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唐儿归 第789章

作者:人到中年纸老虎

  当然,对比起十余人猛然间被砸成肉泥,最让他们恐惧的,还是来自这种未知武器的威压。

  安郎将也被吓了一跳,但他马上反应过来了,这定然是跟绞车弩一般的武器,只是威力更大而已。

  “散开,散开,弓箭手散开射击!”

  安郎将采取了最稳妥的办法,隔得如此近,躲避肯定是不行的,但是还可以散开减少伤亡。

  可是,他这一次又栽了,因为陈诲大笑三声,“换雹弹!让他们尝尝厉害。”

  雹是冰雹的意思,这是张周用来称呼霰弹或葡萄弹的术语,取天上冰雹漫天落下之意。

  高丽水军刚刚散开,呼啸而来的雹弹就打到了,这些弹丸中,有打磨好的石球,有铁球,有坚硬的木刺,甚至有金汁中煮过的铁蒺藜。

  如果高丽人如同刚才一般集中站,在这个火炮动能有所不足的时代,恐怕杀伤力还不会太大,但是他们现在分散展开,正好成了最完美的靶子。

  无数雹弹呼啸而过,如果一阵秋风猛吹过满是落叶的庭院一般,方才稀稀拉拉站着的百余弓箭手,几乎全部躺倒在了地上。

  有些是被打中,高速飚出的雹弹你哪怕是吃上一枚,立刻就是骨断筋折,肠穿肚烂,其凄惨程度难以用言语来表述。

  那些侥幸没被击中的,也很自然被吓倒在了地上,所以才出现了如此夸张的一幕,好似这一炮直接杀死了上百人一样。

  别说高丽人了,就是开炮的火炮长也惊呆了,他甚至没忍住往炮口里面看了看,有点怀疑刚刚他不是在放炮,而是使用了妖术。

  只放了两轮六炮,战局就已经这样了,那还列阵攒射个屁啊!陈诲令旗一挥,早已准备好跳帮战士们呼啸着就来到船舷边站好。

  哐当一声,两船猛地撞到了一起。

  借着这股力,战士们扔出无数抓钩,将两船展示牵扯到了一起,随后在波涛起伏中,搭起一块看着就不保险的木板,然后毫不犹豫的冲向了对面战舰。

  ……

  而在另一面,仓皇往南逃奔的康承训也在海鹘船船头,惨叫一声。

  因为大周水军都虞侯,前吴越开国功臣郭师从之子郭延真,已经率以荡海号为首的两艘楼船和其余走舸舰四十余艘借着信风,把他给堵住了。

  原来大战一起,赵匡胤就命郭延真率楼船绕路往南行,随后找到顺风位之后,再往北,直接给高丽水军来了个前后夹击。

  高丽人的海鹘船虽然大,但是跟大周楼船比起来,还是不够看,楼船的船舷,已经比海鹘船上站着的水手还要高了。

  而且荡海号等楼船是顺风而来,可以灵活调整方向,速度还有保障,直接就如同一头蛮牛一样,撞进了高丽人的船队。

  海鹘船上的高丽人拼命用长杆,想把荡海号推远一点,但根本无济于事。

  甚至荡海号掀起的海浪,直接就把跟随海鹘船的无数高丽小船给浪沉了。

  双方刚一接触,楼船上的拍杆居高临下,用杠杆原理狠狠锤击着海鹘船的船体,不一会就把海鹘船锤出了五六个破孔。

  大批精锐弓箭手也在高出居高临下射击,海鹘船上更是无法招架,大量水手和水军被射死。

  他们唯一可用的反击,就是绝望的扔出抓钩,希望能爬上楼船打跳帮战。

  但这完全就是妄想,他们往往才爬到半腰,就绝望的被大棓打落进了海里。

  同时,无数的火油罐子也从楼船上被扔了下来,这不是去烧海鹘船,而是去烧附近的高丽小船。

  这些小船在楼船面前,如同婴孩一般,只要被击中,顿时就会燃起一团火球。

  至于拍杆就更方便了,一杆子下去,连人代船直接打进水里,完全就是碾压。

  半个时辰后,高丽水军几乎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此时后面的走舸艇才飞速上前。

  大量精锐大周水兵突入海中大小船只内部,残酷的搜捕斩杀开始了。

  而高丽水军的命运,也如果那被打的千疮百孔的海鹘船一样,只剩下了被干烂这一个选择。

第八百二十七章 扬威大同江

  平壤,偏东南,这里有同一条名为南江的大河,它是大同江最大的支流,水量充沛。

  在海翎岛海战发生的同时,周军骑兵且战且退,慢慢将高丽军队引到了南江边。

