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唐儿归 第593章

作者:人到中年纸老虎

  马楚岳州屯田使许松之,已经被锦衣亲卫给拉下了水,张少敌见状,不由得在后面龇牙咧嘴的。

  按马楚国策,出于湖南多土蛮的情况,为了确保天策府能掌握各地,马楚在各州都设了屯田使。

  屯田使负责招揽流民、州县健儿甚至罪犯,在各州膏腴之地屯田自守。

  可以说,除了马楚的禁军和各镇牙兵以外,屯田使和屯田兵是地方上最为重要的力量,是马楚天策府能掌握地方的关键。

  结果岳州这样大州的屯田使,竟然如此轻易的就被拿下了。

  许松之还不认识张少敌,众人寒暄了几句之后,许松之就开始介绍岳州的情况。

  张少敌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在一旁静听,不一会他心里就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了。

  没什么特殊的原因,还是利益闹的。

  王环是马楚开国大王武穆王马殷的绝对心腹,镇守岳州二十年,六破吴唐,两破荆南,在岳州上下威望卓著,岳州水陆牙军势力更远比其他地方强。

  因此一开始,天策府派出的岳州屯田,就有点进行不下去,王环在的时候还好,他是个忠臣,也有威望,还能压制麾下兵将。

  等到了王赟时期,他没有父亲王环那样的威望,为了维持住王家在岳州的权势,就只能逐渐从掌控义胜都的都指挥使,变成了被义胜都牙兵牙将挟裹,成为了这个利益集团的代言人,不断被他们推着,将原本属于朝廷的好处,都划拉到义胜都兵将手中。

  其中受害最深的,当然就是岳州的屯田使和屯田兵,他们辛勤开垦出来的田地,大多都被义胜都的牙兵牙将占据。

  不少屯田兵甚至还成为了义胜都将官的农奴,相应的许松之这个屯田使,混的还不如一个义胜都的十将,当然会被锦衣亲卫拉拢。

  张少敌感叹一声,这就是虎父犬子啊!

  开国武穆王马殷何其英雄,他七十岁生辰时,连远在北地的契丹都派使者来为其贺寿。

  到了马希范,不过短短十几年,马楚的天策府、六军制和屯田制,就完全败坏了。

  杨继业当然不可能跟张少敌一样感慨,十六岁的杨无敌,现在还不能理解张少敌这种四十几岁人的悲哀,他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这马楚义胜都的水军,已经将岳州一州六县的好处全部吃进肚子里面去了,眼见就是这岳州一霸,那么朝廷,到底还有没有招降他们的必要?

  这王赟在岳州一手遮天,比一般的节度使权力都大,已经跟独立一国没多大区别了,要招降他,不说给多少赏赐,至少是不能来削减他的权力吧。

  想到这些,杨继业就想起了如今义父绍明天子实行的政策,连阴正奇、马昭远、张昭就这样的人外放,都已经没有节度使那样的全权了,一个小小的王赟,值得这么放权?

  不过,他虽然想到了这些,但却没有表现出来,因为张少敌现在对于他来说,也是个未知的变数。

  义父天子信任归信任,那是在高层的,他杨继业是具体的执行者,可不能随便把张少敌这样才投靠的,引为无话不说的知己。

  “许都尉,鄂州方面送来了消息没有?”

  于是在听许松之讲了一会岳州的情况后,杨继业站起身来轻轻问道。

  “有!有!”许松之连声答着,然后从身上摸出一支毛笔,先让杨继业看清楚上面锦衣亲卫的标记,随后再当着他的面,折断了这根毛笔,以示他没有私自拆开过。

  杨继业从毛笔的笔筒中,抽出了一小截写满了蝇头小字的绢帛,随后皱着眉头翻译了起来。

  这玩意是用汉语拼音写的,杨继业不但要先把他拼出来,还要转换成跟此时发音大不一样的普通话。

  由于发音习惯的问题,这远比学此时的突厥话或者契丹话要难,哪怕是杨继业这样,只要跟在张鉊身边,都会突然被要求用普通话对话的人,都觉得有些晦涩难懂。

  大约过了两刻钟,杨继业才把完全翻译了出来,然后他退到内室,对着张少敌和跟着来的锦衣校尉说道。

  “麻烦大了,南唐主李璟不但赏赐下了接近十万贯的财货,还答应册封王赟为岳州义胜军节度使,封爵许国公。”

  “嘶!”张少敌人不仅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后满脸崇拜的说道:“看来上次圣人亲提大军,把南唐主给打破胆了啊!

