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到中年纸老虎
“达干!齐某为诸位准备了些许酒食,还请达干赏脸!”齐瞎虎这次走到了张超和葛咄达干的中间,再次拱着手打圆场来了。
张氏主仆可以不管,因为他们根本没几个人,但齐瞎虎还有那么几十丁壮,多少还是要给点颜面的,眼见这种情况,葛咄慢悠悠走到了张超面前。
“明日就明日,咱们既然联合,那就有的是时间,不过某要告诉二郎君,没有我等龟兹人支持,二郎君想要恢复张家,那是绝不可能的。
今日我葛咄虽只有数百人马,但祁连山上勇士何止万千?为了一个旁枝末节而失了强援,那就得不偿失了!”
说话的时候,这秃顶回鹘人还不忘狠狠盯了盯张超身后曹娘子绝美的面容。
“咱们走!让儿郎们就在寨中下营,吃肉喝酒去!”
说完了意味深长的话,葛咄怪叫一声,带着一群羊膻味极重的回鹘人走了出去,外面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显然他带来的人不少。
“狗胡儿竟敢如此轻视于我张氏!”张超没说什么,他不断的告诫自己要冷静,因为葛咄身后十几人中有几个穿了甲的,显然有备而来。
玩全甲格斗的都知道,有甲打无甲完全就是碾压,就好像在游戏中,人家打你刀刀暴击,你打人家次次格挡,这还打个毛!但老忠翁显然忍不住了,他面红耳赤的不断咒骂着。
张超四处一看,曹娘子主仆泪光闪闪面露绝望,其余人等低着头在偷看张超,包括齐瞎虎也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回鹘人势大,看来张超如果把曹娘子双手奉上的话,他们是绝对不会反对的,反倒是张超如果不干,他们很难说作何反应。
“齐兄!某劳累不堪,还请找个清静之所,让某几人休息一晚!”张超看着面露难色的齐瞎虎轻声说道。
既然回鹘人没有咄咄相逼,那么他就还有一些时间来想办法,别人是指望不上的,但他也绝不会把曹三娘子双手奉上,更不会帮着回鹘人摧毁归义军这西北唯一的汉人政权!绝不会!
“有!有!请二郎君随我来!山顶有一座庙宇,原本就是祭祀郎君曾祖太保公所在,某已让人洒扫完毕,郎君居于山上,葛咄扎营在谷地,绝对清净”
……
“求求你!救救他们吧!求求你!救救他们吧!”
张超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呼喊声,其声如杜鹃滴血,极为凄厉,安抚了一下曹三娘子的他刚睡着,就觉得自己来到一片漆黑诡异的地方。
就在张超摸不着头脑的时候,远处传来了点点亮光,那一丝亮光还在不停晃动,身边更有个人形物体在走动,这凄厉的哭泣就是‘他’发出来的。
张超快步走了过去,原来亮光是一个古型古色的灯笼,做的颇为别致,里面好像放着一盏油灯,正在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而这个灯笼,是提在一个背对着他的黑衣人手中的,张超比较了一下,这个人跟他的身材倒是差不多,都是高而壮的类型。
黑衣人穿的衣服,好像也就是他穿越来找到的那身深色缁衣,只是头上多了个罗幞头。
“这位先……呃……兄台……呃公子,你有什么要帮助的吗?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这么黑啊?”
沉默了良久,张超甚至还在这个缁衣人背后跺了跺脚,但对方就像是没听到一样,任然自顾自的在那里哭泣。
终于张超忍不住了,他轻轻的喊了一句,结果没想到,他说话之后,对方仍然没什么回应。
这……!饶是胆子大的出奇,张超还是感觉一股麻酥酥冰凉凉的感觉从尾椎窜到了头顶,脑海里闪过了无数个恐怖电影的场景。
电影里遇到鬼怪了不就是这样的套路嘛,凄厉的哭声,背对着人,你只要忍不住走过去,他就突然转身把你吓个半死!
不管了,还是问清楚这里是哪里?
