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唐儿归 第297章

作者:人到中年纸老虎

  “可是此夏州城,乃是匈奴人赫连勃勃发十万人建的统万城,比咱们凉州都坚固,就算是强攻,恐怕也不是一两个月时间可以攻下来的。”折逋嘉施颇为担忧的说道。

  张昭看了看角落里欲言又止的沈念般,冲他招了招手,“沈念般,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沈念般闻言慢慢站了起来,“臣刚随大王探查了一遍夏州城,此城确实是高绝雄伟,极难攻破,定难军李家盘踞此地数百年,想来城中存粮一定颇丰。

  但臣观夏州四野,山上林木不丰,也没有最近大规模砍伐的痕迹,臣有个疑问?这夏州城中军马居民?不用生火煮饭吗?”

  咦?

  张昭一下站了起来,帐中诸将也安静了下去。

  对啊!夏州四野由于开垦的比较早,已经没什么森林了,远处山上林木稀稀拉拉的。

  夏州城中,有好几万人,每日生火做饭,要用不少的柴吧?冬天也还要用柴取暖,他们有那么多的储备吗?

  “仲德果然心细,赏彩绢二十匹!”张昭大喜。

  “杜论赤心你回一趟凉州,让左右长史赶紧赶制五千套棉被,一万套棉衣到夏州。

  各军封锁夏州西城四门,告诉儿郎们,攻下夏州城,咱们再还乡!”

  账内军将一听张昭要把由商曹控制的棉被和棉衣这种战备物资放出来,顿时就感觉到了张昭的决心。

  因为这些物资可不是河西陇右节度衙门的,也不是韩王府的,而是张昭私人的。

  有了这五千套棉被和一万套棉衣,兵士们挤一挤,也能熬过这个冬天了。

第三百八十二章 差点忘了还有折家

  银州城下,喊杀声震天响起!

