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到中年纸老虎
韦三郎手里拿着一把锄头,眼睛死死盯着远处一个拽的跟二五八万样的胖子。
胖子端着一条板凳,大马金刀般坐在一个路口,不屑的看着韦三。
这个路口的后面,就是韦三的准岳父家。
未婚妻李娘子正和母亲抱在一起吓得瑟瑟发抖,泪花只在眼中打转,李娘子还有些绝望的看着拿着锄头,却一直不敢上前来的韦三。
“韦三郎,你他妈的还以为是你五个兄弟还在的时候呢?还想骑在我牛二头上拉屎拉尿?
也不撒泡尿照一照,韦应虎他们不在,你算个什么东西!
告诉你,李家二娘子的聘礼,某已经交给李老爹了,二娘子就是耶耶未过门娘子,你这驴入的再敢来,老子打断你的腿!”
说完,牛二扭头朝身边一个有些讨好的佝偻着老汉问道:“是吧,岳父大人,小婿说的可没错?”
“没错,当然没错!牛大官人已经给了二十贯的聘礼了。”
“你怎么能这样!”韦三郎急了,他难以置信的看着李老爹,气得嘴唇都开始哆嗦,“明明是我先给了聘礼,哪有礼收两家的道理?”
李老爹此时来劲了,他把眼睛一横,“什么聘礼?老夫可没同意那就是聘礼,韦三你还是快回去吧,小心一会挨打。”
事情确实有点麻烦,韦三郎下聘的程序太简陋,现在被人抓住了把柄,哪怕是告到官府都很难获得支持。
他唯一的期望就是李老爹,但很明显,李老爹更喜欢牛二这样在乡里间有武力的新一代恶霸。
不过李老爹愿意,女儿李二娘可不愿意。
牛二这样浑汉,连老母和姐妹都敢动辄饱以老拳,她嫁过去去还不得被活活打死?怎么看也没有嫁给老实、勤劳但家境富裕的韦三郎好。
“三郎,我不要嫁去牛家,我不要嫁给牛二!”
听到心上人撕心裂肺的哭喊,韦三郎也崩溃大哭了起来,举起的锄头却无力的跌落到了地上。
他从小就是个老实孩子,除了知道辛苦耕种以外,连放牛都不敢把鞭子抽重了,哪敢上去跟牛二这样肥壮的恶霸打斗。
就算他上去了,大概率也是打不过的。
看到韦三郎如此无能,听着李二娘撕心裂肺的哭喊,牛二没有半点不适,没有升起半点同情心,反而更加兴奋了。
他站起身来提着哨棒不断逼近,把韦三郎吓得额头冒汗,踉跄后退。
“猪狗样的憨屡生,还敢来跟某家抢娘子,今日非得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厉害!”
‘哗!’周围围观的乡民发出阵阵惊叫,本来有几个想要打抱不平的,一看牛二这么蛮横,退都退不及,哪还敢上前。
李二娘见牛二气势汹汹,心疼情郎的她挣脱母亲的手,哭叫着往牛二扑去,韦父、韦母和韦大嫂也赶忙涌上前去想要阻拦牛二。
牛二虽然浑,但面对老翁、老妇还是不敢太下狠手。
我张周标榜以忠孝治理天下,牛二打了韦三郎,只要不重伤,说不好汤药费都用不着给。
但是把知天命年纪的韦父、韦母打伤了,那就肯定是要去县衙挨板子的。
所以,牛二扎紧衣服,不敢用哨棒,而是连推带搡就把韦父、韦母给推倒在了地上。
至于韦大嫂,她根本就没敢上去,而是扶着跌倒在地上的婆婆,两婆媳一起嚎啕大哭了起来。
“二郎、四郎哦,你们回来看看啊!咱家被欺负了啊!”
直到这时候,韦大嫂才觉得,当初在家里一顿能吃几十斤玉米面馍馍的五个弟弟,是多么的宝贵。
“你敢打额耶娘,老子跟你拼了!”韦三郎终于红了眼睛怒吼着就冲了上来。
但,他实在不是打架的料,举着锄头就是不敢往牛二头上砸,稍微一犹豫就被牛二当胸一脚踹倒,锄头当啷一声掉到了地上。
然后牛二一哨棒敲在他胫骨上,剧烈的疼痛让韦三在地上打起了滚,他唯一能撑住的面子,就是尽量不让自己惨叫出声。
牛二得意极了,他觉得自己风光极了,可就在此时,李二娘子跑了过来,保住胫骨乌青的韦三郎就开始嚎啕大哭。
“入你娘的,老子打死你们这对狗男女!”