  高丽大军号称三十万,这虽然有些夸张,但连带民夫十几万还是有的。

  这已经基本上是整个半岛十分之一的人口了,可见此次动员的力度之大,几乎是倾国而出。

  十几万人的行军,也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前后调度和难度非常大。

  是以,在周军派出骑兵和高丽骑兵连续狗斗了十余日后,高丽大军才走完了不过百余里的路,缓慢来到了南江东北方的慈悲岭下寨。

  “大王,可把某给憋坏了,啥时候能让狠狠冲杀一番啊!”作为最后一批退回来的草原骑兵千户日鲁格,见到慕容信长的第一句话,就是他最直观的感受。

  这些天确实憋坏了,因为高丽骑兵的战斗力,不能说低,只能说是日鲁格没见过的这么低。

  慕容大王又不许他们一顿猛打把敌军吓跑,于是只能故意不穿甲胄,还要留着手去跟高丽骑兵打的有来有回的。

  这哪是作战,这是在演戏。

  “哈哈哈哈!”慕容信长将一个装酒的小皮口袋扔给日鲁格,大笑几声后说道:“吾知道你们憋得难受,先安稳几日,保证有你们上场的机会。”

  说完,慕容信长拉着日鲁格的手,就走了近了军议大帐中,账内的都虞侯以上军官,都早已聚齐。

  慕容信长让日鲁格就在他下首不远处坐下,随后开口说道:“吾拿到了确切的信报,那王昭确实点起了全国军马,预计八万步骑左右。”

  此言一出,下面的军将们都禁不住喜出望外了。

  从以前得到的消息来看,这海东之地在三国争斗的时候,一般出动军马两方相加也不过就是五万左右,现在竟然一次性就出动了八万。

  王景要比其他人都谨慎一些,低声说道:“若是消息无误,算上民夫的话,高丽人这是十抽一,按抽丁来算,至少也是四丁抽一,差不多上是每户出一人了。

  咱们这里还没打下来平壤,那王昭也不是昏聩之辈,为何会如此孤注一掷?

  难道他不知道一旦兵败,高丽国这小小基业,就会陡然间倾塌吗?”

  这一点确实很魔幻,难不成王昭这家伙以为弹指间就能灭了强敌,这越思考,越感觉有点不合常理呢?

  一众兵将想了半天也没想透,还是慕容彦超这样的浑人来的直接,“大王,王公,咱考虑那么多干什么?

  不管咋样,这高丽国就是这么几万兵马,把他们全在南江边歼灭不就行了吗?”

  慕容信长一想也对,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小花招都是徒劳的,不管王昭有什么计谋,自己需要考虑的,就是把他这几万兵马全部杀光,那问题就解决了。

  想到这,慕容信长伸手在南江边修筑的军寨处指了指,“王公,某准备亲自领兵攻破平壤城,南江这里,就由你坚守吧。”

  王景赶紧出列叉手应喏,他知道慕容信长的策略,现在已经把高丽人吸引到了这边,那么再留着平壤城就没有必要了,肯定是要先强攻下平壤城,解决后顾之忧的。

  同时,大军在南江边的这个军寨,正好卡住了南江最为宽浅适宜过江之处。

  这边一开始猛攻平壤,高丽军定然也会马上猛攻军寨,以求夺取这个渡江之处,救援平壤城。

  “赵思绾!”慕容信长大喝一声,顶盔掼甲的赵思绾赶紧单膝跪下应喏。

  “汝这贼杀才应当知道,若不是驸马都尉念在与你兄弟二十年的情分上,你应该早就去十八层地狱受那油煎之苦了。”

  若说二十年的相伴,对于自小就形影不离的赵匡赞,赵思绾没有一点感情,那也是假的,特别是他犯了大错之后,赵匡赞还留了他一条性命。

  “仆能活命至此,皆是驸马都尉宽宏大量,大王不计前嫌收留,戴罪之人无甚言语,惟愿效死。”

  “那好,率领你的一千乞活郎精锐,随王公留守南江吧,若是南江失守,某将尽杀尔等。”

  赵思绾嘿嘿一笑,只是这脸上的笑容有些渗人,“若真是被高丽人攻下砦堡,仆一定尽杀左右再战死,不劳大王动手。”

  慕容信长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将蔑儿乞人的千户脱黑答招了过来,“听说蔑儿乞长弓手独步漠北,切勿让吾失望。”

