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裴不了
听晏道人答对，楚梁与姜月白也听出此人的身份。
升龙书院的院长，公羊启。
乃是禹朝内颇有分量的一位天元强者，当世儒教领头人。身为三教之一的领袖，地位可想而知。即使是监国令，对他也要礼敬三分。
“院长大人太过客气，是我该去拜会诸位前辈才是。”晏道人如是说着，但是满脸都写着烦闷。
她倒也不是针对面前的老者，晏道人毕竟不是帝女凤，就算再怎么高冷，最基本的礼貌和素质还是有的。人家来祝贺，她不至于冷脸相对。
可是骑鲸仙人的提前离开，多年的等待匆匆一面，让她又很难整理出一个好脸色。
“没准备什么大礼，只有一点小礼物，还请不要嫌弃。”公羊启又递上一幅画轴。
晏道人双手捧过，轻轻展开，只见乃是潇洒飘逸的一幅字，上书“剑心持正”四个大字。
虽然只是寥寥几个字，却透着一股扑面而来的清风正气，令人心中肃然起敬。
晏道人望之凛然，顿时明白了老者的意思。
升龙书院的院长，可不会轻易赠人墨宝。即使是九天十地的掌教就任，他也未必以此相赠。
今日她争道成功，却也暴露了自己妖族血裔。公羊启赠此四字，分明是提醒她秉持正道，勿使剑心蒙尘。
同时更重要的，也代表公羊启的肯定。
既然他赠送了墨宝，那儒道修者便再也不会找晏道人的麻烦。最为重视所谓“正”字的儒教修行者都无异议，想必其它仙门即使有想法，也不再会表达出来。
妖裔争道，难免惹世人非议。
老者这一幅字，便是在她身前立了一堵墙。
这才是真正的礼物。
晏道人看着公羊启，郑重行了个晚辈礼，道了声：“多谢。”
……
楚梁送姜月白离开的时候，又看见了骑鲸仙人。
老男人这时候正坐在悬剑城外的观浪之处，看着海浪拍打礁石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姜月白走上前去，忽然问道：“你早知道了是不是？”
“什么？”骑鲸仙人看向她。
“那天你应该就发现了不对，但是你没有出声，他们在剑庐里做的手脚……你既然都通知了凤师叔去救我们，那应该也不会不知道。”姜月白道：“你故意放任他们施为，就是为了让我师尊成道，对不对？”
原来还有这事儿？
楚梁在旁边顿时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老丈人，想不到还有这一节。
如此说来，那这次晏道人还多亏了他的功劳。可是方才他被晏师叔针对许久，都没有提及半个字。
“倒也不能这么说……”骑鲸仙人面色有些尴尬。
这时就有另一个声音窜出来，“好啊，我说你怎么这么好心救我，原来是良心有愧。”
随即，就见一道淡蓝色虚影从骑鲸仙人袖口钻出来，神魂凝练如实体，看上去是个一脸敦厚的老农形象。
不是西海剑皇又是谁？
见到这个身影，楚梁和姜月白也都小小讶异了一下。
他不是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烟消云散，怎么还有如此完整的一道神魂在此？
骑鲸仙人讪笑两下，而后一耸肩道：“那算计你的是荧惑的人，我就不管你也可以，这还提前准备好蕴养神魂的法器给你藏身，还不够意思嘛？”
楚梁见状，问道：“你们二位是旧相识？”
“当年西海游历之时，曾有过一番交集。”西海剑皇虽是神魂，但跟小辈说话之前，还是虚空整理了下衣袍。
“我揍过他。”骑鲸仙人则言简意赅。
“咳，也算不打不相识。”西海剑皇尽力找补道。
楚梁算是看清楚了，但凡和蜀山三杰同一代的人，大概没有几个没被他们揍过的。师尊广开拳路，姜天阔查缺补漏，晏师叔沉稳殿后，立志教育一代人。
“总之呢，荧惑的事情我确实提前有所察觉，但也不是完全知晓他们的计划。”骑鲸仙人坦然道，“而晏紫与你争道，她输了一定会死，你输了还有机会活，所以我才这样做。你如果觉得我做的不对，那你大可以斥责我。”
争道失败虽然不一定会死，但晏道人性格刚直，必然会孤注一掷以性命相搏，不给自己留一丝后路，这也是骑鲸仙人与帝女凤担心她的原因。
“你先把手里的瓶子放下……”西海剑皇无语道。
骑鲸仙人说话的时候，手中托着一尊白玉净瓶，看上去随时会掉下来摔碎的样子。这净瓶乃是盛放神魂的绝佳宝物，即使是第八境的神魂，在外界久了也难免会有溢散虚弱。像是楚梁身边的老费那样，只能通过灵植补足或者长时间休眠来维持生机。
可有这一尊玉瓶在，西海剑皇就可以保持一个完满的神魂状态，所以相当重要。
骑鲸仙人拿着这东西说话，他自然不太敢反驳。
“荧惑害我，多半是与西海魔门有勾搭。”西海剑皇而后又正色道：“我自然不会迁怒晏道人，你救我就是救我，与我有恩无仇，这些我还是认得清的。”
“你这样想就好。”骑鲸仙人点点头。
人家敢不这样想吗……楚梁暗自腹诽。
就听骑鲸仙人又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可以与你同去剑域天宫。”
……
“剑域天宫？”
