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唐儿归 第343章

作者:人到中年纸老虎

  只要在战场上立下战功,回乡就是富贵日子等着,凉王大军能这么快击破定难军李家,秘密就在这里。”

  杨信听折从远这么说,不禁赞同的点了点头。

  “按兄长这么说,某杨弘信要是个甲士的话,也愿意为凉王效命了。

  这天王不愧是天上神佛下界,也只有他治下能有这番场景。”

  折从远听完,颇有深意的一笑,“这其实并非凉王首创!”

  杨信听完,认真思考了一下,“兄长是想说,这套制度,就是昔年大朝的府兵制?”

  “没错!”折从远站起身来,颇为感慨的说道。

  “当年大朝太宗文皇帝麾下的府兵,就是这样的。

  他们入则为民,出则为兵,战斗力还强悍无比。

  太宗文皇帝靠着他们消灭了天下英豪,逐突厥于大漠,破吐蕃于西陲,以仁义安置诸羌党项各族,成就天下伟业。”

  杨信也站了起来,“这么说来,凉兰二州周围这三四十万人,就是天王的府兵了?”

  “鄯、河、岷、灵、夏、银诸州也有这样的村子存在,只不过规模要小的多。

  此时就如同隋末乱世一般,只要有五万府兵,南下关中,东出潼关,天下可定了!”折从远轻声说道。

  说完,折从远笑着看向了杨信,“某看上次在骆驼堰,天王很喜欢你的长子重贵,虽然他和我家二郎差了十岁,不如明日就让他们做一对兄弟吧!”

  杨信缓缓的点了点头,他知道折从远是什么意思,就是按照此时的习惯,让折德愿和他长子杨重贵一起,拜给张昭做义子。

  “如此,某回去之后就退还刘太傅送来的礼物。”

  “如此最好!刘太傅虽然也是人杰,但不敢接云州之人,就输了一招。

  河东近年人才凋敝,虽然得了吐谷浑白承福等十数万人,但跟天王的无上天大慈法王和清源妙道二郎显圣真君比起来,还是差了很多。

  白承福等就算再能战,也比不上河西陇右灵武的诸羌党项沙陀等部。”

  ……

  东京开封府,归义楼上,慕容信长端坐于主座,赵匡胤、王审琦如同哼哈二将一般护在他周围。

  只不过面前的桌子上珍馐美酒摆满了,却没人上座去动筷子。

  这是因为他们在等人,等一个即将上钩的人。

  未多时,楼下木梯一阵脚步声响传来,一个身着紫袍,脸上顾盼自豪,神采飞扬的中年人走了上来,正是侍卫马步亲军都指挥使景延广。

  别看景延广在石重贵登基之后,官职丝毫没有变化,但实际上权力,却大为增加。

  因为原本景延广的侍卫马步都指挥使,仅仅只能负责指挥石敬瑭禁卫中的一支,那晚上也恰好是他守护大宁宫而已。

  但现在,这个职位一个字都没改变,但已经成了控制禁军的最高统帅。

  除了军中地位大为提升以外,还能堂堂正正的入朝参与政事了。

  几年后,这个职位会有个新名字——殿前马步都点检。

  “都尉可看见那远处的白帆了吗?”景延广没有第一时间坐下,而是站到了二楼的窗边。

  他还看了慕容信长身前的大桌子一眼,用这种大方桌就餐的模式,如今在归义楼的推广下,都快成一件风潮了。

  慕容信长没有动,而是淡淡的说道:“这么看来,都指挥使还是放了杨光远一马?那可是十余万贯财货。”

  景延广见慕容信长没有随着他的节奏,稍微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

  “都尉知道的这么清楚?莫非是杨光远给你说的?”

  这句话,有点威胁的意思,也有点奚落。

  威胁是因为杨光远现在可是臭狗屎,谁沾上了一定名声大坏。

  奚落是在表示,杨光远这样的实权派,都不得不乖乖移镇。

  石重贵的天子之位已经坐稳,李太后已经彻底失去了权力,慕容信长这种前朝驸马,就不要多生事了。

  慕容信长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景延广,挥了挥手让王审琦给两人斟酒。

  “某当然知道,因为杨光远根本就没带走多少船的财货,他的钱财,都已经在洛阳兑换成了银票,所以,某知道他有多少家产。”

  虽然目前张昭搞得这个银票行业在各个环节,都做的不错,但对于慕容信长来说,他想从这里面了解点寻常人难以知道的信息,还是轻而易举的。

  这就是纸币在这个时代最大的问题,统治者很难忍得住漫天印钱的诱惑。

  景延广愣愣的看了慕容信长几眼,这时候他才意识到,不能仅仅把慕容信长当做一个过气的驸马都尉看,也不能把他当成东京城的一个大豪客看。

  而应该把他当成凉国王子,当成大凉天王张昭伸向东京的一只手来看。

  “公在朝堂上,力劝天子不向契丹称臣,如今契丹问罪的使者都快到东京了,都指挥真不知道自己大难临头了吗?”