  要知道王环、王赟父子,可是数败南唐军的,李璟肚量狭小,竟然肯出这样的赏赐,看来一定极度畏惧朝廷了。”

  杨继业脸上浮现出一股得意的神色,到底是少年人,又九岁的时候就跟在张鉊身边,被养在宫中长大的,听到有人吹捧张鉊,那比吹捧他都管用。

  不过到底是杨老令公,骄傲了那么小小的一会,就冷静了下来,他看着张少敌问道:“张公你觉得,我们现在还能把王赟招揽过来吗?”

  张少敌沉吟了片刻,随后摇了摇头,“朝廷给出的价码,远远不如南唐主给的,而且……”

  他看着杨继业淡淡一笑,“都虞侯觉得,朝廷还有必要招揽王赟吗?”

  “哈哈哈!”杨继业低笑了几声,“张公果然是父皇看中的天南大才,确实,这王赟和义胜都,已经没有招揽的必要了。

  但这是事,还需要圣人定夺,我等只需考虑眼目前该怎么办?”

  张少敌看着杨继业胸有成竹,又有点跃跃欲试的样子,当即一拱手问道:“都虞侯想来已经是胸有良策,我这老卒,愿听差遣。”

  虽然明知道张少敌是在讨好自己,但杨继业还是觉得非常舒坦,他笑着说道。

  “张公何必如此自谦,大家用人,唯才是举,只要有才学,必然会大用重用。

  小子尚未弱冠,不如张公见多识广,今有一个小小的想法,请张公帮着参详一二。”

  “都虞侯请讲。”

  杨继业的姿态,也让张少敌觉得很舒服,他不怕别的,就单怕杨继业这样的皇帝义子,太过于骄傲加眼高于顶,那他配合起来,就太难受了。

  杨继业咳嗽了一声,然后看着张少敌和锦衣校尉说道。

  “如今之计,我们找上门去,条件定然不能打动王赟,所以某想,不如趁着还没去见王赟的时候,先突入城北南唐使者暂住之所,将其尽数打杀!”

  “嘶!”张少敌这是第二次倒吸一口凉气了,而且不同于第一次,第一次是装的,这次是真的。

  他震惊的看着杨继业,细细思虑了一小会,却又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大胆,但是极为有效的策略。

  本来马楚和南唐从马殷和杨行密时期就很不对付,王环、王赟父子更是南唐的苦主,双方的对彼此本就不是很信任。

  现在只要南唐的密使死在了岳州,王赟就是有一百张嘴,那也说不清楚了。

  而且,南唐使者是秘密来的,只有王赟知道住宿地点,现在被杀,在南唐看来,百分百就是王赟要投靠周国,因此纳了投名状。

  谁能知道,高保勖身边和鄂州武昌军中,都有锦衣亲卫的眼线呢。

  张少敌当即就同意了,而且他还进一步提出,“若是要杀,那就一定要想法应对王赟的办法。

  昔年其父王环曾是家父麾下勇将,都虞侯到时候不妨夸大一下朝廷的封赏,与某一起先镇住王赟,等朝廷大军到。”

  锦衣校尉听他两这么说,也把手一拱,“锦衣亲卫在义胜都中发现一名叫潘叔嗣的左押衙都虞侯,数与王赟有嫌,在军中被排挤。

  都虞侯与张公想去刺杀南唐密使,某就去寻潘叔嗣,以备将来解决王赟。”

  三人商议已定,立刻分头行动,杨继业去召集人手,张少敌去勘察路线,锦衣校尉去策反潘叔嗣。

  ……

  城北,这是一座两进小院,是王赟从弟义胜都都头王恩的外宅,周围比较安静,人流较少。

  原本住在这里的,是王恩养的一个外宅妇,半月前外宅妇摔伤了腿,回娘家修养去了,就正好被用来安置南唐使者。

  南唐的使者,是一个姓孙的内侍,还有武昌军一个十将率领的六个甲士在保护他,外面则是义胜都六七个牙兵,总共也就是不到十五人的武力。

  杨继业轻轻咬着一块用山楂和白糖熬制,有点像果丹皮一样的小零嘴,这玩意酸酸甜甜,糖分含量高,战前啃几块就以提升下能量储备。

  他一边听着屯田使许松之派来的屯田兵讲述屋内情况,一边迅速做出了安排,这次跟着杨继业来的有五十骑,但是其中三十骑都在城外。

  因为杨继业本来是想先了解下情况再去找王赟,结果没想到,一下就了解出了这么大的情况。

  他看着呢和身后开始穿环锁铠的憾山都甲士们说道:“屋内人少,虽然也是甲士,但不可能随时着甲,就算着甲,南唐的贼汉们,也不是我憾山都好汉的对手。

  所以冲进去以后,鸡犬不留,不管男女全部杀光,以防主要目标溜走。

  赵金刚奴,你负责带五个人警戒各个窗口和屋内暗道,务必检查仔细了。”

