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裴不了
此二人并肩而行，在老者的背后另外跟着一位容颜沧桑的中年男子，一副懒洋洋的姿态，看起来颇为不耐烦似的。
这位倒是海师的老熟人，乃是荧惑大将霍天琊，此前与归墟海族的联系都是由他出面。
“这位是……”海师看向一旁的黑翼大汉，瞧出对方道行高深，是以不敢怠慢。
“叫我翼师即可。”大汉简单回道。
“啊？”海师闻言，则是露出稍有惊诧的神情：“可是传说中的荒原妖王、黑金乌，翼师大人？”
“不错。”天师微微一笑，“老夫特地奔赴极西之地，这才将荒原妖王请了出来。”
黑金乌的名号在现如今的四海九州，可能已经少有人知。可是在海师成长的那个年代，还是威震天下的。
那可是当年妖神手下的四大战将之一，幼年即斩杀天地间诸多强者，闯荡出一番名号。只是妖神陨落之后，妖族被追杀到极西之地，四大战将仅存其一。
现今七王岭上的六大妖王中，他也是公认的最强者。上一次几大派围攻七王岭，荒原妖王稍一出手，依旧拥有相当恐怖的战力。
对于这等大妖的事迹，海师成长之时都是刚好作为传说听闻的。
黑金乌轻轻抬手，傲然一笑，似乎是让他们不必如此。
海师对于荧惑天师尚且平等论交，对这位妖族前辈则退后半步，恭请对方先行。
黑金乌也不谦让，自顾自向前落座。
天海翼三师聚首，王玄龄见着，也暗自点头。
楚梁的打窝计划有了效果，如今大鱼都已上钩，也该到了收网的时候了。他袖中手握着一块仙友圈的令牌，登时有消息传递了出去。
这是为了此次行动专门布置的魂阵，只有几人持有。这消息并没有穿越秘境壁垒，而是传到了同在归墟之内的令牌中。
“今日诸位妖魔同道齐聚于此，我当真不胜欣喜。”海师笑道：“此地有荒原妖王与蜉蝣老祖这般前辈，本也不该我先出声。只是身为归墟神教东道主，代行其劳罢了。”
“人族朝廷与九天十地抱团，压迫我妖魔同道多年，今日我等合该在此结盟，推翻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族所谓正道！团结互助，开辟新天！”
“海师大人说得好！”林北第一个捧场道：“开辟新天！开辟新天！”
虽然他的实力与在场之人比起来实在有些孱弱，但是在做气氛组这方面确实是专业的。诸位大佬自重身份，当然不可能大喊大叫，他在一旁响应才没有让海师的话落在地上。
荧惑天师适时道：“诸道并行，方是人间。如今九天十地只许行他们的道、不许行我们的道，这确实不大合理。”
“不合理！不合理！”林北再度高声叫嚷。
王玄龄和徐子阳则是将头都隐入黑袍之中，似乎不愿与这人沾上关系。我们冥王宗的人，自闭一点也是正常的……
三楼房间内的帝女凤趴在窗边听着外面的动静，也颇为躁动道：“听得我热血沸腾的。”
楚梁和蜉蝣老祖奇怪地看着她，楚梁心说师尊你可要牢记自己的使命啊。
我们是来卧底的。
可别气氛一烘到这，忍不住下去真和人家各路豪杰歃血为盟立誓推翻九天十地了……我估摸着您确实早有这个想法。
可您千万看清楚，那里面还有荧惑天师那等间接赐予你生命的大仇人啊。
咦？
这么一说怎么好像突然有点合理？
帝女凤注意到两人的视线，没有理会楚梁，而是朝一旁老实巴交的蜉蝣老祖一瞪眼，“你看啥？”
“我……”蜉蝣老祖弱弱答道：“这位姑娘，我没有看你，我看向那個方向是感觉……乌巢到了。”
……
轰——
