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到中年纸老虎
慕容信长大笑一声,将身上张鉊亲自赐给他的钢条环锁铠,递给了身材与他差不多的慕容彦超。
“兄长可愿领二百甲士,去让高丽人见识下我大周健儿威风吗?”
慕容彦超大笑三声,慕容信长这句兄长听得他极为舒坦,人都年轻了不少,仿佛回到了昔日跟刘知远并肩作战的时候。
这位辗转万里,终于找到地方发挥能力的五代有数悍将接过环锁铠,背插一对熟铜锏,一个叉手礼对准了慕容信长,嘴里大喊道:“愿为大王取此城!”
说完,慕容彦超当先往吕公车上走去,而在他身后跟着的,全是他自己挑选,个个跟阿思格差不多的又憨又狠壮汉。
信康在城头大声咆哮着,带着数百武班与甲士,主动退到了巢车和吕公车上弩手与弓箭手的射程外。
他知道,现在最大的威胁不是那些弓弩手,而是马上要从吕公车三层出现的甲士。
打的过这些甲士,那就守得住,打不过的话,就算将对面的弓弩手全部杀死,这城也守不住。
而随着信康等主力的撤离,城墙上的高丽普通士兵信心顿时崩溃,此时正好吕公车上数十弓弩手射出了大量箭雨,他们就在一片惨叫声中东躲西藏,甚至都忘了反击,状极凄惨。
“阿思格,你这驴入的先上,不用杀人,只需用蛮力去撞!”
慕容彦超给阿思格穿上了两层布面铁甲,其余顿项、面甲、护膊等一应俱全。
阿思格轻轻晃动了身体,适应了甲胄的重量后,回头看着慕容彦超傻笑了两声。
“额要这城里最漂亮的小娘,呃……不!最漂亮的给大王,额要第二漂亮的。”
这傻蛮子,到现在都还忘不了鲁克图许诺后又不肯给他的那个美人,到哪都要找个美人跟心中的女神比一下,都快疯魔了。
慕容彦超哐当就给他铁盔上一巴掌,“立下先登头功,啥都是你的,被高丽蛮子打翻了,老子就把你那玩意割了!”
哐当一声,吕公车撞到了城墙上,喊杀声顿时到达最为热烈,阿思格放下面甲,手持一面巨盾,猛地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你休想!”
什么叫熊罴之士,阿思格现在这样的就叫熊罴之士,本来围着一堆高丽人堵在吕公车周围,他们举着长矛还想阻止大周甲士们出来。
而阿思格在嚎叫的同时,直接就将自己整个人砸了出去。
这位自重两百多,甲、盾重一百,总重三百多斤阿思格这一砸,直接把人群砸出了一个大坑。
不知道压折了多少长矛,甚至有个倒霉蛋被阿思格一屁股坐在胸膛上,黄的红的都流了一地,人都直了!
随后阿思格再次咆哮一声,举着大盾什么也不管,蛮牛般在人群中左冲右突的开撞。
城墙上的高丽士兵手中武器破不了阿思格的甲,也无法阻止他,加上还在挨射,很快就被挤得东倒西歪,随后被从吕公车上下来的其他甲士杀的尸横遍野。
不过,这些人不是阿思格的目标,信康他们才是。
撞翻高丽杂兵后,阿思格拼足最后的力气,向着信康这边几百甲士和武班狂奔了过来。
“放箭!放箭!”信康大声嚎叫着,其实不用他喊,他手下的甲士和武班们,几乎把全部的弓箭和少数几把木单弩,都射向了阿思格。
阿思格嘴角溢出了鲜血,身上和盾上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箭杆。
木单弩的破甲效果还是很不错的,阿思格甚至能感觉的到他肚皮被划伤,脏腑也被重力击伤,但他都不管了,心里牢牢记着他的任务。
轰的一声,阿思格满头鲜血的砸进了高丽甲士和武班之中,巨大的冲击力把他们的阵型,冲出了一个硕大的缺口,随后阿思格就直接昏死了过去。
但他的突破非常值得,随着他的突破而来的,就是慕容彦超也数百甲士射出来的漫天箭雨。
高丽人的挂甲和短甲,哪经得起这个攒射,等他们阵型大乱之后,更加经不起慕容彦超等人的冲击。
所谓的武班,在一个照面之中,就被狂暴的大周甲士群给带走了。
慕容彦超连续打翻七八个人以后,赶紧过来看了看阿思格,只见这个家伙靠着城墙,嘴角开始吐白沫了。
看到慕容彦超,阿思格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摇了摇头,表示他只是力竭而已,不是马上就要嗝屁了。
让他这边没事,信康那边就麻烦了,他这一身甲胄和须发皆白的形象太过惹眼,导致数十甲士一直追着他不放。
而这会,他也看出除了大部分穿着铁扎甲的以外,其中还有一些身穿布面铁甲的凶悍甲士。
再联系到对面如此齐全和庞大攻城器械,契丹人肯定是没有的。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信康的脑海,他突然看着东南边狂吼了起来:
“王上,快走啊!这不是北寇,这是大朝之兵,这是大朝之兵!”