壮着胆子的张超伸出手拍向了缁衣人的肩膀,缁衣人的衣服入手冰凉,略微带着点潮湿,衣服下触感特别的硬,没有半分柔软,完美符合了张超想象中各种鬼怪的预想。
他已经做好了对方突然转过身来凄厉大叫或者露出一张面目全非,眼珠子往下掉的面孔了。
“是你来了吗?你终于来了?太好了,我终于等到你了。”
出乎张超预料之外,没有什么突然的嚎叫,也没有面目全非的脸,提着灯笼的缁衣人慢慢的转过身来,左手抓住了张超的胳膊,右手仍然提着那个还在散发着亮光的灯笼,语气中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惊喜。
“这……!卧槽!这他妈是什么鬼?”张超忍不住大叫一声,如果你突然看见面前出现了一个跟你一模一样的人,都会发出张超这样喊叫的。
面前的缁衣人,竟然跟张超长得一模一样,连眼角的痣和额头的那条细细伤疤都一样。
只是不同的是,这个缁衣人没有耳朵,不是耳朵掉了,而是根本就没有耳朵,他两侧是光滑的,就跟从来没长过耳朵一样,眼睛里没有眼白也没有眼珠,全是漆黑一片。
“有救了!大家都有救了!”缁衣人还在不停的说着让张超摸不着头脑的话,并且把手里的灯笼塞到了张超手里。
借着灯笼的亮光,张超看见了一尊威武的神像就立在他和缁衣人身前,这套甲,怎么那么眼熟呢?好像是自己穿着去自拍的那套明光铠?
“谢谢你!”就在此时,缁衣人轻轻说了一句,随后猛地推了张超一把。
看似稳稳站在地上的张超却突然如同从云端坠落了下去一样,无边的黑暗中,唯有那盏灯笼还散发着光芒,仿佛在为他引路一样。
第九章 西北孤忠张义潮
张昭,(后)梁乾化二年生人(912),西汉金山国白衣天子张承奉幼子,归义军第三代节度使张淮鼎孙,大英雄张义潮曾孙,上面还有个兄长张暅(geng四声),死于曹氏代张时期。
他所在地方是远离中原孤悬西北的河西走廊,西汉金山国则是个哪怕是历史爱好者都很少知道的国家,因为它不但地盘小,还只存在了大约四年,史料更是少得可怜。
唯一确定的,就是这小国家,是收复河西六郡的大英雄张义潮孙子张承奉,也就是主角这倒霉老爹,在归义军瓜沙二州建立的西北唯一汉人政权。
西是指方位,汉指汉族,金山在敦煌西南,也就是后来的阿尔金山,这个时候敦煌一带的人把金山视为保护神山,一度成为沙州的代名词。
所以西汉金山国的意思就是,位居西面之汉人立的金山国,不过张承奉虽然用了陛下的称号并自称白衣天子,但到没有用皇帝的称呼。
张昭名义上的母亲是于阗李圣天的妹妹,于阗王尉迟田毗罗摩之女,实际上母亲,是接替张氏成为归义军节度使的曹议金妻侄女宋氏。
曹氏代张之后,年幼的张昭被带往外祖家敦煌西南的寿昌居住,嫡母尉迟氏和宋氏都还健在。
张昭虽然生的高大,为人却暗弱,可能目睹父亲、兄长的悲惨遭遇后,心智直接被摧毁了,人生一十九年除了念佛以外,什么都没干过。
唯一的一次倔强,就是他最近突然要说去寻一处窟寺参佛,不管众人怎么劝都不肯回去,连生母宋氏派人来劝都不行,老仆忠翁也只好每两天给他送次粮米,这应该就是张超穿越的那个洞窟。
老忠翁则世代是张家的部曲,曹氏代张以后,张昭在嫡母尉迟氏和生母宋氏的力保之下,保住了一条性命,被曹家安排在敦煌西南的寿昌城居住。
因为寿昌地处敦煌西南,不管谁去寿昌都必须经过敦煌,方便看管监视,忠翁就是唯一跟着他的老仆。