那是一股墨色的风暴，突如其来，席卷了归墟的一切。所过之处唯有一片黑暗，遮蔽天地、吞噬万物。
像是数之不尽的墨汁倾洒到海洋中，将万物浸染，一直到阁楼之前。那渺小的阁楼在无尽的墨色之前，显得如此脆弱。
阁楼中强者不少，几乎在蜉蝣老祖感知到的同时，他们就也都察觉到了那股黑云压城一般的恐怖威慑。
荒原妖王黑金乌最先起身，凝眸望向远处，沉声道：“临界者。”
“乌巢老祖这些年在归墟之中蛰伏，等待的自然是那一道机缘。”荧惑天师稳稳坐在那里，笑吟吟道：“若是好对付，海师大人也不用召集如此多的人手。”
“不错！”海师也站立起来，大声道：“我先行出去相迎，诸位在此隐藏，待会雷霆出击，今日便叫他有来无回！”
“有来无回！有来无回！”林北习惯性地叫嚷道。
借着众人给的胆气，海师飞遁而出，迎着漫天墨海，顿哼一声！他好歹也是一代天元，威势拔起丝毫不落下风，仰天长啸道：“哈哈哈！乌巢老祖大驾光临，恕我未曾远迎。”
“呵呵。”对面的墨海中探出一支漆黑触手，转瞬衍化出老者的上半身，正是那苍老浑浊的乌巢老祖，“归墟神教交到你手中，当初也是我点头了的，想不到竟然看走了眼。只道你有野心、有锐气，不曾想你是要带着整个海族一同沉沦。”
“老祖这是说的什么话？”海师高声道：“我始终都是在为了归墟海族做事，纵使有些错处，你也不该怀疑我的初心。”
“将蜉蝣那般屠戮海族无数的魔头释放出来，也是为了归墟海族？”乌巢老祖反问。
“老祖……”海师目光阴沉，“我觉得如今海族最重要的，是需要一个更有进取心的领头人，而不是一直蛰伏在这归墟一隅。”
“呵呵。”乌巢老祖再度发笑，“你倒是真有野心，若你真能带领海族进取倒也未尝不可，可是……你真的有资格说这个话吗？”
“我有没有资格，你看看我的身后就知道了！”海师蓦然张开双臂：“出来吧！”
安静。
随着他一声呼喊，阁楼之中依旧静谧。因为他曾经加装过的浓重禁制，在外面感知不到里面的气息，但是他的呼唤应该是可以听到的。
片刻的沉默过后，乌巢老祖发出狐疑的一声：“嗯？”
“咳！”海师重重清咳一声：“是时候了诸位同盟！开辟新天就在今日！”
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归墟。
这下连那个唯一捧场的冥王宗弟子都没了。
海师尴尬了下，转过头，对乌巢老祖抬手说道：“稍等，我回去看看怎么回事？”
“呵。”乌巢老祖这次是真的笑了。
一笑之后，他浑浊的老眼中蓦然爆发出一团湛亮精芒。漫天墨海疯狂涌动，转眼就向海师蔓延过来！就好像是一只深渊般的巨兽，终于张开了它那吞噬天地的巨口！
轰隆隆——
都这个时候了，还让你回去摇人。
你当我修的是礼貌大道吗？！
第016章 拉兄弟一把
就在海师离去以后，阁楼之中也掀起了一场风暴。
荧惑天师看向了林北，这个他没有见过也是在场最没有遮蔽的“冥王宗弟子”，忽然出声问道：“这位小哥倒是浓眉大眼、一身正气的模样。”
“嗨嗨嗨！天师……”林北正想说一声天师谬赞，我也不过是三重杨神龙的英俊罢了，可话到嘴边突然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是魔门弟子，当即一板脸：“您怎么骂人呢？”
“老夫不才，有些为人相命之能。”天师仍旧微微笑，“观阁下之面相，正该前半生正道仙门弟子、后半生青楼酒肆之主，一世长寿好人，不该有入魔道之命途。”
