作者:孤独麦客
云南方面,李唐宾刚刚攻破铁桥城,杀节度使赵嵯政全家,俘斩两万余人。
邵树德看到时也觉得很震惊,一个小小的剑川镇怎么有这么多兵马的?李唐宾莫不是杀良冒功了?再一看他带过去的部队,成分复杂,顿时有数了。
燕王邵明义已至昆州,正组织兵马平定通海都督府的叛乱,问题应该不大。
这两处平定之后,想必云南会消停一段时间了。
不过也难说啊——朝廷置曲州后,南中地区蛮獠就骚动不已,一个不好就会叛乱起来。
邵树德昨天就看到发回来的军报了,气得在王氏身上多打了一炮——王氏乃郑买嗣之妻、郑仁旻之母,今年四十岁。
郑仁旻有不少嫔妃,长得挺漂亮的,其中甚至还有昆仑奴。他的几个姐妹更是青春可人,姿容出众,但邵树德看了没甚大兴趣。
王氏是南诏权臣王嵯巅的曾孙女,说实话只是中上之姿,且四十岁了,虽自小锦衣玉食、养尊处优,但还是远远不如那些年轻女人漂亮。但一想到他太后的身份,邵树德就吉尔梆硬,终于还是让她不干净了。
云南方向,只能继续见招拆招了。
东北方向,渤海的局势明显稳定了下来。
或许过去这么些年,有能力叛乱的人都被杀得差不多了吧。地方大族也死心了,开始认认真真考虑如何在大夏新朝之中经营,一步步提高家势。
另外一点就是,辽东道学政种觐仙其实也发挥了相当大的作用。
这人别的不说,品行是真的高尚,在当地收了不少世家出身的弟子,精心教授,从不歧视他们渤海人的身份。
张全义也是能吏一员,对地方上的情况了如指掌,不至于搞出压榨过甚,导致大规模叛乱的事情。
所以说啊,用人是十分重要的一环,尤其是这些非传统汉地,一定要慎之又慎。
“我得人焉!”看完辽东道的一堆奏疏,邵树德心情大好。
只要持之以恒,辅以正确的政策,一切都会走上正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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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还差几天过年,但账早就封了,算了这么些时日,你们算完了没有?”蓬莱殿内,邵树德看着赵植、储仲业二人,问道。
在座的还有数人,皆是国中有名的大商贾,如赵氏商行的领头人赵在庆、河西、关北一带最著名的豪商康勤、诸葛家的诸葛仲保、拓跋氏的拓跋矩——大部分都是第二代人了。
“陛下,今年渤海商社获利约七万缗,比去年多了一万八千。”赵植喜滋滋地说道。
赵在庆等人在一旁听了,暗中羡慕。
不愧是皇帝的钱袋子,就是能捞钱,年年稳定盈利这么多,且每年还有一定幅度的上涨,实在让人垂涎。
当然,他们这是思维定势了。这明明是一家股份制企业,怎么能是皇帝的钱袋子呢?
“为何多了这么多?”邵树德心中隐隐有数,但还是问道。
“一者,渤海局势日益稳定,与咱们合作的靺鞨、大族越来越多,故有所增长。”赵植说道:“二者,去年又有人捕获了一条鲸。此鲸所得尚未发卖完,一部分利润要计入明年了。臣为陛下贺,陛下御极十三年,便已天降一鲸、捕获两条鲸,此亘古未有之事也。”
又可以做不少奶罩了!邵树德心中喜悦。
“现在捕鲸的人多起来了吗?”他问道。
“多!”赵植用一种惊叹的语气说道:“那些人可真是大胆。在海上遇到鲸后,便放下小船,亡命之徒划着船靠近鲸,用强弓劲弩射之,用长矛刺之。”
这不是巴斯克人捕鲸的方式吗?邵树德也很感慨。
欧洲人最开始捕鲸时,也是这般胆大无比,划着船靠近正在嬉游的鲸,直接用长矛刺,其间之惊险,非身临其境难以想象。
不过,劲弩不是违禁品么?怎么连捕鲸的人都有?莫非是从魏博买的二手货?
“鲸可遇而不可求。”邵树德说道:“七万缗的利钱有点意外,明年能达到六万五千缗,朕便算你们过关。”
“遵旨。”赵植说道。
“那些靺鞨、女真首领,有没有劫掠你们的货物?”邵树德又问道。
“没有。”赵植答道:“他们与内务府打交道,获利良多,没有必要劫掠货物。正常做买卖,细水长流的道理,他们也懂。”
“靺鞨、女真民间有没有什么怨言?”
