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裴不了
“但也是因为这个身份，我与他便无法相认。因为南音坊对我们几个都有着严格的要求，如果被人知道我有一个身为盗贼的兄长，那我再也无法参与首席的竞争。”
这一点也是人尽皆知的。
南音坊的核心弟子在巡演的几年间，不能恋爱、不能违法乱纪、不能有任何污点……总之只要被人抓住一点瑕疵，都有可能就此退出首席的竞争。
在楚梁他们这些正常人看来，这些要求都是严苛到变态的。
譬如要是楚梁在那个位置，一旦被人发现和姜师姐私下会面，那就有可能被口诛笔伐到退出江湖。
要是云朝先在那个位置，他说脏话的频率已经是该以死谢罪的程度了。
总之，南音坊最终选出的每一代首席都是一个近乎完美的人。
“但在他的坚持下，我也还是有跟他修习家传的神通。”虞湘儿接着讲述道，“后来的一些时候，我也会和他一起行窃，‘李飞鱼’这个名字，渐渐变成了我们两个共有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光彩。
楚梁敏锐地察觉到，这姑娘似乎很喜欢这种感觉，甚至还可能为这个侠盗名头而骄傲。
否则在他先前通过黑道联系她的时候，她其实是没必要出手的。
想一想，白天是万众拥戴但是备受约束的南音坊核心弟子，晚上是飞檐走壁劫富济贫的江南侠盗……还怪带感的。
突出一个反差。
“他说他之所以自号‘李飞鱼’，是因为当年落难之际曾经受过一位飞鱼精的搭救，那位飞鱼精前辈将他带到水下才躲过了追杀。飞鱼精前辈不止救了他，还告诉他自己命不久矣，让他可以在十几年之后再回到这洞府中，将自己尸骸衍生出的飞鱼精魄炼化。”
“我哥哥前些日子回到那洞府中，却没有找到那飞鱼精魄，反而遇上了一伙水妖。那伙水妖的头目道行高深，若是陆地上他肯定不会被擒，但在水中他难以施展，就那样被抓住了。”
“那水妖原本是想杀了他，他是偶然听见那伙水妖想要找霸下双环，便说自己知道霸下双环在哪，可以替它们取来……”虞湘儿摇摇头道：“可那些水妖不相信，他便只能写一封书信到我这里，那些水妖给我一个月时间，让我盗取霸下双环去换他出来。”
“可我盗来霸下双环之后，一直十分纠结。”虞湘儿目光明灭，“因为我们顶着李飞鱼这个名号，从来没有偷过一件好人的东西。可是武极山庄这件宝物，却是一个例外。”
“我也可以将此事告知宗门，求南音坊的力量来救我哥哥。可这样一来，我就再也不可能竞争首席的位置了。”
她的纠结应该也不是假的，否则也不会拿到霸下双环这几天都还没有送出去。
除了乐音阁的行程耽搁之外，最重要的应该是她还没想好，该送出去的是别人的宝物还是自己的前程。
听着她的境遇，李拂剑一时也是有些触动。
“原来虞姑娘竟然还是江南侠盗，其实我一直很敬佩你们这样的人……”他想了想，道：“那可不可以将霸下双环先给那伙水妖，换回你哥哥。之后再由我们天罡门出手，将那伙水妖剿灭不就好了。”
“这并不现实，你想将他们兄妹摘出去，可是那水妖若是拿了霸下双环立刻就逃遁呢？”诸葛观星道：“我们并不确定水妖的实力，想要确保拿回宝物，就得提前通知仙门长辈。”
“这确实不是好主意。”云朝先也颔首道：“要我说，不如让我佩戴霸下双环杀上门去，把那一伙水妖剿灭。”
诸葛观星沉默了一下，又朝李拂剑道：“不如我们来商量一下叫哪家仙门长辈的问题。”
“也不必劳烦你们了。”虞湘儿叹气道：“在叫你们来之前，我就已经做好准备了。以我的实力，本就不一定能争得南音坊首席，我便将此事上报宗门，自己负这个责任。”
说着，她将另一只金环也取出来，放在中间。
“霸下双环，还请你们代为物归原主。”
楚梁将这只金环也收起来，突然道：“其实我觉得先前他们说的有道理，我们四个人完全可以将这个秘密保守住。营救你哥哥的事情，也可以由我们来做。虞姑娘不必出面，这样也不会引起不好的后果。”
他之所以想这样做，一是能够帮助虞湘儿一把，二也是听见了有妖怪。
斩妖这种事，楚梁从不落后于人。
“可是这样……”虞湘儿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几个人，似乎不相信他们真的会坚定地帮助自己。
“我觉得这样很好。”静室外面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众人一惊，就见两个人影推开门。
原来是张臣和任红刀，方才那个声音正是任红刀的。
张臣以一片书页悬空遮蔽在二人头顶，便没有一丝气息泄露出来，使得众人竟没有任何察觉。
如今青天白日，乐音阁内本就人来人往，虞湘儿的护道者应该也没有注意他们。
“大师兄，你们怎么来了？”云朝先问道。
“我和张兄早就察觉到你们不对劲了。”任红刀冷声回道。
张臣在一旁笑而不语。
“所以从乐音阁离开后，我们就一直盯着你们几个，果然就又回到了这里来见虞姑娘。”任红刀与张臣双双坐下，也道：“虞姑娘你放心，这次的事情包在我们身上。”