  脱黑答赶紧拜伏在地,“地藏王菩萨在上,蔑儿乞一定杀尽王上的敌人。”

  ……

  王昭其实根本没有什么计谋,因为如今的半岛之上,就只有靠近中原的西侧能养活大量人口,南北全长也不过就是一千里上下,征召起来相当方便,听着夸张,但实际上并不那么吓人。

  且由于地势是这种既狭长又短窄的奇葩,导致一旦开战,就要拼尽全力才行,不然平壤没了,开京也没法守。

  除非王昭愿意去山上当猴子,或者去海岛上当水猴子,耗到敌人自己撤退再回来。

  不!以现在王氏高丽政治格局,王昭敢退到全被豪族控制的山林和海岛,大概率直接就被谋杀了。

  所以,还不如将全国能用之兵都带着在身边。

  打的过,那就借大胜之机,就在平壤城让各家豪族出人出钱,移民实边,进一步削弱他们的实力。

  打不过,那也能把豪族们的私兵都消耗在这,之后不管是回到山林或者去东岸坚守,至少能保证不被当地豪族彻底钳制住。

  只是,王昭有一点他没考虑,或者说不敢去深想,那就是万一全军覆没怎么办?

  ……

  南江边的军寨,其实修的很简陋,除了简单的拒马以外,连地形都没选在更靠近山坡的地利位置,直接就只扎营在了河边几百步处。

  王景麾下掌握着禁军安东镇全部和平东镇的一个营,共计约四千人,赵思绾的乞活郎一部一千多人,脱黑答的九百蔑儿乞长弓手。

  人数不多,也就是六千人左右,王景的布阵更是大胆,安东镇的重甲步卒就这么五百人一个小方阵,呈前二后三靠着军寨布阵。

  而在安东镇的阵型的后面,蔑儿乞长弓手排成了长长的两横排,平东镇的一千精骑,则护卫在左右。

  剩下的一千乞活郎,身穿半身环锁铠,手持各种利于近战武器,于寨门口如同疯狗在等待着主人的命令。

  高丽军安营下寨之后,王昭亲自领兵过来一看,鼻子都气歪了,你他妈也太侮辱人了!

  老子亲率大军三十万到此,你五千人就在大平原上列阵,当老子带着的是什么?三十万头猪吗?

  远处,平壤城头燃起了浓浓狼烟,喊杀声似乎都隐隐传了过来,明显是在求救。

  因为慕容信长给这些低估了周军战斗力的平壤守军上了点强度,直接让平东镇的步军身穿重甲猛攻。

  高丽上将军姜弓珍策马开到王昭身边,作为一位征战三十余年的宿将,他感觉到了一丝丝不对劲。

  好像自己这方完全就是在被敌人牵着鼻子走一样,但具体什么地方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

  “王上,赶紧击溃南江边的北寇渡河去决战吧,不管如何,一定要在西京平壤被攻陷之前,到达城外。”

  王昭点了点头,刚要命姜弓珍督大军进攻,前锋兵马使庾兢大声说道:“臣愿领本部一万五千马步军出阵,只需要王上派两千禁军弓手协助。”

  庾家在是高丽的顶级豪门,麾下控制的武班就有数百人之多,庾兢是将门虎子在国内素有知兵的美称,他愿意上阵,无疑是最合适的,王昭当即拨了两千禁军弓手给庾兢。

  高丽的禁军弓手部队,算是王建时期建立的一直精锐之兵,选各州郡善射者组成。

  而庾兢的父亲,高丽开国大将庾黔弼就是以善射著称,所以庾家控制的武班和部曲,也多以善射著称。

  庾兢将自家弓手与禁军弓手混编,足足凑了七千人,在这位将二代看来,光是弓手的数量就是北寇的全部兵将的倍数了,这满天箭雨射过去,还不得直接崩溃。

  柳衣包手持一张短弓,与周围的同乡们听着鼓声,肩并肩往前走。

  他们家乡所在的平州,是属于庾家的地盘,在平州,庾家就是他们这些苦哈哈头顶上的天。

  所以哪怕是在农忙时节,庾家一声令下,他们就只能将农活扔给年迈的爹娘,拿上自己的武器,吃着庾家发下来混合着大量野菜甚至泥沙的饼子,来到这几百里以外的平壤与北寇拼命。

  柳衣包之所以有这么个奇葩的名字,是因为他生下来家里太穷,连为他做一件婴孩小衣服的布都没有,是他的舅父把自己衣裳撕开一大块,用这块布将他包裹起来,最后也用这块布给他做了件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