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到中年纸老虎
虽然有些偏远的过分,但身份传承几百年,确实有血脉在。
而诈称唐朝宗室的李昪、李璟父子比起李存惠来,立刻就变成了水货。
周宗这点是明白的,因为当初李昪找祖宗的时候,周宗就跟着出谋划策来着。
其实呢,也有可能不是假的,因为唐朝享国快三百年,在这之前,李唐宗室这一支陇西李氏就传承了上百年。
这四百来年下来,身上有李唐血脉的李家人遍布全国,说不定李昪祖上真的是宗室也不一定,只不过他无法证明,只能乱找祖宗。
连续两次失礼,周宗也不好继续摆着一副忠臣的样子了,只得对李存惠低头拱手施礼。
“南国江都府副留守周宗,见过大周李郡公,郡公本是大周勋贵,缘何率虎狼之师,破我东都?”
李存惠嘿嘿一笑,“李璟诈称大唐宗室,僭越称帝在先,发兵北上,站了徐州还要占宋州在后。
我父天命之主,顺天应人惩戒之,有何不可?”
周宗很想反驳,但是无法反驳,你都跑到宋州去了,要知道宋州距离周都开封府也就三百余里,你能去宋州,难道还不许别人跑到你东都来?
周宗也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比如周军铁骑是怎么到的扬州等,但此刻都不敢问出口,只能尴尬的呆立当场。
李存惠倒是不介意这老头再来自取其辱几次,见他不说话之后,才开口说道。
“事已至此,还请周翁出几个安民告示吧,这冯判官躲在何处?也还烦请一并告之。”
李存惠来找周宗,就是想让他配合出告示安民,这东都府扬州虽然驻军只有三千,但是居民可有十几万。
一旦造成混乱,抢劫强奸、杀人放火等搞起来,那就麻烦了。
毕竟李存惠只有三千人,可看不住一个乱起来的扬州,他也不可能把手下都放出去搞治安,所以才准备让身为南唐东都副留守的周宗出榜安民。
面对李存惠的要求,逐渐在谈话中失去了抵触心理的周宗只能答应了。
……
拿到了周宗的安民告示和金印,李存惠直接就把南唐江都府留守署衙的官吏留用了起来,让他们一切照旧,和周军一起出去安抚百姓。
这是李存惠在上次抢先进入东京开封府后,却什么也搞不定,只能白白看着慕容信长大放光芒后,努力学习、恶补相关本领的结果。
从留守署衙出来,李存惠留皇甫冲看牢周宗,立刻就把高行周给找了过来,正好此时,赵匡胤也率着几十骑作为传令兵到了。
李存惠立刻让他两找到留守署衙吏员,拿到东都官仓钥匙,将官仓中的布匹粮油起出一部分。
然后到扬州各城区设立十二个分发点,将这些东西全部分下去。
高怀德不解的看着李存惠,“不是让那周宗出榜安民了吗?怎的还要开仓放粮?”
李存惠淡淡一笑,就像昔日慕容信长在他们面前装哔一样,他在高怀德面前摆出智珠在握的样子说道。
“凡事不能总靠别人,周宗出榜安民只是能略解扬州百姓的恐慌,只有咱们把官仓中的东西都发下去,他们得了好处,才会不害怕甚至支持我们。
百姓支持我们后,咱们才可以去驱使他们,暂时站稳脚跟。”
赵匡胤眉毛一动,这样做还有个好处,那就是扬州百姓拿了官仓的钱粮,就不会那么毫无心理障碍的给南唐朝廷通风报信了。
“郡公,不如再从官仓里拿出一些银钱来,而且还要多给点,反正这最后是南唐主会账。”
“哈哈哈哈!”李存惠大笑几声,“说的不错,这事就由你负责。”
然后他回头看着药元福和几个都头级别的骑将。
“抽调三百人出来,满城巡逻,凡是敢作奸犯科者,不管是谁,杀无赦!”
第五百六十章 投北国,共富贵
韩四郎是大江边的一个渔夫,不单他是渔夫,他们家祖祖辈辈都是渔夫。
不过大江边的渔夫,生活比大河边的渔夫要好过的多。
这除了没有常年的战乱以外,还跟物产有很大的关系。
当然韩四郎不会懂什么是小冰河时期,他只知道祖辈们说,大江两岸乃至整个江南西道的天气,都开始变得好了。
小冰河时期,对于地大物博的中国来说,其实也不完全是坏事。
气候转冷之后,原本沼泽密布,瘴疫丛生的江南道,慢慢就变得宜居了起来。
有个不太准确的比喻,原本的河南中原和关中的气温,相当于后世的江浙沪。
江浙沪则相当于岭南。
岭南热的跟南洋差不多。
至于南洋,一般人去了,那是真的九死一生。
而在小冰河时期,气温普遍下降,气候也随之改变。
中原特别是关中、河西、陇右开始了干旱少雨,江南则变得宜居,就是岭南也远没有以前那么湿热。
这份天威,其实就是大氏渤海国昙花一现,南汉朝廷相当富庶、人口激增,以及静海军节度使开始闹独立的原因。
天威之下,渤海国所在的东北开始变得逐年寒冷,支撑不起一个富庶的文化大国了。
而以前是鸟不拉屎,流放犯人宁愿自杀都不去交趾之地,则逐渐开始适宜人类居住,并且越来越富庶。
当然,这一切暂时都还和韩四郎无关,他只感觉到了物产开始丰富,周围很多沼泽都被开垦成了水田,稻米和鸡鸭鱼都比以前似乎来得更容易了。
所以,即便是个最底层的渔夫,韩四郎还是很满足的,他在心底讨厌一切的非自然变动。
