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裴不了
“……”
杨神龙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半晌之后方才道：“我们连灵脉都被挖绝了，现在还要被赶出家门，难道我们不可怜吗？”
“这怎么说呢……”一边的林北接茬道：“有时候吧，可怜之人也有可恨之处……”
“之前苍生道人帮助妖族放出妖神本源，否则这一切都不会发生，蓬莱应该为此负责。”楚梁道：“就算他只是个小小的临时工、就算他现在已经死了，那他背靠你们蓬莱的势力做了坏事，你们多少也得承担一些责任吧？”
杨神龙无声地叹息了下，似乎也无法反驳。
也无力反驳。
就算他说不行又能怎么样呢？
现在的蓬莱是没有话语权的，若不是他这次保护楚梁的行为，之前都已经被打成人族叛徒了。只要九天十地腾出手，必然是要到东海收拾蓬莱的。
多亏这一次保住楚梁，加上苍生道人一死，蓬莱上宗才得以把身份打成正面。若是再奢求九天级别的优待，实在是有些痴人说梦。
顿了顿，他才说道：“那也只好如此，不破不立。重寻一片洞天福地或许困难，但找一处栖身之所倒也不难。”
“今日你救我一命，我若是冷眼旁观，实在说不过去。”楚梁表情纠结，像是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毅然道：“不如我帮你们撑过这一段时间。”
“你怎么帮？”没等杨神龙问，林北先问道。
“你们蓬莱有多少弟子留下，我负责供应你们所需的资源！”楚梁顿声道。
“啊？”林北惊道：“你疯了！那可是一整个九天仙门的规模，我们上哪里拿出这么多的资源？”
“咬咬牙总能拿出来的。”楚梁道：“这可是救命之恩！”
“我不同意！”林北道：“红棉峰不是你一个人的，商子良他们也不会同意，哪有白白供养一个九天仙门的道理，我劝你三思！”
“可眼睁睁看着曾经的正道第一仙门如此逐步消亡，我也于心不忍……”楚梁做痛苦状。
“我能接受的底线，是像符箓派那样。”林北转身道：“除非你将蓬莱也收购，否则免谈。”
“就算是收购了，蓬莱的人又有什么赚钱手段？我又能如何驱驰他们？”楚梁摇头道，“这不是办法，我这是报恩。”
“杨兄对你有恩，你对蓬莱也有恩啊，他们帮我们赚钱也是应该的吧？”林北道：“谁说蓬莱没有赚钱手段，他们不是还有那么多弟子？咱们红棉峰现在四海九州那么多产业，物流、护卫都需要人手，九成都是雇的人。那些人良莠不齐，时有意外发生，干脆就这份资金收回来，用来供养蓬莱的人呗。蓬莱上宗出过苍生道人那样的污点掌教，肯定要被诸仙门白眼相待，咱们收留，也能帮他们重新树立形象啊。”
“这如何是好。”楚梁道：“我帮杨兄的忙，怎么还好向人家提要求？”
“你脸皮薄，难道杨兄脸皮就厚吗？”林北道：“他怎么可能白受你的恩惠，要我说，这样挺好。”
“不好不好。”楚梁连连摆手。
“必须如此。”林北毅然道。
“真不好。”楚梁道：“我也没资格决定，让杨兄决定吧。”
“杨兄若是脸皮厚，当然说不好。可他说是要脸的人，自然就说好。”林北接连道。
随即两人一同看向杨神龙，“杨兄，你说到底好不好？”
“……”杨神龙一脸无语地看着二人。
好还是不好？
我还有说的余地吗？
……
蓬莱上宗的事情，杨神龙也不能完全做主，虽然他在宗门内人望颇重，可毕竟上头还有不少老一辈，他的话语权依旧有限。
只是经历了这一系列事情之后，那些大能还有几个愿意守着蓬莱，实在是不好说了。
杨神龙带着楚总的诚意回归，商议之后才能传回消息。对于风雨飘摇的蓬莱上宗来说，若是能给楚梁打工，未必不是一个好的归宿。