周围仅剩的护卫都被信康的举动惊呆了,信康对着他们惨笑一声,“都走吧,去山林中活命去吧!”
说完,这位高丽开国名将,嚎叫一声举起长刀,向着一直在追杀他的大周甲士方向冲了过去。
甲士们兴奋极了,纷纷出手,瞬间就把信康锤成了烂泥。
……
而就在平壤陷落的当口,南江军寨的战斗,也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
王景的战法很简单,用安东镇的甲士当肉盾,九百蔑儿乞长弓手和几百弩手当输出,平东镇骑兵作为遮护。
赵思绾的一千人则是疯狗,每当敌人攻击受挫,他们就奔出来咬对面一身伤。
纵使高丽五万大军轮番攻打十余次,皆无法撼动王景军阵。
从日出时分战斗到日落傍晚,全军只进行了少量吃喝而没有出现丝毫松动,还杀死杀伤敌军一万多人。
王昭满眼绝望,他已经知道了答案,皇甫兆也选好了两千骑兵做好了准备。
而在此时,王景也把儿子王廷义和骁将张建雄召到了身边,“高丽人有支身着红袍的精骑一直没出现,很有可能是护卫高丽王的禁卫。
你们晚些各带一百骑,一人三马从高丽人军阵中穿过去,如果看到有红袍精骑往南跑,就给我咬住,不用多杀伤,咬住就行。”
第八百三十章 无上天的应许
江华湾确实是个水文条件非常复杂的地方,这一点皇甫兆没有说错。
历史上这个海湾中最为著名的就是江华岛了。
在王氏高丽和李氏朝鲜时期,每当有北方强敌南下的时候,江华岛就会成为高丽和朝鲜大王的避难之所。
若是要从海上进攻的话,江华湾看着广阔,但普遍水深只有五米五左右,不利于大船行动。
同时海岸线曲却折蜿蜒多达两千多里,大小岛屿上千,潮差能达到十米以上。
特别是它的主要航道江华海峡,狭窄细长,落潮时会有大量礁石露出水面极难行船。
涨潮时虽然礁石都会被淹没,能够顺利通行,但某些较高的礁石又会变成极为危险的暗礁,让人防不胜防。
其地形之复杂,进湾之难,没有在当地生活几十年的渔民带路,但凡五百料,大约一百五十吨以上的战舰都别想通过。
这就是皇甫兆的底气,更是王昭还要试试南江边王景的底气。
万一事情不对,他们就可以率精骑在大周水师从江华湾上岸之前回到开京。
王昭甚至都做好放弃开京跑到公山山脉,也就是后世南棒大邱北面的山脉中坚守的准备了。
……
法严法师穿着褐色海青,缓步走在一个海边的小渔村中,身后还跟着他的师弟,天竺高僧瓦罗以及一个神秘的小沙弥。
看到他们,即便已经相当贫困,无数海边渔民还是涌到了道路两旁,他们手里拿着很是粗粝,混合了大量野菜的荞麦饼,想要奉献给法严法师,这已经是他们最拿得出手的饮食了。
法严法师笑着一一拒绝,他是一个虔诚信徒,秉持着过午不食的习惯。
不过虽然没有用接受信徒们的布施,但法严法师还是和蔼的笑着,不停为他们念经祈福。
高丽的佛门,在此时得到了极大的发展,但就如王昭不准许室利缚罗广建寺庙,所反映出来的问题一样。
高丽佛门还只能在底层这些过的极为困苦,梦想着今世忍受磨难洗净罪孽,来世投胎到武班老爷家的穷苦农民和渔民中传播。
渔民们见法严法师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又如此恪守清规戒律,愈发觉得他不是简单的僧人。
