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孤独麦客
邵树德多留意了一下徐知诰。
此人是有大气运的。历史上徐温权倾吴国,独断专行,众皆不敢怨。长子徐知训由此跋扈,明明在向朱瑾学习兵法,结果却惦记上了他的女人,想要强占。朱瑾这种人,可不会因为你爹是吴国头号人物而委曲求全,当场把徐知训揍了一顿,两方就此结怨。
天祐十九年(918),随着结怨程度加深,朱瑾又将徐知训杀死,反了。
息子被杀,其余诸亲子年幼,不传位给养子徐知诰,徐温能怎么办?难道想给家族招来大祸?
成功,有时候需要那么一点运气。
张冲此人则声名不显,或许因为他叔父张颢被徐温所杀,还把弑杀杨渥之事全扣在头上,举族遭难,就此死于非命了吧。
邵树德坐到了椅子上,也不说话。
徐知诰、张冲二人压力山大。被这么一个横扫天下,手底下冤魂无数的猛人盯着,不害怕是不可能的,除非是朱瑾、李克用这类乱世狠人,才可能泰然自若吧。
“徐温、张颢好大的胆子!”良久之后,邵树德终于说话了。
“图谋不轨,犯上作乱,好胆!”
“天下即将归于一统,还敢与朕讲条件,好胆!”
“如此机密之事,居然派两个毛头小子来办,好胆!”
徐知诰下意识有些不服,但被邵树德瞪了一眼,勇气又消散于无形,闭口不言了。
“说说吧,徐温、张颢打算怎么办?”邵树德挥了挥手,让人赐坐,然后问道。
见张冲的方寸有些乱,徐知诰咬了咬牙,禀道:“家父忝为吴王亲军右牙指挥使,已掌控数百死士,欲与张指挥合力,找个良机兵谏,将杨渥控制住,然后以他的名义把持大权,归顺朝廷。”
“杨行密死前整顿诸侯,收精兵于广陵,没想到便宜了徐温、张颢。”邵树德笑了笑,又道:“不过,朕怎么听说,左右牙指挥使在淮南军中,算不得什么高官呢?令尊、令叔能掌握衙军吗?能震慑外州大将吗?刘威、朱延寿、陶雅、李遇、李简、李承鼐等人各据州郡,各拥大军,他们能听话?”
徐知诰挺过了最初的慌乱,此刻思路明晰,只听他说道:“家父与张指挥合力,突袭之下,定能控制王府。随后可发下赏赐,收买各支衙军,令其作壁上观即可。杨渥无道,诛杀元勋,老臣离心离德。其人又乏武勇,不为武夫所喜,广陵内外无人会为他喊冤。正如陛下所言,先吴王整顿各州,精兵强将悉集于广陵,只要广陵不乱,外州大将也翻不起什么大浪。真有人跳出来,集结广陵大军,攻灭一州便是,足可震慑其他人。”
“照你这么说,有朕何事?”邵树德问道。
“家父已与张指挥议定,待控制广陵诸军之后,便平分淮南,分别归顺朝廷。”徐知诰说道。
邵树德不置可否,仍然看着二人。
事实上如果没有外敌的话,徐温、张颢还真有可能控制淮南。首先,杨渥不能死,一死就会有外州大将跳出来,衙军也会不稳,白白给别人机会。其次,要以狮子搏兔的精神,集中精锐主力,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剿灭一个可能跳出来指责他们的外州大将,杀鸡儆猴。如此再徐徐图之,花个十年、二十年,或可平稳过渡。
当然,徐温、张颢要先死掉一个才行。两人分列亲军左右牙指挥使,并驾齐驱,怎么看怎么不靠谱。随便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在心中种下猜疑的种子,所以必须先火拼一场,搞死一个再说。
那是历史上的情况,如今则又有了巨大的变化。
徐温、张颢没必要火拼了,火拼了也没啥意思。难不成还真想控制淮南?没那个机会了!
杨渥没成为傀儡之前,外州将官或会看在杨行密的份上,勉强团结在杨吴的大旗下,即便他们真看不上杨渥这个人。
可一旦成为傀儡,夏军再攻过来,人心涣散之下,很多州郡直接就归顺朝廷了,谁傻到听你徐温、张颢的?你算老几啊?资历那么浅,先吴王在世时,还在我面前赔笑脸拍马屁,伏低做小,现在想骑在我头上拉屎,门都没有!