  数十架旋风炮不停把石块投向银州西门。

  依靠无定河水修建的银州护城河,也被挖出了十几个缺口,护城河水正哗啦啦的被放干。

  与城下喊杀声相对的,则是李彝敏那又尴尬又有些恐惧的神色。

  他信誓旦旦的向张昭表示,一定可以将镇守银州的银州防御使李彝景劝得出城投降。

  结果呢,李彝敏派进城的使者,被城内的李彝景拉到城头一刀砍了,还把李彝敏骂的抬不起头来。

  不同于李彝敏的尴尬和恐惧,张昭对此反而是无所谓的。

  李彝景不肯投降,张昭杀起他全家来,就更没有负担了。

  银州也不是夏州那样恐怖的坚城,没有那么难打。

  填平壕沟,挖开护城河以后,归义军分三面攻打。

  投石机猛砸西城门,分金都的人在南城爆破城墙,两千矿奴和刚加入的丁审琪部一千人猛攻东门。

  而张昭自己,则亲率一千轻甲骑兵和一千弓骑兵在北门外山坡上埋伏。

  果然,归义军三面猛攻三日后,几百银州军出城,想从北门溜走。

  结果正好就一头撞进了张昭的埋伏中,被打死打伤三百多人后,全部被赶到了无定河边,只能投降。

  第五日,投石机把银州西门砸出了一个巨大的破洞,分金都也把南城墙给爆开了一截。

  张昭驱赶投降的党项人为先锋,一举就从三面攻进了银州城。

  银州署衙,防御使李彝景携全家,不用张昭动手了,他自己就点了一把火,将全家烧死在了署衙中。

  不过张昭还是不太放心,大军开进城中,一个一个的鉴别,谨防李彝景家有任何人走脱。

  查到最后,确认李彝景并其三子都葬身火海,张昭这才安心。

  不过这次大搜查,也有个意外收获,那就是张昭搜捡出了一个银州的汉人大族-张家。

  如果张昭没记错的话,那位辅佐李继迁打跑宋军,又辅佐李德明初步建立西夏的张浦,应当就是这个张家的子孙。

  不过,事情有点难办了,这时候的张家,还远没有几十年后那么发达。

  虽然他们也控制了银州的大片土地,但实际上,他们家是不怎么会种地的党项大族白手套。

  那些地看着是张家的,其实是李彝景等一批银州高官的,张家只是生产的组织者而已。

  而且他们手里没兵权,也没有政权,能调动的,只是手底下精通农活的农户,整个一人畜无害。

  这就让张昭犯难了,历史上张浦确实不是个东西,但张昭总不能虚空索敌,把几十年后的事,放到现在来定人罪吧。

  此时,银州张家的族长,是一个叫做张端的老翁,身材修长,看起来也练过些枪棒弓箭,但更多的,则是显现出了一股文人气质。

  他对于张昭的到来欣喜若狂,能不欣喜若狂嘛,银州十几万亩的土地,基本都是他们张家在替党项人打理。

  现在党项人没了,这些田土哪怕他们能到手三成,也足够张家吃饱喝足了。

  “仆听闻大王家世门第起自南阳郡?”

  此刻的张端,当然不知道张昭心里在想着是不是要杀了他全家,还以为张昭在考虑别的事情。

  可跪在地上良久也不见张昭问话,膝盖实在有些生疼,只能低声开门问道。

  张昭闻言,挥手示意张端起来,“不错,某家世门第出自南阳郡南阳张氏,到河西之后,家祖自立门第为龙舌张氏。”

  “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南阳张氏自魏明帝太和年间首立郡望,迄今七百年矣,终于出得大王这样天纵英主,让人好生欢喜!”

  张昭长叹了一口气,这就攀附上了吗?

  “听足下所言,也是南阳张氏后人?当今天子在位,天纵英主这等话,不可再说。”

  “大王教训的是!”张端听完,忙又跪了下去,随后还从腰间摸出了一本书。

  这时候离毕昇发明活字印刷还有几十年,书本几乎都靠手抄,是非常珍贵的。

  “家祖开元二年为银川郡儒林县令,始自南阳迁居至此,有族谱为证!”

  张昭打开了看了看,还真是开元二年从南阳迁来的。

  不过,这南阳张氏虽然与清河张氏同样知名,但实际上郡望是假的。

  这是魏晋南北朝时期,张姓中有些地位的寒门为了自抬门第,虚拟出来的。

  当时很多张氏名人出身寒门的,都会附会是南阳张氏出身,说白了,这就是一群出身寒门,但有才能的张姓能人,弄出来的一个并夕夕郡望。

  只要你有才学,在乱世中做了高官,那你就可以自称南阳张氏,那些已经得到南阳张氏郡望的人,不但不会拆穿,还会把你拉进来,大家互相承认。

  张端当然也知道这点,他这南阳张氏与张昭的南阳张氏,就不可能是一家人。

  除了几千年以前的老祖宗可能是一个人以外,就没有其他的亲缘关系了。

  他也在紧张,不知道张昭会不会认他。

  脑海里千回百转,张昭细细考虑了一下,他围攻夏州,不是一个月两个月能完成的。

  这张端的银州张家,是本地地头蛇,手里管着一千多户农夫,是个非常不错提供后勤的对象,先放一马再说。

  “果然是本家贤才,起来吧!”张昭合上张端的族谱,轻声说道。

  张端大喜,嘴巴都咧到耳朵跟了,他接过族谱,恭恭敬敬的对着张昭一弯腰说道。

  “启禀大王,这银州有十三万三千四百二十亩地,其中上田四万余亩,中田七万余亩,下田两万亩,原本都是党项李家的产业,今大王得了银州,当归属大王。”

  张昭呵呵一笑,满含深意的看了张端一眼。

  “银州果然富庶,不过统计田亩之事,先不急,端翁可以先回去再仔细统计。

  还有筹集粮草一事,也要端翁多费心,办的好了,官位田产,自然有赐下的。”