七王岭上的朝拜妖神已经开始，数不清的妖物环绕神庙，一一叩拜妖神。小吞吞坐在神台上，多少有些局促不安。
楚梁已经将要把妖神带回蜀山的消息传了回去，蜀山高层对此也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多年后蜀山又限制住了妖神，忧的是这一次的妖神是活蹦乱跳的。
对于孩子的教育问题，属实有些令人困扰。
要怎么给妖神上课，这是个复杂的课题，但大家一致通过的第一条规矩就是，一定要让帝女凤远离吞吞。
正所谓学好不容易，学她一出溜。
若是妖神跟帝女凤待久了，一个第九境的帝女凤，谁敢想象？
还不如当初让九黎邪神复活，或许还能更善良一点。
楚梁在使团驻地等待，入夜之后，他沉息入定，将神魂来到白塔之内。
一只白王魈的虚影悬浮在铁牢之中，楚梁不由得心潮澎湃。按照以往的经验，大头娃娃是有可能超前奖励的，不知道这一次的傀儡是什么效用。
旁边的几尊娃娃疯狂转动，烟霞四下蒸腾，自己现今拥有的一切可以说离不来大头娃娃为自己打下的江山。每一次新入职大头娃娃，都是自己实力突飞猛进的开端。
怀着无比期待，他上前按动炼字。
轰——
熟悉的红芒一闪，一团傀儡白芒飞出。
大道傀儡：
可以替宿主收集道韵，最终执掌一条大道，与宿主所执掌大道不冲突，两条大道可以并行。注意，此傀儡仅供辅助修行之用，若有其它行为，有损坏风险。
感受着灵识中的信息，楚梁捧着大头娃娃的手都不禁颤抖了起来，虽然之前有所猜测，但是他没敢真的往这上面猜。
自己捧着的这哪里是大头娃娃，这分明是一位尊贵的第八境道主！
第032章 归蜀
翌日，远山传来清晨悠然的曲笛。
一艘飞舟静悄悄降临在蜀山宝塔峰，全程十分低调。有些人能认出这是四霸天之首林北的飞舟，或许还会纳闷，这可不符合他平日里张扬的作风。
按林北的做派，回到蜀山一定要站在飞舟头上呼朋引伴，跟遍地的朋友打招呼，恨不得让所有女修者都见到他的阔气。
这一次也不是林北想要低调，他也很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晓，妖神大人乘坐我的飞舟来蜀山了，大家都哥们儿。
可惜，经过九天十地高层与诸妖王的讨论，决定这一切还是要隐秘行事。
首先对于妖族来说，妖神被人族掳走本身就是一件耻辱的事情。它们选择在东海生存，与人族和平共处，和被逼到东海是完全两个概念。
对于蜀山来说，也不希望妖神在自家宗门常驻这件事被宣扬出去，难免会惹来一些有心人的觊觎。
所以知道这件事的只有蜀山高层以及三十五位峰主还有部分核心弟子，外界和帝女凤是要被严防死守的。
土木堂已经连夜在宝塔峰搭建出了两座阁楼，专门供吞吞居住与学习。阁楼的格局都是经过特殊设计的，吞吞的房间在独立的同时，也能随时受到旁边两个房间的监视。
居住在那里的分别是青丘妖王彩漪与蜀山的晏道人，双方都不放心让吞吞与对方势力单独相处，所以才建造了这样的犄角之势。
之所以会让晏道人负责这件事，是因为蜀山上现今虽然人才济济，可是适合干这个活的确实不多。
修为不到第八境的直接淘汰，根本无法勘破彩漪的手段，闻渊上人一门掌教肯定不合适天天住在这里。白泽身为临界者，在妖神这件事上也不太清白，难保会有私心，为了避嫌她主动远离宝塔峰。青龙尊者属于外来户，而且降楚不降蜀，对蜀山的忠诚还有待证明。
这样一一去除开来，似乎只剩下晏道人最适合做这件事。