这下轮到牛二破防了,他好像自己已经被带了绿帽子似的,顺手就从腰间掏出了长匕首,竟然是要下死手。
“牛二!”恰在此时,一声清亮爆喝从远处传来。
人群回头望去,之间远处山坡上,一个挺秀的少年郎身穿青色劲装,牵着一匹战马,人马如龙、飒沓流星的走了过来。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三年不见,你小子倒是人模狗样抖起来了!”
其他人都还没看清楚来的少年郎是谁,只有牛二如遭雷击,他猛然惨叫一声。
“韦应彪?你怎么回来了?”
来人正是在极西五省排行第五,但实际上韦家行七,韦氏五彪中最小也是最有前途的韦应彪。
见到这样的杀神突然回来,牛二连哨棒和短刀都不要了,拔腿就跑!
韦应彪立刻翻身上马,一阵马蹄踢踏声,立刻就冲到了牛二背后,轻轻伸手一推,牛二就在地上翻滚了起来。
随后韦应彪飞身下马,将牛二如同野狗般拖到父母和兄嫂面前,折下一根竹枝,劈头盖脸的一顿乱抽,只打的牛二披头散发、浑身青肿、惨叫连连。
被推倒在地上的韦父立刻就爬了起来,看着小儿子挥动竹棍的英姿,笑得前俯后仰的。
不知道打了多久,直到打的牛二口鼻来血的时候,一阵铜锣声传来,远处打着一面面乡民们不认识旗帜的队伍正在涌来。
牛二看到了前边正在引路的,好像是他姐夫新阳巡检司的捕头,当即连爬带滚的奔了过去,添油加醋的告起了状。
按律,无辜殴伤他人可是有罪的,当然这得是大老爷愿意管这点小事的时候,它才是事。
所谓捕头,并不是明清时衙门的捕头,而是此时巡检司主官巡检的两个副手之一。
其中书记管巡检司上下公文、策籍、后勤等,捕头就是主要负责在役捕兵也就是番上义从管理的。
因此在乡间,一个捕头的权势可不算小,刚刚大笑的韦父又担忧了起来。
只不过,牛二今天注定要踢到铁板了,他的话才说完,捕头姐夫就身体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贺巡检,这牛二横行乡里,按律该如何处置啊?”一匹高头白马上,脸庞有些黑的张贤景开口问道。
“脊仗一十,流串八千里。”贺巡检晃着满头冷汗高声回答道。
我张周就是这么豪横,一流放就是八千里,因为流放三千里的话,搞不好还没出国境线呢。
张贤景看着狼狈的牛二哈哈大笑,“虽然浑了点,但还是有胆气的,去了定远省(波斯西南),也能做个守土的勇士。”
说完,这位未来的皇帝还轻轻瞟了牛二身边的姐夫捕头一眼,姐夫捕头浑身一抖,随后脸色惨白。
半晌,在贺巡检和乾县赵县令等杀人的眼神中,姐夫捕头缓缓跪下。
“四郎君,某治家无方不堪再留地方,幸得弓马枪棒未曾落下,不如就由下官押送牛二去定远吧。”
张贤景满意了,他点着头再次笑道:“果是国家勇士,某修书一封,尔等到了定远,只要好好干,不怕没有爵位。”
合该这捕头该糟,来的途中张贤景就受到锦衣亲卫的提报,这捕头多有欺压乡民的举动。
虽然都不是什么大错,但架不住犯的多啊,张贤景正想回去就让地方上法办他呢,正巧就撞上门来了。
“不过四郎君,韦应彪也打了某妻弟,圣人常教导我等要秉公执法,今日也不可偏私也。”姐夫捕头还是个懂法律的。
不过,韦应彪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好叫捕头官人知晓,某家就在定远,根本不用发配。
至于脊仗,某有二十九阶中卫郎的阶官,乃是横班副使,按律可以出钱赎免。”
姐夫捕头的头垂了下去,再无半点话。
韦父此时兴奋了起来,就在远处一声声的呼唤着韦应彪。