  张端虽然精明,但也不过是个李彝景等人的白手套,此刻被张昭盯着,顿时感觉一股恐怖的威压向头顶压来,心里那点想要瞒个几万亩地的小心思,顿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仆省得,三日之内就将田亩数与银州可供大军粮草征集上来。”

  眼见张端出去后,张昭挥手把氾顺招了进来。

  “你率两千军马驻银州,充银州防御使,将这银州城弄的舒适点,酒肉多囤积些,冬季围攻困苦,某打算让军士们分批到银州修整。

  那个张端三日后再来,如果田亩少于十五万亩,粮食少于三万石,你就点起兵马,杀了他全家,再换个能办事的人。”

  “末将遵命!”氾顺知道银州的重要性,有这么个后勤基地和舒适城池在,就能给冰天雪地中围城的大军一点希望,让他们望梅止渴,也更容易熬过这个冬天。

  “银州以北数十里,有小城名为开光。”吩咐完氾顺,张昭又把罗玉儿招了过来。

  “某前些日子算漏了一家,开光以北,有党项折家世居麟州、府州一带。

  这折家治下人口虽然只有不到十万,但家传渊源数百年,乃是当地豪强,麟府两州健儿也颇为善战。

  你去之后,一面在开光防备,一面派人持某的亲笔信,去见永安军节度使、府州刺史折从远。”

  说到这,张昭想了又想,“最好还是你亲自去,与折从远分说某此次进军,只是与李彝殷和定难军的恩怨,不牵扯其他。”

  罗玉儿走后,张昭也暗自心惊,此时的人最好面子,定难军周围四个节度使中,延州的彰武军、鄜州的保大军,和河东刘知远,他都派了使者,送上礼物去解释,唯独忘记了府州永安军折家。

  这不得被看成是看不起折家?万一折从远被李彝殷或者是石敬瑭说动率兵来救,那也是麻烦。

  人的名树的影,后世折家军威震西北,做了中原几百年的屏藩,不但忠义,战斗力还强,跟他们打一场,实在是不划算。

  这折家,历史上抗住了西夏和契丹的轮番攻击,北宋都没了还忠心耿耿,正是张昭要招揽的对象啊!好在还来得及。

  不过呢,这也是张昭多想了,因为此时的折家,也正面临最严重的危险。

  那就是折家所在的麟府二州中的府州,也在燕云十六州之中。

  折家为西北屏藩几百年,早已汉化,内心也认同自己是汉人,自然不愿意变成契丹人。

  而耶律德光稳住燕州形势后,就一直在软硬兼施,想要拿下折家。

  折从远率领府州军民,实际上已经抵抗契丹人数年了,只是府州偏僻,折从远也不是什么大人物,是以并未引起各方关注,石敬瑭甚至都不知道他割出去的府州,还在抵抗。

  历史上,府州是割让的燕云十六州中,唯一没让契丹人的得手的,折家的忠烈,可见一斑。

  罗玉儿刚走,丁审琪又进来了,略微一施礼,这家伙竟然大大咧咧的往胡床上一坐。

  “某家年老,不比大王青春正盛,受不得这站立之苦,还请大王莫怪!”

  张昭呵呵一笑,脸上笑容极为灿烂,说话更是没有因为丁审琪的装大而丝毫不满。

  “丁公与我,同是朝廷节帅,公年长,当是某的长辈,何须拘礼!”

  丁审琪听到张昭这么说话,当即喜不自胜,越发觉得这张河西,不过是仗着家中长辈支持,得了祖上荫庇,方才有此功业。

  不过倒也知道敬重他这样的长者,还算不错。

  远处的郭天策看见张昭脸上的笑容和亲切的话语,不由得后背起了一层白毛汗。

  作为张大王的近侍,他比谁都清楚这位大王的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