而诨名秃毛虎的葛咄是最近崛起在寿昌的一伙马贼,达干则是回鹘人首领的意思,其成员大多是几十年前,被吐蕃人强行迁移到祁连山区居住的龟兹回鹘人。
这些年吐蕃急剧衰落后,管不住这些回鹘人了,所以他们开始成群结队的从祁连山下来,到生活条件更好的瓜沙二州定居或者游牧,秃毛虎就是这些回鹘马贼中较大的一支。
目前是大唐长兴二年,注意,这大唐可不是威名赫赫的李唐,而是那位喜好伶人,自己也能唱几句,前半生秉承晋王三矢遗志威震天下,后半生喜好伶人差点生死国灭的奇葩帝王,后唐庄宗李存勖所建立的后唐。
而长兴二年,则是李存勖死后出来收拾残局的后唐明宗李嗣源第二个年号,这时候父慈子孝大唐带忠臣朱全忠父子的后梁已经完蛋,连灭掉他们的李存勖都没了。
大唐,已经成了河西汉人心中一个逐渐模糊的概念了。
昨晚上根本没睡好,脑海里一直回想着梦中遭遇的张超,走出了齐瞎虎安排他们休息的庙宇。
这座庙宇位于接近山顶的位置,往山下看去,这是一个巨大的山谷。
谷中开垦出了不少的良田,还有小溪从中穿过,谷口狭窄易守难攻,加之上山到谷口还有一段距离,非常适合作为乱世中的桃花源。
不过现在,这个桃花源恐怕要保不住了,因为明显带着回鹘人风格的帐篷扎满了溪边,最少有三四十帐,帐篷周围还有些回鹘女子大声笑着在溪边打水。
这哪是来共谋大事的?分明是来鸠占鹊巢的。
“忠翁谋的好大事!与虎谋皮滋味如何?”老头忠翁灰头土脸的走了过来,张超实在忍不住讽刺了他一句。
在接受了张昭的记忆后他发现,这老头子从他几岁起就在谋划恢复张氏荣光,在他这张承奉的亲儿子都没有半点意愿的情况下,老头子皇帝不急太监急,忙忙活活十余年,终于搞成了这件‘大事!’
可笑复可悲!
“郎君……仆……!”只一句话,张超就把老头子弄红了眼睛,他再傻,昨晚葛咄的姿态和搞法他也看见了,钻了十几年的牛角尖,一个晚上就彻底破灭了。
他觉得大事成矣,想着‘收服’回鹘人为己用从而兴复张家,现在才发现,回鹘人前些日不过是花言巧语蒙他而已。
事都还没成呢,吃人的面目就开始暴露了,等到事成了,恐怕下一个要除掉的,就是他们这几人了。
苍老的脸上上,几滴眼泪从干枯的眼眶中落了下来,灰白色头发没有打理,乱的如同鸟窝一样,黢黑的面孔上沟壑纵横,无一处不在昭示着他内心的痛苦与生活的苦难。
张超突然不忍再说什么了,按照记忆,他因为被曹家猜忌而猪嫌狗不爱,连嫡母尉迟氏和生母宋氏都不敢过多的关注他,生怕引来曹家的不满。
所以,张昭这十九年的人生中,唯一的亲人,唯一当他是主人,是天潢贵胄的,就是这个老仆张忠了。
两人默默无语的围着这座简陋的寺庙转了半天,张超在四处寻找,想看看这里会不会出现梦中的神像。
几个洒扫的妇女好奇的看着他,有些叽叽喳喳的,显然他白衣天子儿子的身份,对于这些普通人来说非常神秘,甚至还有两个顽童嗖的跑到张超前面看看他的样子,然后在母亲的责骂中又飞快的跑远。
突然,张超猛地一震,在这座庙宇的正殿门口,一盏让他十分熟悉的油灯孤零零的躺在地上。
“忠翁,此神像是何人?”庙宇正殿中,迫不及待闯进去的张超,终于找到了跟梦中神像一模一样的存在,一尊色彩已经脱落,处处裂口,但仍然威风凛凛的神像。
“此乃郎君曾祖,河西六郡番汉人的天!大唐太保,敕封南阳开国公,归义军节度使,张讳上义下潮公!