这个名字让姜月白与楚梁都略有疑惑，并不知晓是什么地方。
但西海剑皇却是神魂一震，“你找到了剑域天宫的所在？”
“可能吧。”骑鲸仙人微微一笑。
之后他稍微解释了一下，楚梁才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所在。
世间剑道三条路，各自有来历。
其中斩虚大道是李圣开辟，人世间第一条神圣之路；太阿大道则是上古剑修观天地山河领悟而来，虽然没有人借此上过第九境，但威势极强；决云大道则是自神墟之中，一处神秘所在而来。
据说是有一古剑修在神墟中历练之时，误入一处位于天上云端的宫殿，其中云气渺渺、飞剑如林，剑林最中央立有一擎天神剑。他想要将神剑带走，却不得其法，最终只能落寞而归。
但仅仅是对着神剑观想，就已经让他领悟了决云大道，成就人间执掌此道的第一代天元。
“当年我与阿凤、晏紫三人一同外出历练，在一处上古剑修遗冢之中发现霄云古剑，同时还有一些关于剑域天宫的记载……”骑鲸仙人道。
楚梁顿时领悟道：“前辈你要去取那一把神剑？”
这一点他曾经也想到过。
神墟观若是能做到一夕之间将拥有天元境高手的姜家灭门，那定然是拥有八境以上的力量。可如果是第九境，那直接可以主宰一方天地，世间生灵尽皆知晓。
所以他们大概率拥有的，就是执掌神器的八境半级别的力量，可能要更强一些，但不会到达九境。
骑鲸仙人如果想要这么前往神墟观，大概率也是白给，最稳妥的方式其实是想办法搞到一件神器，可这也近乎天方夜谭。
世间有神器的不外乎八天仙门，谁也不可能把镇宗神器借给他带去那种生死不知的地方。即使他付出再大代价，也不可能有人用宗门的未来冒险。
至于想办法谋夺神器，就更困难了。西海魔门有镜天八卦的一半股份，费尽心机都只能博得一个微小机会。凭他心血来潮想要弄一件神器过来，那纯属是想瞎了心了。
若是有野生的神器存在，那自然是最好的选择。可这神器究竟能不能拿到，也还是个存疑的问题。
“告诉你也无妨……”骑鲸仙人看了他一眼，说道：“毕竟想打开剑域天宫的钥匙，说不定就在你身上。”
第073章 不共戴天
“在我身上？”楚梁更觉奇怪了。
他可是连那什么天宫的大门朝哪边儿开都不知道，怎么就有钥匙了？
“晏紫不同意我们去剑域天宫，理由很简单……”骑鲸仙人继续讲述道：“古往今来曾去寻找天宫的人很多，但回来的只有两个。不论是第七境亦或第八境，都有可能死在里面。进入天宫需要指引，而那指引道路的‘钥匙’，应该就是蕴含决云道韵的霄云古剑。”
“当时我们寻到此剑，晏紫坚决要将此剑拿在手中，其实就是她猜到了这就是钥匙，担心剑在我们手中会去冒险。”
说到这里，骑鲸仙人又笑了笑，“她总是这样，可以自己搏命，却不愿意身边的人冒险。我猜她登临第八境以后，若是蜀山再遇到危机，那她也要考虑自身进入剑域天宫的事情。”
“猜？”楚梁捕捉到这个字眼。
“当时关于指引天宫所在的钥匙，只有两句诗而已……”骑鲸仙人念道：“霄顶神光分九彩，云上天门次第开。”
“霄云古剑？”楚梁眨眨眼道。
“不错。”骑鲸仙人道：“但霄云古剑也不过是后世铸造的宝剑，所以我猜测，进入剑域天宫所需要的，其实只是一把蕴含决云道韵的宝剑而已。”
“无尘？”楚梁顿时恍然，“我师尊当初找铸剑师打造这把剑的仿品，也是为了这一天做准备？”
“我猜是的。”骑鲸仙人道：“否则以阿凤的性格，真想给你搞把趁手的飞剑，她最先的选择应该是去偷、去抢，而不是去仿。”
楚梁深以为然地点头。
作为一个凤学十级学者，这绝对是自己师尊最习惯的脑回路。
想了想，他又觉得有些纳闷：“这字谜虽然简单，可是给我师尊一百年她也未必能猜到，她是怎么想到铸造仿品这一步的？”
“那我也不清楚，大概背后有高人指点吧。”骑鲸仙人也觉得楚梁言之有理。
两人在帝女凤的品性与智商方面都达成了高度共识。
“可是……”楚梁略微犹豫，“剑域天宫如此危险……”
“放心吧，我不会带月白进去。”骑鲸仙人好似洞悉了他的想法。
楚梁不好意思的一笑。
反倒是姜月白，眉毛微微拧动，但骑鲸仙人抢先说道：“那般凶险之地，若是不带你前往，我进退还更自如一些。”
“两人一起也可以有个照应。”姜月白小声道。
“我不是有个同伴吗？”骑鲸仙人指了指一边的陈二牛，“带他和带你都是一样的。”
“嗯？”西海剑皇怔了怔，隐约觉得自己吃了伦理哏的亏。
但不可否认，他对于剑域天宫也是有期待的。
如今他肉身被毁、大道遗失，虽然仍旧有相当强的战力，可在一些真正的强者眼中，他这样的神魂十分诱惑。
尤其像是冥王宗那种魔修存在，冥王宗主大概愿意不惜代价来捕捉这样一尊七境半战魂，炼化以后必定是极强助力。
所以他才不在任何悬剑国民面前现身。
想要重塑一道堪比第八境的肉身，已然千难万难，若无天大机遇，他的修行路就将止步于此。如果说哪里可能拥有这样的机缘的话，那应该就是剑域天宫这种所在了。
稍加思索，他说道：“我可以陪你去剑域天宫，但我有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