“真的……”林北险些露出笑脸，因为这可正是他平生梦想，想不到居然可以实现，可立刻又转而露出怒容道：“真的是一派胡言！天师大人，我敬您是前辈，可你也不能凭空污人清白。我平时上街见到老奶奶过街都会帮她转个身再扶过道，你说我是好人？”
“天师怀疑此人是正道奸细？”黑金乌双眼目光陡然锁定林北，一股无名压力使得林北瞬间被压制到身后椅子上，再无法动弹半点，“那就杀了便是。”
话音未落，便有一点火星从他背后翎羽间弹出，直奔林北！
呼——
仅仅是一点黑炎，便带着山岳摧崩的恐怖威势！
嘭！
关键时刻，王玄龄欲出手阻止，但他修为毕竟稍低，反应略慢了一丝。
晏道人一抬臂伸出双指，指尖剑气凝聚，嗤的一声，将那缕黑炎摧灭。而代价则是她的指尖，忽尔冒出了缭绕青烟。
“决云道主！”
这一出手，再也瞒不过人。荧惑天师、黑金乌、元戮仙三位纯种妖魔蓦然暴起，六道神光齐齐凝聚到晏道人身上。
正道的计划，乃是待乌巢与海师交手以后，妖魔邪祟尽皆出手，对外界警觉降低时，这时再齐齐现身将其围剿。所以此时监国令等高手还没现身，若是太早靠近，反而容易引起警惕。
但没想到荧惑天师敏锐，先发现了林北的不对。也没想到黑金乌如此果断，稍有怀疑立刻就下了雷霆杀手！
要牺牲了这一个弟子，可能就不会那么快打草惊蛇，待外面包围圈合拢之后，这些妖魔巨擘更难逃脱。若是换到无情一些的大能，可能就不会出手相救。
但晏道人虽然同样性情淡漠，可她毕竟是蜀山人，同样也秉承着蜀山“不抛弃、不放弃”的精神，是以无法坐视不理。
她扛下所有注意力与威压之后，林北好似身上的大山被人搬走，身体顿时轻快起来，他想也不想地掉头就跑。
作为全场唯一的非大能，这里的战斗绝非他能插手。
与之相反的，则是三楼传来一声畅快地暴喝：“终于打起来了！我看谁敢动晏紫！”
帝女凤几乎是一声长笑，而后凌空跃下，带着一团紫金色的烈焰！直奔三人中的元戮仙，之所以选中此人，一是因为他此前曾说过要杀晏道人、二也是因为他显然是三位天元中最弱的存在。
如果非要选一個碰，那自然是硬柿子里拔软的。
如果不软，那就多拔几下。
元戮仙对此也有些措手不及，刚才还在那大言不惭要杀晏道人呢，未曾想晏道人竟然就在面前。可还没等晏道人出手，那边先有一团三昧神火砸了过来。
纵使是第八境大能，也不可能无视帝女凤的三昧神火，他将身一拧，周身陡然化作一团黑洞，那神火自前入后出，咻的穿了过去。
后面的黑金乌则是眉头一皱，作为暂时同盟来说，这小子多少有些不地道。
他左翼一挥，仿若纯黑金刚打造的羽翼，带着缭绕黑炎撞上三昧神火，轰然炸响声中居然毫发无伤！
这一双羽翼，当真不愧翼师之名。
而荧惑天师则是左手微微颤动，无数蛛丝一样的虚线自众人身上出现，但没等他有所动作，白泽掀开帽兜，露出自己充满神性光辉的面庞。
咻——
光华一闪，周围所有人的身影都化作虚光，唯有天师与白泽两人的身子依旧是实质。
“阴阳两界？”他的声音狐疑：“蜀山白泽？”
“听说当年有人算计过我，是你的属下动的手。”白泽脚下生起波纹，缓缓踏过来，“你并非临界者，背后又是谁的授意？”
……
而在三楼，帝女凤杀下去之后，蜉蝣老祖看着眼前的情形略有犹疑。这一切变化即使对于就在场边的几位来说都略有突兀，何况是他这脱离世界两千年的老家伙。
对于楼下的阵营变化他一时不明所以，只是蹙眉观望，没有急着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