没有太保公,我等尚在吐蕃治下如同猪狗般,没有太保公,瓜沙汉儿恐怕已经成了嗢末那样不知祖先,不识文教的蛮夷了!”
老张忠满脸激动,满是沟壑的脸上闪出了自豪神色,那是对以往荣耀的无限怀念。
第十章 那不肯屈服的民族之魂
慢慢的,神像前,人越集越多,庙宇中负责洒扫的妇人,阴鹞子,几个看张超神色复杂的齐瞎虎麾下青壮,刚才跑来跑去的孩童。
包括曹三娘子都在善娘的搀扶下过来了,在老忠翁自豪的话语中,已经有人跪在张义潮神像前低声啜泣。
其实这些人,包括齐瞎虎都曾经是张承奉麾下的旧部和支持者,曹氏代张之后,他们的日子艰难可想而知,不然也不会被这老忠翁的傻批计划说动,因为实在是过不下去了。
可叹啊!以昔日张氏归义军之强大而观今日这衰败,没人能忍住眼里的泪水。
其实不但是强大的归义军,那个让万千汉儿自豪的大唐,那个魂牵梦绕的长安,都已经没了。
曾经一汉抵十胡,到了现在,西北已经只有瓜沙二地了,而且还在不断被回鹘人渗透。
张超肃立在张义潮的神像面前,内心也是心潮澎湃,不了解河西走廊汉人在安史之乱后的悲苦,就不能理解他们现在的啜泣。
史载,吐蕃在占领河西走廊后,废弃了唐朝的行政体制,代之以部落制,同时,强力推行蕃化政策,让河西汉儿改易穿著、学说蕃语、赭面纹身。
这些失陷在河西的大唐军民,不但成为了亡国奴,甚至连身为汉人的习俗和习惯都不能保留,在事实上成为吐蕃贵族的奴隶。
他们只能每岁时祀父祖,衣中国之服,号恸而藏之,也就是逢年过节才敢悄悄的把珍藏的汉家服饰拿出来穿上,痛哭祭祀后,而又不得不将衣服藏起来,因为被吐蕃人知道的话,就会有性命之忧。
大量的河西汉人,就是靠着这么一点点的时间,艰难维持住了自己身为汉人的心理归宿。
唐穆宗长庆元年(821年),唐使刘元鼎赴拉萨参与长庆会盟。在途经龙支城(青海民和县北古城)时,数千老人望唐旗而哭拜。泣问天子安否。
“顷从军没于此,今子孙未忍忘唐服,朝廷尚念之乎?兵何日来?”
此时距离河西走廊沦陷,已经过去了五十七年整,当年那些生于大唐长于大唐的人几乎都快去世了。
但河西之地的人民,还认识大唐的旗帜,还记得他们的故国,还奢望着长安的天子什么时候收复河西,拯救他们于水火。
然而,他们没等到朝廷的兵,反倒是在二十七年后,出身沙洲名门的张义潮,在四十九岁的‘高龄’率众人起义,光复了瓜沙甘肃凉等州在内的河西走廊。
可惜好景不长,时过境迁,河西的汉儿又到了最后的关头,如今的他们仅有瓜沙之地,别说再次恢复河西,就连自保都不足了。
所以他们哭的,不仅仅是张义潮的去世,怀念的,也不仅仅是大唐,而是他们心中那颗,不肯沦于胡虏,不忘祖先,炽热的民族之魂。
“西尽伊吾,东接灵武;得地四千余里,户口百万之家;六郡山河,宛然而归。”张超轻声的吟诵着,随后看向了老忠翁。
“有这样的祖先,身为这样天下英雄的子孙,忠翁,你说我张昭,会和回鹘人勾结来乱自己同胞吗?会把自己的女人拱手相让吗?我若如此,九泉之下还有何面目去见太保公?”
听到自己的女人一句话,曹三娘子脸色一红,瞬间就不自然起来了,老娘说了要嫁给你个小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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