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到中年纸老虎
而到了仪征就不一样,赵匡胤用船顺流而下运了三万石粮食下来,这就不缺粮了,仪征就在江边不远,也不担心水。
至于煮饭的柴火,仪征城好歹也是个两三千人的小县城,烧完了自有的木柴,还可以拆民房。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这里面没有内鬼,全是自己人,可以从容布置防守。
赵匡胤对慕容信长和这一万同袍也有足够的自信,南唐若是真来了五万精兵,胜负不好说,或者说会胜的很艰难。
但是这七八万人中,精锐不到两万,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五月初八,南唐军主力三万,征召乡兵三万,加上民夫两三万,号称十五万大军,从东、西、北三面,围住了仪征城。
仪征城则尽显了他它的虚弱,紧闭的四门加上两三米的土墙,在快十万人的包围下,孤零零的呆立在春色盎然的江边,就像是只即将被猛虎吃掉的瘦羊一般。
不过嘛,李景达这只‘老虎’也更像是一只胖猫,未时初(下午一点)大军就开始在各方集结,民夫和乡兵们则开始立寨。
不过到了酉时初(下午五点),别说立好寨,甚至很多士兵和民夫都还没到制定位置。
大多数的寨子只是在周围插满了竹子或者木的栅栏,石墙、拒马什么都没。
李景达也极为不满,怒吼着让亲卫去催促各营军官。
不过管理这么多人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首先从他自己这里,就没安排好。
亲卫们拿着鸡毛当令箭,一顿狐假虎威的催促,顿时将事情搞的更乱了。
各营军官为了不受军法,到处抢夺可以立寨的物资,发展到了最后,甚至还争抢起了民夫,各处乌烟瘴气,速度反倒是更慢了。
……
如果李景达有有透视眼的话,一定会吓一大跳,因为仪征城内,超过两千人已经吃喝完毕,正在顶盔掼甲。
赵匡胤在给一个双臂猿长的年轻骑兵紧一紧腰间的革带,骑兵看着比他大不了多少的赵匡胤,嘿嘿一笑。
“郎将你想将某刚吃的牛肉饼给挤出来吗?”
赵匡胤轻轻在年轻骑兵胸口的护心镜上锤了一拳,胖脸上满是笑意。
“吃点牛肉饼看把你美的,听说江南多美食,等灭了南吴这点军队,咱请你们去吃一席最好的江南菜!”
在河西的时候,其实牛肉并不缺,因为吐蕃人多长毛牛,专门有商人买下来杀了卖。
但是在中原那就稀罕了,耕牛可是最主要的劳动力。
在现在的周国,谁家的牛死了,必须要有亭长、乡老画押上报,知县批准,才可以卖肉。
一般除了军队要决战的时候,才能吃一顿风干牛肉提高士气以外,张昭都没得吃。
“江南不但有美食,还有美人呢?某家就不喜欢咱河西的大妞,不论长得好不好看,一出口就能噎死个人,在家还横,还喜欢动手。
听说江南美人多温柔,某攒了五贯钱,定要娶一个回去!”