虽然她的祖先和彩漪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那毕竟都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在六亲不认、杀伐果断这方面，晏道人绝对值得信任。
土木堂的执行负责人方中海师兄在前引路讲解，蜀山闻渊上人以及四位镇山长老全程陪同，带领着妖族方面使者彩漪以及贵宾妖神吞吞游览宝塔峰，楚梁等几位人族使团成员陪同。
“这里就是我们为妖神大人建造的课堂。”方中海介绍道：“到时将会有十余位儒释道三教大家来为妖神传道授业，当然，也会安排妖族的饱学之士前来……”
“我会亲自负责。”彩漪淡然说道：“就不劳烦别人了。”
这方面确实不太好说，毕竟妖族属实是文化荒漠，比极西之地的土地还要荒一点。彩漪在妖族，可以说是过于有文化以至于到了有些不合群的地步。
“人族和妖族给妖神大人安排的课程，我们双方都会安排人旁听，保证其中不掺杂刻意引导仇恨与扭曲史实的部分。”闻渊上人又道。
转过头，方中海又一指那边：“这是根据楚总……楚师弟的要求，为妖神大人请来的几位同学。”
在课堂中，此刻已经有几位同学在等候。
分别是柳小鱼、柳小雨姐妹，白泽幼崽与丹鼎长老的后代陈灵童。
“之所以安排了几位同学，是希望妖神能够从同学情谊中，体会到各族团结友爱的重要性。”楚梁道。
当然，还有一些不能当面说的原因。
比如吞吞做错事了，你当然不能直接骂她，这個时候旁边有个同学在，就可以让先生借故打骂同学来提点吞吞什么事情不对。
譬如某位陈姓小同学。
自从当初被楚梁和帝女凤这一对师徒“教育”过之后，陈灵童这个孩子算是老实多了。楚梁走后银剑峰还有一个与他同龄的楚亦，算是好好掰了他几年。把陈灵童从往齐麟儿方向发展的路上拽了回来，成了一个讲文明懂礼貌的好孩子。
如今在蜀山十三四岁这个年龄段，陈灵童算是天赋较为出挑的，被选过来也不稀奇。
之所以一定要有个蜀山弟子，是因为楚梁觉得既然要展现各族人民大团结，那没有一个真正的人多少有些不像那么回事。
“妖神大人可以先去跟同窗们打个招呼。”彩漪道。
吞吞怯生生走过去，对面只有陈灵童看她的眼神是怯怯的，其余人兽应该不知道吞吞的身份。
毕竟锦鲤姐妹都是银剑峰的，也怕她们回去说漏嘴。
柳小雨一把拉过吞吞，微笑道：“咱们以后就是同学啦，你不要怕，在蜀山我们会罩着你的，咱们女孩儿一起玩。”
陈灵童正想要笑一笑，就听柳小雨一指他道：“不跟他玩儿，男的没有好东西。”
白泽幼崽正要凑过来，柳小雨又一指它，“公的也没有。”
“咳咳……”楚梁清咳一声，“某些鱼不要因为个人经历带坏同学啊。”
“好吧好吧。”柳小雨一指楚梁，“他确实是好的。”
“嗯？”楚梁眉头一皱，总觉得这话联系上下文听起来有点不对劲。
……
忙活了一上午，算是把吞吞安顿了上来。
谁能想到呢，五百年前妖神在蜀山坐牢，五百年后妖神在蜀山上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两者之间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回到银剑峰之后，帝女凤还纳闷地问：“你们一起干什么去了？”
“这不是那边山上建了个新学堂吗？给小鱼姐妹俩找个学上。”楚梁笑着答道：“师尊若是不放心，也可以过去听听看先生的水平。”
“念书的地方我就不去看了。”帝女凤一转身，又躺回到床榻上，“我听那玩意头疼。”
楚梁对此也是有所预计。
师尊就好看些带画儿的，让她看全是字的，多少有些超纲。你越让她去，她反而越不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