这就是徐、张二人的现实困境。
历史上朱全忠正忙于篡位。篡位之后,又集中精力攻伐河北,其间还有丁会叛投李克用之事,关中也有刘知俊叛乱,随后好一番厮杀,焦头烂额,再加上身体不好,经常卧病在床,根本没空理南方,让徐温渡过了最危险的时间段。
如今邵树德没甚大事,就盯着淮南,又怎么可能给你收拾整顿的时间?
想必徐温自己也知道,他不可能有机会控制淮南了。
张颢或许脑子不太清楚,不一定认识到这点,但无所谓了,少他一个不少。
“徐温、张颢若能控制广陵大军,归顺朝廷,朕又何吝厚赏?”邵树德说道:“想必你们也知道,朕不是言而无信之人,也不屑于用些下三滥的手段,连你们一起算计了。只要诚心归顺,名爵、官位、财货、美人,应有尽有。问题是你们能做到哪一步?”
徐知诰终究还有些稚嫩,被问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邵树德看他那样子,也不再逼迫,换了副口吻,道:“这样吧,你们若能成功兵谏,将杨渥或杀或囚,继而控制广陵内外的大军,下令各州郡归顺朝廷。每降一州,功劳都算在你们头上,如何?”
张冲以目示意。
徐知诰也有些意动。邵圣真是厚道人,谁说他面善心黑的?这个条件相当优厚了,可以说已经是在尽可能为他们考虑。
“臣谢陛下隆恩。”徐知诰立刻改口道。
“我也一……臣亦谢陛下隆恩。”张冲也赶忙说道。
邵树德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此事宜速不宜迟,朕就不留你们在洛阳逗留了,尽快返回广陵吧。记住,此事干系重大,发动之前一定不能泄露,否则死无葬身之地。”
左右牙军几千人,徐温、张颢能绝对信任的加起来也就千余罢了。杨渥想捏死他们,简直和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要想成功,只能利用杨渥的愚蠢,出其不意。
商定完事情后,徐知诰、张冲二人秘密离开洛阳,邵树德继续在观风殿理政。
南方战场稳步收尾。
马殷下令投降之后,湖南基本没有起什么叛乱,相当平静。岳州行营都指挥副使符存审率铁林、保宁、清海、静海、宁远等军南下,收复五管叛乱州县,杀贼万余。
随后,大军团团包围邕州。
陈继自知无幸,拼死抵抗。大军围城一月,拔之。
陈继仰药自杀,叛乱核心将官数十人被押往城外,斩于邕水之畔。
至此,五管乱局彻底平定。
五月十六,邵树德下令保宁、横野二军北撤休整。
铁林军、控鹤二军撤往长沙。威胜军尚余万人,着抽调精壮六千余补充铁林、控鹤二军消耗,余众发往湖南,散为州兵。
这支出身西北,后来安家江汉的著名杂牌“折家军”,历经十余年,从鼎盛时期的三万两千余人,不断缩减,最终消失在了建极十一年的暮春之际。
五月十九,安北县侯孙霸病逝,辍朝一日。
五月二十,邵树德以符存审二十年来屡建功勋,兼且攻灭渤海、讨平马殷、戢平南方叛乱,进封陈国公,食封四千户。
这是大夏第五位国公。
立功的机会,其实不多了。现在所有武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淮南和西域。
第二十二卷 葱岭秋尘起,全军取月支
第001章 打工皇帝
一入夏天,邵树德就往神都苑跑得更勤了。
原因无他,避暑。
陪在他身边的多是旧日爱姬,如封氏姐妹、赵氏、诸葛氏、没藏氏、野利氏等。
这一批的年龄都不小了,有年逾六十的,如大封;有年逾五十的,如赵玉、小封。
诸葛氏、没藏氏、野利氏跟他的时候,都是十三四岁、十五六岁的烂漫少女,如今也年逾四十了。
她们这批人,近些年很少得到圣人宠爱,怨念十足。