  慕容信长冷笑一声,别人看景延广觉得他是慷慨激昂,威武不屈之人。

  但在慕容信长看来,景延广此人,不过是善于用这种话来包装自己而已。

  说话掷地有声,但实际上一点准备没有,他也并没有和契丹决一死战的决心。

  之所以他如此笃定,因为慕容信长见过真正慷慨激昂,以天下为己任的人是什么样。

  那就是他的父亲,大凉天王张昭,当年还只有十七八岁的慕容信长,之所以接受了这个继父,就是被张昭的这个情怀所打动。

  见识过张昭身上那强烈的民族情怀和荡平乱世的迫切之后,景延广的这些表演,在慕容信长看来,要多假有多假。

  “危言耸听!若是都尉找某来,只是为了说这些,那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景延广到底还是经历过风浪的,当然不会被慕容信长这些话给吓到。

  “那么敢问都指挥使,契丹使者到了,要如何应对?”

  慕容信长好整以暇的请景延广喝酒吃菜,丝毫不被景延广脸上不耐烦影响。

  景延广冷冷一笑,“这还用问?自然是据理力争,谈及伦理,天子称契丹国主为祖父,乃是私事。

  但若要我大晋再次向契丹称臣,绝不可能!”

  “那契丹国主,必然大怒,铁骑南下又当如何?”慕容信长继续问道。

  景延广神气无比的一昂头,“若是偏师南下,当以河东刘太傅、邺城杜太尉、符彦卿、高行周诸镇节帅分兵拒之。

  若是契丹国主亲自南下,某当率禁军健儿,以十万口横磨剑击之!”

  这景延广虽然掌握了朝廷大权,但竟然现在就想指挥得动刘知远、杜重威等重臣。

  恐怕就是符彦卿、高行周能在多大程度上听他的命令,哪都不一定。

  “那么……”慕容信长拖长了声音。

  “如果此时凉国大军,突然南下关中,再出潼关直奔东京呢?公有何办法?”

  景延广猛地瞪大了眼睛,他想了一会,发现竟然没什么手段去阻止凉国大军。

  这别说东出潼关逼近东京了,就只是进入关中,晋国上下的人心,说不定就要崩溃。

  “这天下,已然是三分之局面,契丹最强,晋次之,凉最弱,除此之外,孟蜀、唐国皆碌碌之辈,都指挥使不是想让大晋以一打二吧?”慕容信长低声问道。

  景延广勉强稳住了心神,他死死盯着慕容信长的表情。

  “先帝父事契丹,已然惹得天下沸腾,张天王若是要协同契丹入侵,哪怕就是拿下了关中,也不会有人心服。”

  呵呵!景延广这样的武夫,竟然有开始说人心了,真是可笑!

  看来此人根本就没有多少准备,竟然就要去挑衅契丹。

  “让某猜测一下,若是我大凉与契丹一起行动,天子必然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罢兵求和。

  都指挥使猜想一下,若是要求和,我那位契丹世父会提出什么条件?

  我想,无非就是杀景延广始可言和而已!”

  景延广闻言,大滴大滴的冷汗开始从头上落下,他心里一动,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确实有些太莽撞了?

  却不防,慕容信长阴阳怪气的声音又响起了。

  “都指挥使一定在想,要不回去之后,就去劝天子暂缓与契丹的关系。

  但是很可惜,不称臣是你景延广提出的,这会你又去提出称臣,天子面上过不去他会怎么想?

  再说了,要是继续称臣契丹,为何要你景延广主政?

  与契丹的关系,与天子的亲近,治国的能力,你比得过桑维翰?

  一旦言和,都指挥使必然就要失去现在所有的权柄,你愿意吗?”

  景延广听完,终于扛不住了,刚上楼时的傲娇之色尽去,他双手一拱。

  “都尉不会平白和某说这些,有何差遣,还请都尉明言,某无有不从。”

  慕容信长举起酒碗,向着景延广请了一碗最上等的紫酒,而后才长叹一声感慨的说道。

  “我等凉国人,终究是大朝的子民,怎么肯帮助契丹攻打自己的故国呢?

  再说了,契丹入了中原,与我大凉,毫无益处。

  只是某听闻,那冯玉、李彦弼等人撺掇天子,欲要阻断河西商路,严禁河西银票流通,甚至封锁弹筝峡与凤翔以西诸关。

  难道他们就没想过,一旦如此,我大凉铁骑,就是定要南下的吗?”

  景延广实际上对冯玉和李彦弼等人,也是看不上的。

  后两者,一个是吴国夫人冯氏的胞兄,一个是冯氏的府中奴仆,说不得跟冯氏有什么勾连。

  而且景延广知道,石重贵有晋封冯氏为皇后的意思,到时候恐怕这两人,就会与他景延广并称。

  对于一个此时掌握禁军的赳赳武夫来说,与这样的人并称,简直是奇耻大辱!

  天下人都会以为他景延广没有能力。

  所以景延广还是很配合的照实说。

  “这实乃冯玉、李彦弼二人想勒索西去行商的财货自肥,天子并无断绝河西交往的心思。”

  慕容信长冷哼一声,“不知死活的东西,勒索西去行商,就是挑衅我大凉!

  天子并无断绝河西交往之心,但恐怕架不住吴国夫人枕头风吧?”

  景延广也深感无奈,“冯玉为人胆小,某或许可以劝阻,但李彦弼贪婪无比,恐怕不是那么好劝的。”

  “都指挥使可要知晓,这不是在为某办事,而是事关都指挥使身家性命。

  某可以照实告诉都指挥使,一旦河西商路出现阻隔,凉国铁骑恐怕会比契丹大军都先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