“暂时还没有。他们手里的货物,以前也卖不上价,现在有了内务府,日子改善了不少。纵然有人染上了酗酒的恶习,但整体对咱们还是感激居多的。”
“那就好,这个买卖看样子还能继续做下去。”邵树德欣慰地点了点头,道:“今年你们多招募一些人,尽可能从皇庄子弟中选,朕还会拨一部分经学、工学、农学、算学的学生给你们,带一带他们,让他们知道怎么运作一家商社。”
“陛下是指……”赵植有所猜测。
“没错,朕欲筹建安南商社。”邵树德说道:“现在需要储备人才,这就要靠你们了。”
“是。”这显然会增加渤海商社的成本,但赵植没法拒绝。
“诸位。”邵树德与赵植商量后,又看向赵在庆等人,问道:“当初朕让你们每家各凑一千峰骆驼、五百辆马车,准备得怎么样了?”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最后由赵在庆统一回道:“陛下,我等皆已备齐。且分别于凉州、甘州、肃州、瓜州、沙州置仓,囤积粮米。”
“仓库有多大?”
“大小不一,最小的能存三万八千余斛粮,最大的近五万。”
“有心了。”邵树德赞道。
民间搞这么大的仓库,确实相当不容易,同时也可看出这几家确实实力雄厚,一般州一级的官府还真比不过。
“朕就和你们明说了,明年必西征。”邵树德说道:“仓库未储备粮食的,抓紧采买运过去。朕知道你们为了省钱,仓库不一定全是满的,抓紧时间吧。”
“是。”四人一齐应道。
邵树德又默默盘算了一下。
一万人的部队,一个月要消耗九千斛粮食,如果算上役畜,那就要一万多了。
这几个商家提供的粮草看似不是很多,但作为官府转运之外的补充,已经相当不错了。
河西诸州,自从三年前姑臧县买了七万只羊寄养在牧场之后,各地纷纷效仿,买了不少牛羊甚至还有猪,找地方养着,充作大军过境的军需。
三年时间——邵树德给了他们三年时间,到明年就是第四年,届时如果粮草出现短缺的话,那可真要杀人了。
当然,他不认为有人敢这么做。因为这是必然要露馅的,何苦呢?
这么一算,大军从中原开进至沙州,基本等于内线行军。而且敦煌那边的仓库是最大的,大军从沙州出发前往伊州时,粮草也没有问题。
从伊州再往西,路途就很遥远了,运输成本也将极为高昂,且无法像河西走廊沿途各点一样,将成本分摊到过去三年之中。
打一个高昌回鹘,粮草、物资囤积了三四年,可真够蛋疼的。
这就像那啥,前戏两小时,结束两分钟——希望能两分钟结束吧。
第070章 勾当军国
建极十四年(914)的正月没啥可赘述的,一如过去十多年。
局部地区有战事,百姓生活艰难。
局部地区的战乱刚刚平息,百姓缓过了一口气。
大部分地区处于和平状态,百姓不用和兵灾作伴,最主要的斗争对象是越来越寒冷的冬季——这催生了煤炭市场的日益繁荣,以及蜂窝煤的日渐普及。
四面八方的使者汇聚长安,在这个政治中心里表达着自己的祝贺与忠心。
一曲忠诚的赞歌!