圣人英明神武,打下了偌大的地盘。但他掌控的地盘越多,收获的女人也越多。
破朱梁之时,得张全义、朱全忠一大家子。
这两家的女人一度霸占了圣人床笫很久,夜夜承恩。
储氏今年四十二岁了,跟了圣人十多年,先后诞下二子四女,除建极五年十月出生的第三女不幸夭折外,其余都很健康,是后宫中生育子女最多的姬妾。甚至在建极九年十月底还生下一女,受宠爱的程度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朱全忠之妻张惠也先后生下一子一女。皇十女邵嘉鸾刚刚被册封为钱塘公主,是圣人最宠爱的三个女儿之一。
好在储氏年纪渐渐大了,张惠更是年逾五十,身体也不太好,这一系的女人渐渐失去了“战斗力”。
全忠的其他小妾,储氏、张氏的一帮儿媳、侄媳多担任宫人,圣人只是偶尔宠幸。中间只出了一个幸运儿,即朱友珪之妻张氏。但她怀孕的时候年纪实在太过幼小,后来流产了,比较遗憾。
圣人后宫中当然还有前唐一系的女子。
中官们曾经弄来了一些身份复杂的女人,圣人都没好意思问,那些女人也不好意思说,稀里糊涂玩了玩,也没诞下子嗣。
不过,裴贞一、陈氏、何皇后曾经很受宠爱。
裴贞一诞下了一子一女,陈氏生下一子,后夭折。
何皇后那个不要脸的,长期霸占奶源,跟了圣人十年,生下二子一女。好在她也三十九岁了,“巅峰期”已过,折腾不出什么来了。
正当红的后宫女子则是圣人攻灭燕地、契丹、渤海所得的种氏、余庐睹姑、萧重袞、月理朵、耶律质古、菩萨奴、高柔一干人,联手贡献了六子四女,势头十分惊人。
就在昨日,月理朵又被太医证实怀孕,菩萨奴更是有孕数月了,这个集团的战斗力委实让人感到恐惧。偏偏圣人还沉迷于这些女人的肚皮,无人敢劝。
所以,今天能把圣人“骗”出来,着实是一大胜利。
这个主意是杜氏出的。她认为该对圣人打感情牌,或许更有效一些,于是双方默契地结成同盟,今日萧氏、杜氏、韦氏三女也来了。
“你们跟着朕的时候,都只有十来岁吧?”邵树德有些不好意思,道:“黛娘你最大,现在三十出头了,花奴最小,也二十九了……”
认识十七年的韦氏才二十九岁,思及此处,邵圣也老脸一红。
犹记得当年的她脸上还有点婴儿肥。在一众世家女子中,裴氏是前辈,萧氏是大姐,杜氏稍小,但聪慧异常,一度为邵树德出谋划策,参赞军机,堪比李克用身边的刘氏。韦氏是最小的,姿容也不是最出众的,几乎让他忘了。
当然,也不独韦氏,大部分女人他都忘得差不多了。除非有什么东西在一直提醒他,比如张全义每每上疏,邵树德批阅时就想到储氏,这便是储氏一直受宠的重要原因。
微风轻拂,林间十分凉爽。
大封、赵玉走了过来,一左一右,挽住邵树德的手臂。
正如乾隆会翻67岁的后妃牌子令其侍寝一样,邵树德有时候也会与年老的嫔御同床共枕。
侍寝,只是字面意思,服侍睡觉,并不一定要做什么。
人老了就爱回忆,这时候当然是找与你有过共同记忆的女人一起了。
乾隆召愉妃侍寝,二人一起怀念早逝的儿子永琪,痛哭流涕。
邵树德也会与封氏姐妹一起回忆当年的岁月,获得精神上的慰藉。
想要满足变态欲望的时候,就去睡储氏、何皇后了。
功能不一样。
“过几个月,最迟过完年,朕就幸西京了。”邵树德说道:“国朝三京,也就西京没住过了。”
赵玉听了,心中欢喜。往西,离秦州就近了。
“陛下在洛阳也没住多久吧?”大封问道。
邵树德转头看了看,大封老了。
想当年她三十许人,满身书卷气,容颜娇丽,尤其是那夸张的腰胯曲线,背对着他批注公函时,总是让自己情难自禁。
不知道多少次,最后时刻的邵树德趴在大封弧线优美的背臀上,贴得紧紧的,几乎眼冒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