一个看着也就十七八岁的小个子,一边围上顿项,一边笑哈哈的说着,他的话,立刻就引起了共鸣。
在这些年轻人看来,河西女人确实无趣的狠,因为他们这个身份能娶的河西女人,基本都是家里有跟脚的,双方地位基本均等。
而且在父兄影响下,好多河西女人都能披甲上马,还会射连珠箭,凶悍的很,当然没有中原女子和江南女子那么温柔。
众人嘻嘻哈哈的,浑然没把马上就要去处突袭几万南唐军当成什么大事。
因为这些骑兵可不是一般人,他们其中三成是从河西来的,超过七成来自河西陇右,那些最核心的精锐,甚至就是瓜沙二州的汉家子弟。
这些瓜沙儿郎跟他们的父亲这辈不一样,他们父亲这辈在张昭东归之后,年纪都有点大了。
而且身上还背着张家叛臣的身份,因此不管是身手还是与张昭的亲近感,都是有问题的。
但他们就不一样了,张昭东归的时候在,这些儿郎小的六七岁,大的也就是十岁上下。
而且他们幼年吃过苦,然后在青少年时期,又亲眼目睹了张昭的飞速崛起,亲身体验了自己地位的提升,现在人人都有美好的未来。
因此不管是对张昭的亲近感还是本身的自豪和使命感,那都是非常恐怖的,加上他们从小就受到了严格的军事训练,战斗力可想而知。
赵匡胤看着麾下的士兵们都已经整装完毕,面上很是高兴,但心里却在翻腾。
因为他知道慕容信长把年轻人留给他的原因。
不是因为这些年轻人的意志力最坚定,能更好的完成任务,而是因为他赵匡胤,只能指挥得动这些年轻人。
在这些年轻人面前,虽然他赵郎将是神都洛阳人,但他是慕容信长的‘马仔’,是最早到河西效命的中原人,而且圣人也很欣赏他,所以能算是半个河西人。
但,不管是元从派还是东归派以及河西陇右的从龙派,稍微上点年纪的,谁都不会真的服他赵匡胤这个白面小郎的指挥。
赵匡胤猛吸了一口气,他知道,他要想短时间再进一步,就只有成为圣人义子这一条路可以走了,因为这样,他才可以服众。
只是,赵大让父亲赵弘殷将家族里上下亲属都问遍了,也没有个合适的美人。
呃,也不是没有,只是早早就嫁人,孩子都好几个了。
不然他也可以学李存惠,献上一个美艳的姑母,然后就能升级为义子了。
现在没有美艳的姑母可以‘出卖’,那就只有一条路。
靠战功!
……
出身新龟兹三家的薛归忠小个小个的,如同猕猴一般从瞭望用的巢车上溜了下来,人刚落地,就开始在准备好的白纸上写写画画。
赵匡胤也带着将头以上的军官围了过去,薛归忠很快将西面南唐军的布阵给画了出来。
“这一面的拒马,是立的最慢的,现在只有这里到这里,有一排拒马,拒马的两边,各有大约两个军指挥的人马。
阵中旗帜驳杂,没有看到南吴禁军主力以及江宁州县兵健康军的旗号,反倒发现了大量静海军的旗号。
如果南吴主帅不是在故布疑阵的话,西面就是他们的薄弱之处了。”
所谓静海军,当然不是南汉的静海军了,实际上南唐、钱越、南汉三家都设立有静海军这个军号。
南汉的静海军当然就是在交趾故地,最初由唐朝设立,后来曲承裕割据为藩镇,二十余年后被南汉收复,旋即又丢失。
钱越的静海军就是温州,称温州静海节度使。
南唐的静海军则在后世的江苏南通,而且南唐的静海军虽然只是一个制置院,但实际上却是南唐境内的一个割据政权。
因为南唐静海军制置院的前身,是唐朝的东州镇遏使,镇遏使姚存制割据此地三十多年,在杨行密与孙儒和钱镠的战争中,一直支持杨行密。
徐知诰(李昪)篡位之后,姚存制亲自去朝见,确定了姚家在南唐中的割据身份。
要知道南通距离南京可不远,在这么近的地方,有一个半割据政权,南唐朝廷不可能没有防备。
所以静海军在南唐内的补充装备和饷银等,都是处于最底层的。
姚家的静海军三县之地,也养不起太多兵马,别说甲士了,就是牛皮甲也都没多少,精锐最多也就是一千人上下。
而且更擅长的是水战,陆地上硬碰硬的话,战斗力可想有多低。
所有人的眼神都看向了赵匡胤,这个决定,只有他能做了。
十九岁的赵大,面上一片镇定,但是心里紧张的不行,他飞速在脑海里把李景达的资料过了一遍,随后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神色。
“李景达庸人也!万万没有这份故布疑阵的本事,就算他有,那城外的南吴军乱成一锅粥,是不是有些太逼真了?”