“你们……”虞湘儿眸光闪烁，似乎有些动容。
楚梁看了看这个阵容，笑道：“老几位差不多都在这了，倒不如就把姬姑娘和唐姑娘也叫过来热闹热闹。”
“哼，我们早就到了！”窗外又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
就听吱呀一声，窗户被推开，姬灵雨和唐诗的身影也出现在众人眼前。
“舞台上那一出我就察觉你们不对劲，早就盯着你们呐。”姬灵雨也笑道。
她这一双千里眼，若是想要盯着谁，确实无从提防。
“你们大家都在听着……”虞湘儿一时失语。
“是啊，虞姐姐。”姬灵雨激动地翻进来，“原来你就是闻名江南的侠盗李飞鱼，真是太厉害了！放心，我们一定会替你保密的。”
虞湘儿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些人。
天罡门、蜀山派、姬家、升龙书院、雾隐仙山……
九天、十地、世家都凑齐了，貌似这秘密再保不保守都两可了……
半晌，看着这一张张年轻而热情的面孔，她的眼眸也蓦得有些湿润。
“谢谢你们。”
第048章 鱼脉
柳小鱼看着眼前奔腾的沁南江，突然感觉有些陌生。
在山上待久了，怎么好像都要不会游泳了？
小姑娘也是做梦都想不到，这个任务怎么突然落在了自己头上。
“你就去探一探那水府的大概位置，若是可以的话，看一看其中的水妖实力如何。”楚梁在一旁道：“当然第一重要的是自身安全，有什么意外情况赶紧回来。”
想要去水府中救人，第一件事自然就是确定水府的位置。那伙水妖只告诉了虞湘儿一个月以后来这江岸交易，并没有告知她水下的地点。
江水深深，会隔绝神识探查，众人也无法在岸上看清楚水下的情况，只能下水寻找。
可修行者入水，要时刻拈辟水诀，施展很多神通都会受影响，战力大大削弱。一旦遭遇水妖，也只能束手就擒。
这时候，楚梁就想起了小鱼来。
别看小姑娘平时呆呆傻傻的，她可是正经河鱼出身，还曾经融过一道飞鱼精魄。在陆地上跑起来都跟风一样，在水中更是快若闪电，等闲水妖不可能追得上她。
虽然脑子略有缺失，但运气却是爆棚，这样可以天然避开很多危险。
简直是绝佳的水下侦察兵。
柳小鱼在岸边踟蹰了一下，这次将身一纵，化作一道霞光入水。
楚梁和一众仙门天骄在岸边守候，等着她的消息。
这一去，时间有些久了。
楚梁开始担心了起来，小姑娘该不会真出什么事吧？
虽然只是个简单的探查任务，但她毕竟没太经历过风浪，万一遇见危险真不知道逃呢？若是她真遭遇了什么穷凶极恶的水妖，自己岂不是驱使童工的罪人……
如此一想，楚梁顿时坐不住了，打算下水去看一看。
正要动身，就听噗噗两声浪花翻动，两道霞光从水面窜了出来。
一转眼霞光显露人形，一道正是柳小鱼，顿时让楚梁放下心来。另一道则是一位身形样貌与小鱼有几分相似，只是看上去气息更加深沉，面孔有些生硬的女子。
这是谁？
就听柳小鱼一蹦一跳地过来说道：“楚梁哥哥，这是我姐姐！”
“你姐姐？”
“是啊，她就是那伙水妖的头目。”柳小鱼继续道。
“啊？！”
一听这话，场间的一众仙门天骄顿时如临大敌，一个个紧张地散开，摆出迎敌态势。
云朝先看看柳小鱼，又看看一旁她的姐姐，顿时恍然道：“原来你是水妖派往蜀山的卧底！”
“云兄，暂且不要动用你的头脑去猜测。”楚梁忙拦住他道，“我回头再跟你们解释。”
他是早知道柳小鱼有一位姐姐，只是当时遇上了定山侯府小侯爷那个负心汉，险些死于他手。后来师尊和自己还为了帮小鱼找姐姐，去求过司空老人。
司空老人的说法是柳小鱼的姐姐自有一番造化。
原来是在这里吗？
水妖头目，原来也是一只锦鲤精。
“我是柳小雨，小鱼说你对她很好。”对面的小鱼姐姐看着众人，神情有些冷漠，只对楚梁一人说道：“你跟我来。”
看着楚梁一个人随两条鱼下了水，云朝先在后面喃喃道：“我只道楚兄人脉发达，想不到鱼脉也如此广阔，当真了得。”
其他人也深以为然地点头附和。
……
在水下一路的过程中，柳小鱼叽叽喳喳，也给楚梁讲了很多姐姐的事情。
原来柳小雨当日被那位陆师击伤，鲜血味入水又引来一些妖兽，可谓险象环生。可她一路逃遁之下，偏偏又逃入了一座上古陵寝。
那里竟然是传说中的霸下陵墓！
她在里面发现了一道霸下精魄，就像小鱼融合的飞鱼精魄那样，这道精魄也蕴含着霸下的肉身力量。只不过霸下的段位可比那条飞鱼强太多了，那可是第二代龙裔，真龙血脉极为浓郁的龙子！
她融合了霸下精魄，获得了强悍的肉身力量，伤势也就此愈合。但她发现陵墓还有第二层，却不是她现在的力量能够打开的，除非能拿到传说中的霸下双环。
从霸下陵墓中走出的她，一路穿江过河，收伏了许多水妖，在此地纠结成了一股势力。
之所以留在沁南江，就是因为当初她和小鱼就在此地失散的，留在这里是想继续寻找妹妹。
想不到多日寻找无果，柳小鱼刚刚居然自己送上门来。
可能就是因为受过伤害，所以柳小雨现在对于人类本能地有排斥，态度算不得友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