  赵金刚奴是个脸上有几朵高原红的吐蕃人,不过现在他可不承认自己是吐蕃人,坚称他父亲是昔年陇右节度使的十将,是陷没在吐蕃的唐儿。

  赵金刚奴点了点头,将一根骨朵插到了蹀躞带中,瓮声瓮气的说道:“都虞侯你就放心吧,没人能逃过老赵这双招子。”

  杨继业当然知道赵金刚奴的可靠,这可是能在风雪夜间也能逮住藏狐的好猎手,鼻子比狗鼻子还灵,他甚至能从空气里,闻出周围藏没藏着人。

  ……

  孙内侍正在有点惴惴不安,因为这么优厚的条件开出去了,王赟却一直没有给回应,这说明他还在等,在等着周国的招降条件。

  如今的天下大势,作为中原朝廷的周国,自然要比看着江河日下的南唐更吸引人,所以哪怕开出了这么优厚的条件,孙内侍还是怕王赟投了周。

  这要是投了周,恐怕第一时间,就要拿他们这些南唐来的人当投名状了。

  正在担心间,突然听的外面一阵吵闹,安静的街上,突然来来去去的响起了好多脚步声。

  孙内侍一下就跳了起来,带着两个南唐甲士就要出去看看。

  不过还没出门,负责保护他们的义胜都十将就走了进来。

  “孙舍人莫慌,斜对面一家堆的柴火堆失火了,正在救火呢。”

  孙内侍闻言就轻轻松了口气,屋内几个正在把扎甲找出来就要穿上的甲士,也赶紧又把甲胄放好,生怕外面的楚军看见了,觉得他们胆小。

  杨继业带头,二十二个外套长袍,内穿环锁铠,把手缩在怀中的人一起出现,还是很显眼的。

  不过好在熊熊燃起的大火,给他们做了很好的掩护,宅院门口,两个负责观察情况的义胜都牙兵,根本都没朝他们这边看来。

  因为那家起火的宅院,原来不是失火,而是一个做河西冰糖买卖的商贩,养的外宅被正室娘子发现了。

  这火是正室娘子的兄弟们点的,不一会就把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和小娘子的侍女给吓了出来。

  这会正室大娘子正在怒吼着,拼命扒外室小娘子的衣衫呢,那白花花的大腿,一晃一晃的小胸脯,把两个牙兵给乐的。

  要不是今天实在有事,他两还想上去帮帮忙,帮那正室大娘子把两小烧货给逮住呢。

  十将安抚完了孙内侍,一出门也看到了这场景,当下也乐了,门口两个牙兵不敢离开,他可没有不敢的。

  啧啧!那外室小娘子被扯开了胸前的衣裳,敞开处,鲜红的肚兜里面一下一下如同波浪起伏,两条白生生的细胳膊上下飞舞,别提多诱人啊!

  十将大笑一声,“兀那小娘子,到某家这来,保管你家大娘子不敢挠你!”

  听到了十将的话,那外室小娘子,竟然真的向十将这边跑了过来,乐得十将老远就张开了双手,眼睛都色眯眯的眯成了一条缝。

  突然,就在十将马上就要拥美人如怀的时候,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十将还以为是身后的牙兵吃味,故意来捣乱,他脸色一变,把手一挥,就想把肩膀上的手给打落。

  却不想一股大力传来,他被扯得一偏,还没开始喊叫,嘴就猛地被一块酸臭的布帛给捂住了,随后脖子被夹在了一根强壮有力的胳膊下。

  十将久在军旅,马上就知道事情不妙,他正要挣扎,腰间突然传来了一阵剧痛。

  一下、两下、三下,每一下都捅在了时间的腰间,准确的说是他的肾上,而且不光是扎,还在搅动。

  生死关头,狂飙的肾上腺素压下了剧烈的疼痛,十将张开嘴要喊,却不想这块布帛趁机猛塞进了他的嘴里,让他始终喊叫不出来。

  而剧烈的挣扎在尝试了三四下之后,十将也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不管脑袋如何指挥手脚,但手脚就是不能再动弹分毫。

  最多几秒钟的时间,肾上腺素的作用消退了,剧痛立刻传导到了全身,十将觉得自己好像溺水了一般,他呼吸不到空气,眼前的事物在迅速的模糊。

  很快,他眼中就只剩下了那件红色的肚兜好像在飞舞,一股漏水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随后十将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他最后的意识,回光返照般的闪过,竟然奇迹般的能挥动右手了,十将拼尽全力伸出了三根手指头。

  刚才一定有三个人在害他,一个力气绝大的壮汉夹住了他,两个用刀高手,将他的腰子给搅了个稀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