他这么一说,周围的兵将都笑了起来,对啊!就算是要伪装,也没有南吴军装的这么认真的吧!
笑声刚刚落下,赵匡胤脸色一肃,伸手在薛归忠画好的草图上一指。
“我意,以左、中两营出击,右营全员装备硬弓和神臂弓为接应。
我们从正西出击,一直打穿南吴静海军阵地,右营在以东接应。”
“喏!”军官们赶紧叉手应喏,不管前边怎么嘻嘻哈哈的,但是军议之中,可是不允许任何人嬉笑对待的。
赵匡胤的脸上也越老越黑,隐然已经有了几分名将的气质。
“提前说好,此次我们以寡击众,必须要按照商定好的路线出击。
谁要是杀人杀的上了头没有了纪律,别看你们都是圣人最心腹的勇士,夺阶官、杀头也是可以用到你们头上的。
军法无情,就算是我赵大郎,那也不能例外。”
……
薛归忠看的没错,西面摆的就是静海军使姚彦洪的六千多人,加上万余团结乡兵。
赵匡胤也猜的没错,李景达哪有那个故布疑阵的本事,他不但不知道故布疑阵,甚至都没想到城内的三千人敢出城突袭他。
南唐西面部署姚彦洪,把自己的主帅营帐摆在了大军右侧。
之所以不按规定摆在中间,是因为右侧就是长江,万一事有不谐,我姚大军使,立刻就可以上小船逃之夭夭。
这位爷,虽然是个军二代,但是对战争却有不小的阴影。
这份阴影来源于后梁贞明五年(919),南唐和钱越之间发生的一场大战。
这也是南唐和钱越三次争夺吴中之战中的最后一场,南唐军在静海军以南的江面上大败。
南唐舒州刺史彭彦彰兵尽自杀,姚彦洪的兄长姚彦珪等南唐裨将七十余人被俘虏。
更恐怖的是,南唐被俘的裨将七十余人中,姚家就有十余人,可谓是族中人才丧尽。
当年姚彦洪亲自经历了那场差点让他父亲姚存制自杀的惨败,也记得族中家家戴孝的惨状。
甚至他的兄长姚彦珪一直就没被放回来,几年前已经死在了钱越。
自此,在姚彦洪内心种下了对于战争的深深恐惧。
历史上后周伐南唐,在周军攻陷扬州之后,李璟命姚彦洪西进去救援,姚彦洪干脆带着一万多人直接弃家投奔了钱越,其畏惧战争可见一斑。
带着这份对于战争的恐惧,姚彦洪天色尚未黑,就喝了一大角酒了,不喝酒睡不着啊!
不过呢,说实话,姚彦洪这边反而是南唐军中扎营最快的。
因为静海军地盘本就小,他手下这几千人,就是常年跟在身边的,彼此都是乡亲甚至亲戚,布阵防御可能不行,但是扎营还是很有默契的。
扎营过后,就是飨食的时候到了,此时中国已经乱了快两百年,物产锐减,盛唐已经开始兴起的三餐制,又被迫变回了两餐制。
因此这顿在下午吃的‘晚饭’,对于此时的人,特别是平民来说,可是极为重要的。
姚彦洪这边的静海军士卒和团结乡兵开始打水做饭,南唐军的其他兵丁看见了,也纷纷吵着要做饭。
李景达无奈,只能让他们停止修筑营垒,阵中开始飘起炊烟。
赵匡胤在城头看见了南唐军阵升起的袅袅炊烟顿时大喜,他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猛地一挥手,仪征城南门大开,赵匡胤亲自率军出城了。
不过南唐大军扎营的地方,距离仪征城还是有一里地左右,出城的周军并没有直接上马,而是牵着马儿出城。
他们要到了大约半里路的地方再上马,以此节约马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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