中卫郎啊!在军,内可为亲、禁都虞侯,外可为卫所军指挥使,外放就是府州的兵马督监,由不得他不兴奋。
只不过,韦应彪这个属于横班副使的二十九阶中卫郎是在极西五省获得的,不能转回内地。
是作为在夏君夷民的藩国中攒资历和品级用的,对应起来大约等于一个大号君男或者大王三卫的副指挥使。
韦应彪没有马上过去父亲那边,而是看着张贤景说道:“四郎君,臣以为,为了杜绝此等事体再发生,或可请官府于西征健儿门楣上刻字以记,夸耀其夏君夷民的功勋。
若是欺压、殴打西征健儿家属,官府应予以重惩。”
张贤景第三次大笑了起来,韦应彪的提议虽然粗糙,但未必没有执行的可能。
他这次西征,打开了眼界,知道了往西去的空间是有多么的大,他自然也愿意为向西的夏君夷民多做一些保障。
“韦卿不愧是即将成为郑藩郡马的大才,果然有见地,吾会好好考虑的,你现在先回家和耶娘相聚吧。”
数日后,乾县新阳巡检司的乡民们才知道,原来韦家的老七韦应彪被郑国大王白从信看中,许了婚约,这次回来就是和父母商议的。
婚姻大事承父母之命嘛。
如果韦父不反对的话,韦应彪就会在神都的昭武学士府学习两年,然后回到河中,去与郑国大王白从信的第六女,郑藩白河郡主完婚,以后至少也是个君子甚至方伯的前程了。
一个农家少年,西去三年,不但能晋爵方伯,还能娶得王室的郡主,这对整个乾县,甚至是关中和全天下,都造成了巨大的轰动,使得往西去建功立业,更受所有人欢迎。
一个月后,张贤景率部分西征军回到了神都洛阳,张鉊亲自出城迎接,为张贤景和将士们举办了盛大的欢迎仪式,并当场晋封张贤景为凉王。
这是张周国内的第一个亲王爵,意义非比寻常。
仪式的高潮,是大食哈里发穆提亲自在庆功宴上的蹈舞,为他伴奏的,则是肥嘟嘟对生活极度满意的吐蕃最后一任赞普,赤旺徐赞。
至此,昔日与大唐并称的两大帝国-吐蕃和大食,他们一起在这片曾孕育出汉唐,而今又孕育出了张周这种强大帝国的土地上,奏乐蹈舞着。
……
五年后,乾元十三年,公元972年,历史上的北宋赵匡胤开宝五年,泰山之巅。
我张圣人又老了五岁,今年正好六十岁,须发已经开始灰白,身形也不如以往挺直。
虽然身体并没有什么大毛病,但精力和体力,都不如以前了。
在他身边,曹三娘子延鼐已经六十八岁,原本绝美的婴儿肥脸上甚至开始起了小块老年斑。
就连比张鉊小六岁的皇后曹延禧,都已经变成一个老妇人了。
特别是曹三娘子,年前就开始不停生病,若不是看到张鉊泰山封禅乃是她最后的愿望,以及可以见到儿子慕容信长,能不能撑到现在,都还是未知。
不过皇太子凉王张贤景还很年轻,今年不过二十九岁,而且他好像也已经习惯了皇太子的身份,看起来挺沉稳的,没有急着上位。
张鉊立于泰山之巅,回首往昔,后世的摩天大楼、电脑电灯在他脑海里已经非常模糊了,但他穿越来干了什么,却记得清清楚楚。
四十年了啊!自从他932年西行于阗,至今已经四十年了。
这四十年中,张鉊击败了无数的强敌。
喀喇汗国的萨克图汗、萨曼波斯的纳斯尔二世、天竺夏希的摩达波罗王,天竺巴利哈尔国王克里希拉二世。
甘州回鹘可汗药罗葛·仁裕、定难军节度使李彝殷、高昌回鹘可汗颉利毗加。
好哥哥契丹主耶律德光、阻卜大王咄撒葛、妄图最后反扑的断腕太后述律平。
一幕幕就像是在幻灯片一般张鉊眼前闪过,这四十年来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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