对于那些突然出现,然后占据了东都府的周人,他就是这么看的,他恨不得周人现在全部消失了才好。
“韩老鼋!韩老鼋!快去东都府!”岸边上,一个本家的壮汉正在喊韩四郎。
对了!韩四郎这个称呼,只是韩四郎自己这么称呼自己来着,不但是外人,就连爷娘兄长都是老鼋、老鼋的叫他。
鼋,就是一种大鳖,尖嘴猴腮、瘌嘟嘟、黑乎乎,跟韩四郎的形象,简直是完美契合。
所以老鼋就成了名字都没一个的韩四郎之正式称呼。
韩四郎很不乐意别人这么喊他,但是他素来不爱出声,更别提与人争吵了,于是他就昂起脖子把头伸了出去,去看本家壮汉要说啥。
这模样,还真活似一只老鼋。
“嘿!你看看这是啥?”本家壮汉非常得意的大声一喊,随后晃动着手里的东西。
韩四郎这下看实在了,顿时羡慕的眼睛都开始冒出火来了。
本家壮汉手里提着的,是一大卷羊油,一大块腌肉,肩膀上还有两匹白布,还不是粗麻布而是白棉布。
韩四郎狠狠的咽了口唾沫,他们这些渔夫,实际上不缺这小鱼小虾,饭食比一般的农夫还要好点。
但对于羊油、腌肉这种河里不产的玩意,那是极为渴求的。
韩四郎就在想,要是日日能有一点羊油煎一顿不好卖的小鱼吃,那简直就是神仙般的日子了。
至于两匹白布,那就更不用说,韩四郎现在还没一件整衣服呢,身上的衣裤,已经补的不成样子,两匹白布足够给包括浑家和女儿在内,全家做一身还多了。
不过壮汉有些不高兴,他觉得韩四郎有些眼瞎,看了半天还没看到最重要的东西!
于是壮汉赶紧把腌肉给放到草地上,他舍不得放羊油,万一被野草枝叶沾了一些走,岂不可惜。
放下了腌肉,壮汉用空出来的右手,狠狠拍了拍腰间,一阵属于金属的碰撞声,陡然响起。
韩四郎听的一个激灵,这是铜钱的声音,他朝思暮想的铜钱声!
这个肤黑如碳,丑如老鳖的穷苦渔夫,猛地朝壮汉扑了过去,什么不爱言语,那瞬间就不存了。
本家壮汉被韩四郎吓了一跳,以为韩四郎是要来抢他钱,想要用手里的羊油去砸韩四郎,但一看之下又万分不舍。
好在韩四郎不是来抢东西的,他窜到离壮汉五六步的地方,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二哥哥也!你是何处得来的这些钱货,也给老鼋指条路啊!”
韩四郎心里很清楚,这个本家壮汉虽然生的壮大,到了水里那也是一条蛟龙,但是家里兄弟少,全靠一个人打拼,快三十了妻都没娶,日子过得比他们家还不如。
这一下得了这么多好处,还提了东都府三字,那就一定是有什么门路得来的。
壮汉眼珠子转了转,“那你得了东西,需得给某一碗羊油做谢礼。”
“成!就给一碗羊油!”韩四郎满口答应。
壮汉突然觉得,他好像发现了一条致富大道,于是把牙一咬。
“那你去让族长把人叫来,一人给一碗羊油做谢,某就带你们去拿这钱货。”
……
日暮时分,这个叫做韩家的小渔村,渔民们从江都府满载而归的。
只不过壮汉的二道贩子没做成,族中弟兄们知道这是江都府的周国官人在发善心后,纷纷不肯给一碗羊肉的好处费。
不过壮汉虽然没从本家兄弟们身上刮到油,但个个都得了好处,还是异常开心的往回走。
当夜,这些穷苦民夫第一次阔了,羊油煎鱼,羊油煎腌肉,糙米饭管够,舍得一些的,还弄来了鸡子、鹅子煎着吃。
只吃的大人长叹短吁败家,小孩子满嘴流油喜笑颜开。
甚至都没等到第二天,女人们吃完饭就凑在一起,她们共用一盏油灯,族中的剪刀、木尺,开始了做衣服。
孩子们也睡不着,强撑着在等母亲做好衣服。
此时的穷人,好多人家,一年也换不了一次新衣服,对于白棉布衣服的渴望,是后世人无法想象的。
不过,这份欢欣,只过了一个晚上就消失了,舍不得脱新衣服的孩子们还在闹着要吃煎鸡子,男人们早就被族长召集起来了。
韩家的族长是个矮壮的汉子,脸上有好几处刀疤,据说是当年跟吴国水师搏杀时留下的,加上为人阴狠,手段狠辣,在附近的几个渔村很有些名气。
所以这时候围在他身边的,不止有韩家的渔夫,还有周围李、陈、曹几村的渔夫们。
现场怕不得有上百丁壮,都是江边长大,水性好的汉子。
韩族长阴沉着脸,正在责怪第一个回来报信,还想当二道贩子的那个壮汉。
“昨日某就不让你们去,你们非要去!那金背钱、白棉布、米面粮油是那么好拿的?
那都是东都府官上的,是皇子南昌王的钱货,咱们现在拿了他们的东西,江宁城中已经传来了消息,凡是拿了这些财货的,都是逆党,通通处死!”
周围的渔夫们,顿时脸色惨白,逆党和通通处死两个词,就如同九天之上的天雷一般,猛地轰击到了他们心头上。
昨日才得了财货,高高兴兴的全家欢庆,今日就成了逆党了。
韩四郎也被吓坏了,他哆嗦着颤声说道:“要不咱们就把东西还回去吧,若是……”
可韩四郎话没说完,族长就鄙视的看了他一眼。
“还回去?你吃到了肚子里,你浑家传到了身上,还怎么还回去?就是把你肚子划开,也还不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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