平康里的伎人们最近连番排奏《骠国乐》,因为京城的五陵少年、军将商贾们就爱点这个。
一时间到处都是“骠国乐,骠国乐,出自大海西南角;雍羌之子舒难陀,来献南音奉正朔”的歌曲声。
《佛印》、《禅定》、《赞娑罗花》、《斗羊胜》、《孔雀王》等骠乐时隔百余年再度流行起来,成为绵延数月的热点。
从云南起运的细紲布、柞蚕绸、桐华布等战利品交由内务府代为发卖。
内务府那帮人做买卖多年,已经学精了。他们将战利品分至各个大城市,控制出货量,慢慢发卖,尽可能不让棉布的价格崩溃。但——效果有限,因为风声已经走漏出去了,只能说没让价格崩得那么快吧,为朝廷多捞了一点钱。
赵、康、诸葛、拓跋四家也得了一些战利品,邵树德给他们的价格很低,能卖多少看自己本事,算是朝廷对他们的变相补贴吧。
组建安南商社的消息不胫而走。
因为去年渤海商社拿出了四万缗出来分红,一股分得40缗,十股便是400缗钱,已经相当于一个不低的散官年俸了,且可以传给子孙后代,这与爵位的差别也不是很大了,除了没有政治特权外。
在有心人的推动下,安南商社的前景被描绘得天花乱坠,勋贵大族、文武朝官、禁军将校甚至是豪商大贾,纷纷打听安南的局势。
在得知爱州等地的叛乱已被王师平定之后,信心稍具。投资嘛,最怕的就是血本无归,如果安南三天两头叛乱,那谁也扛不住啊。如今看来,大乱应该已经平息了,小乱子可能还会有,就看你能不能接受这个风险了。
有渤海商社在前面打样,心动的人还是不少的。
而说起渤海商社,最近有不少渤海人、靺鞨人、女真人进入中原乃至长安。这就是加强交流带来的好处,经济交流、文化交流、政治交流都可以让双方的人员大幅度流动,加强中央朝廷对边境地区的影响力、向心力,消除误解,作用还是很大的。
靺鞨人、女真人对富庶的中原十分羡慕,但他们没有能力在这里定居。南方倒是有广阔天地,但去了江南都觉得暑热难受,更别说其他地方了。
所以,大部分人还是打算靠卖命来攫取第一桶金。但现在治安形势好转,商人也不需要那么多护卫了,这方面的工作也不好找,让人惆怅不已。
到了最后,还是挤破头前往沈州院,应募新兵。沈州院的教练使们挑挑拣拣,倒是捞了一大批素质极佳的新兵,源源不断送往中原,投入帝国的各个绞肉机里面。有幸活下来的人,自然就有富贵了,以后可以去女真地界上再宣传一波。
正月底、二月初,于阗、高昌回鹘、日本国使团相继抵达长安,算是给这个略显平淡的正月带来了一点谈资。
于阗国其实每隔两年就派一批官方使团过来,民间僧侣使团更是每年都有,没什么可多说的。
日本国则是因为新朝鼎立,长时间不来也不像话。更何况这些年两国贸易的增长幅度惊人。从海州、明州、登州出发的船只极多,且商人多收铜钱、金银,让日本贵金属开始加速流出。
不过在前些年,一个消息不胫而走,提到日本沿海某些岛屿盛产白银,有“金山银山”。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连具体哪个岛屿都提到了。日本方面一开始不信,但随着流言日盛,便派人前去查验。
其实一开始也没发现什么,就在快要放弃时,果然发现了银矿。
这个银矿不大。但日本人不这么看,能发现一个银矿,自然会有第二个。于是乎,继续勘察,确实成果不小。
这些年,日本的白银产量已经在缓慢地增加,对于贸易入超不那么焦虑了。这次派使者前来,主要还是为了求得一个册封,进一步加深两国关系。
高昌回鹘同样是来求册封的。
但时间点如此敏感,恐怕注定要让他们失望了。即便使者不断谢罪,基本上也无济于事。战争,已经不可避免。
使者似乎也看清楚了这点,稍稍盘桓数日后,便离京西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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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恭承宝位,十有四年,守大器之重,居兆人之上,日慎一日,如履如临。向先德礼以导人,用政刑以佐理,然后辟土开边,远柔迩悦,众享美利,斯为大宁……”
“每念安西之壤,陷为戎虏之疆,百有余年,一失莫复。乾宁中,将雪前愤,尝振睿思,方除全忠,未就成业……”
“高昌回鹘,为恶多年。弃天常而拒命,据地远以偷生。恣为侵叛,尤苦农商。在人情而共弃,岂天道以能容……”
“朕亲提黄钺,径扫氛妖,风驱锐旅,电扫渠魁。诸将士被甲胄以征行,历星霜以扈从。既立奇功,岂无殊恩?应扈从征讨将校,于二月十八日出京……”
“朕忧不能躬总万机,日厘庶政。询于大臣,稽以古训。用建亲贤,以贰神器。皇太子承节,博厚宽仁,孝敬明敏。应军国政事,便令权勾当。内外臣僚,宜协乃心,辅我元子,以安黎庶。布告中外,咸令知悉。”
春社节刚过,一份《皇太子勾当军国敕》由中书发出,门下批复,布告中外,很快就传遍了远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