听着法严和瓦罗两人的唱念,渔民们充满虔诚,成群结队的跟着往前走,一直走到一个简陋的海边小庙外。
这座小庙非常独特,他不是用本地常用的泥土筑墙建成,而是用一块块来自海边各种形状的礁石建成。
很显然,这是各个渔村的渔民,自发从各处搬来的石头。
法严和瓦罗走到门外的时候,卷曲头发、豹头环眼,看起来不像是个高僧,更像是个剪径之贼的室利缚罗,早已在门口等候了。
“师叔还未褪去金刚之相,看来是遇到瓶颈了啊!”法严双手合十,脸上却带着十足的笑意。
“瓦罗,见过师叔!”瓦罗法师也双手合十,不过用的是天竺语。
室利缚罗大笑三声,“师侄已有慈悲宝相,今日这为朴家小郎往生极乐之法咒,当由你来领头吟唱。”
原来今日有个渔民的孩子夭折,父母前来央求室利缚罗安排一位僧侣为他往生祈福。
法严法师也不推却,当即就在海边沐浴、净口,披上袈裟,结跏跌坐在庙外,为这位夭折的小生命念经祈福。
说实话吧,室利缚罗这种天竺番僧如果不是真的有手段的话,他们在百姓中的影响是不如本地僧人的。
因为在东亚人看来,这种卷发、鹰钩鼻、淡蓝色眼珠的番僧,很难与和蔼慈祥等词联系到一起。
但法严就不一样了,他不单是契丹汉人,还长的额如满月,面方如田,大约类似迟重瑞那种天生的宝相庄严。
他能成为慈贤法师的亲传大弟子,这长相就占了很大的先机。
朴小郎的父亲是这江华海峡最出色的渔夫,也是附近几个渔村渔民都信服的有本事之人。
他听到法严法师用唐音唱念往生极乐咒和地藏菩萨本愿经以后,感动的拜伏在地上,其母亲和妻子更是激动的泪流满面,仿佛丧子之痛都减轻了不少。
在此时来说,佛经大多是翻译成汉语的,唐音唱念,那就是最正宗、最高级的形式,甚至比梵音还高出一些。
这在只有上层通唐音汉语的高丽,就不是一般平头百姓能享受到的。
法严法师一遍梵音极乐往生咒,一遍唐音地藏菩萨本愿经,各念了二十一遍,从申正一直唱念到申末,足足念了半个时辰。
等法严法师再度睁开眼睛时,这石庙周围,已经跪坐了一地的渔民。
他们个个虔诚而敬畏,朴小郎的父亲给法严法师行叩首大礼,感谢他的大恩大德。
法严法师虽然嗓子生烟,但还是赶紧将朴家父亲扶了起来。
“小郎已经往生极乐,只是此地还未能沐浴在佛光之下,尚缺一山庙为众生祈福啊!”
法严法师好像是无意间的感慨,但周围的渔民脸上,都露出了极为愤慨的神色。
为什么他们只能在这海边建一石庙?就是因为本地的豪族不允许他们在山上建庙嘛。
不过,话说到这里,法严法师就闭口不言,直接走进了寺内。
他本来也不擅长这个,且再多说,就会显得有些挟恩图报,搞不好还会引起不必要的反感。
寺内,室利缚罗轻轻叹了口气,“师兄呢,还是为心魔所纠缠吗?”
法严法师点了点头,“师尊面壁三十日,心魔不但没有任何消减,反而更加严重,也更加痛苦。
为了无上天的言之凿凿,师尊破了很多例,不知有多少信众死在了治理辽西大泽,又有多少信众听从他的召唤来为地藏王菩萨效命,而死在疆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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