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须尾俱全
“波西米亚?”元向西叫了一声,“我在发电机下面发现了一张纸,好像是以前的进化者留下来的,你过来看看……诶诶,你怎么了?”
波西米亚自己也不知怎么了——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飞奔了出去,一下子就扑进了他怀里。
第1254章 过家家
她一时忘了元向西虽有身体,却轻飘飘地没有重量——被她突然迎头一冲,二人脚下不稳,一起往后跌下去,摔在了地板上。
“你、你干什么?”
这一摔,把波西米亚的神智重新摔了回来。她登时像被人洒了一身毛毛虫似的直直跳起身,嘴里直吸凉气:“咿——!远点、远点!”
“你也用不着这种反应嘛。”活鬼嘴里嘟嘟囔囔地,慢腾腾爬起来:“不怕实话告诉你,你一路又是出血又是出汗的,我比你好闻多了,应该是我让你远点才对。”
波西米亚抬起胳膊,正要低头凑上鼻子,猛地止住了动作。“你少说废话。”她一摆手,“我……我只是一时有点被惊住了。刚、刚才,我在客厅沙发上好像看见了一个小孩子的影子,等我冲进去时,客厅里什么人也没有了。”
元向西把头发拢到耳后,脸上仍旧是那一副呆乎乎、好像不管你说什么他都会先“噢”一声的神情。“是……是宝儿吗?”
“你问我我问谁。”
“说不定你看照片太久,眼前重影了。”他仰起下巴,想了想。“你被那个小孩子的影子惊到了,所以……冲到了我怀里?”
波西米亚有点猜着这家伙要说什么了。
“我这么让你有安全感吗?”元向西绽开个笑,一叉腰:“我不愧是一家之主。”
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波西米亚使劲揉了揉太阳穴,觉得使劲吞回一肚子反讽,简直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难的事:“……我觉得,可能是副本在影响我。”
元向西抱起胳膊,在光鱼游弋着投下的晃动光影里,看起来越发鬼气森森——但却是个好像不知道自己该去哪作祟、职业生涯很迷茫的鬼。“你有没有感觉自己和女主人越来越……唔,贴近了?”
“你、你怎么知道?”
他慢吞吞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之前进化者留下的,你看看吧。噢,对了,备用发电机等于一块废铁了。”
现在不是节省光鱼的时候了,波西米亚干脆将五条鱼都叫了出来,把走廊、楼梯这一小片地方都照得亮若白昼。
一看就知道,这张纸已经在户外经历过一阵子风吹日晒了。墨迹虽还清楚,纸张却开始泛黄、发了脆;贴在四角上的胶带黏了不少灰土,尽是黑乎乎的污垢。“致后来人。”波西米亚读了几个字,随着她的目光下移,声音也越来越小。
致后来人:
今天我难得发一次善心,给你们后来的人提个醒,爱信不信啊,谁叫我现在心情好。这一间白色二层小屋是个副本,看到这儿打算绕道的人可以赶紧走了,再耽误副本就要激活了!(对了,如果你是单身一人,最好也别进来)
我们不知道情况,误闯进来了,结果发现这个副本很不错……在我写这张纸条的时候,我们都把它过了四遍了,可算是好好休养了一回,好多年没吃过这么舒服的饭了。
言归正传,这是一个过家家副本,它会根据情况,调整内容和难度。
这栋房子以前住了一个五口之家,不知道什么原因,某一年突然都不在了。进了副本就得好好儿扮演这一家里的某个角色,像过家家一样。先把副本给你安排的这一段“历史”给弄明白,比如这一家人在这段时间里怎么样了、发生了什么大事没有,然后按照“历史”把自己的这段时间演完,副本结束。
好处是,你一旦掌握诀窍,就能自己选择副本的内容。(比如我们这段时间里,就什么破事儿也没有,就是休养!)靠近房子的时候,要注意你嘴里说了些啥,一开始的几句话,能决定你过家家的副本难度。一定要说好话,行动上也要注意!“今天是好日子”、“能休息了”之类的什么都行,别忘了说“农庄里好吃的多”,也别动手什么的。千万别瞎说不该说的,不然副本内容很有可能会随着你的话改变。留神听房子里的动静,要是听见房子木板咯吱响了几次,就说明它对你的话产生反应了,正在激活。
我们过了副本四次,每次说的都是好话,每次进入的时间段都是1973年10月之前。它不挑性别年纪,我也不知道怎么分配角色,反正一是不要独自进来,否则你会被看不见的角色包围着过家家;二是超过五人的小队不要进,不管你进来几个人,反正最多只有五个人能出去。(如果不足五个人进来,但是比那段历史里的家庭成员数量多的话,就得做好心理准备,可能有人要扮演家畜宠物什么的)除此之外,简直没有危险!
PS:手都写疼了
PS:妈的,有个细节忘说了,不管你进的是什么时候,这一家的照片都是齐全的,所以我们才知道这是个五口之家波西米亚愣愣盯了这张纸一会儿,抬起头,能吐出的只有一个字。“啊?”想了想,她组织了一下语言:“……啊?”
“这张纸上的意思是……”她丈夫的口气好像在给智力不发达的小孩讲故事一样。
“我知道它是什么意思。”波西米亚又看了一眼留言,气不打一处来,一连串问题都冲了出口:“这一看就不像在骗人,但是为什么不把纸贴门口?这屋子里原来是可以有食物的?我们当时都说了什么,是好话吗?你听见木板声了吗?”
谁能想到她当时离烤鸡就差那么一点点距离,结果走了一条错路!
“记忆中好像听见了几次,只是我想不起来,在木板声响起之前我们都说了什么。”元向西拍拍她的肩膀,“不过你放心,有你在,当时说的肯定不是好话。”
“我要离婚。”波西米亚气冲冲走出大门,使劲把纸往摇椅靠背上一拍,摇椅顿时晃了起来,纸也松松歪歪地黏在了上头。一个东西就该待在它该待的地方——搞不好就是上一次进副本的人随手把纸条乱扔,才害得她吃不上饭。
她正要转身进屋,忽然有了个主意:“你出来。”
“干什么啊?”
“把我们之前的对话再来一遍,说不定能想起来木板是什么发出响声的。”
元向西唉声叹气地走出了门,看他神色,简直是个不得不陪女朋友逛街的沮丧男友;对着那张脸,波西米亚心一软,放轻了两分声气:“很快就好的,我保证。”
不到真正检验的时候,谁都想不到,原来人类记忆竟然是这么靠不住的东西。二人站在门口你一言我一语争执半天,唯一达成的共识是彼此都觉得对方的脑子是驴粪蛋。
“不管我说了什么,你装死人吓我,估计就已经足够让副本决定不走好路了。”波西米亚觉得自己错失了吃烤鸡的机会,本来应该更生气的,但又实在有些对他生不起气:“你说,我们怎么判定我们进入的是哪一段时间?”
“你刚才看见的说不定就是宝儿……她看起来像几岁大?”
“差不多像是死了几十年那么大吧。净问废话,我怎么知道小孩子看起来多大。”
当元向西皱眉思考的时候,波西米亚不由想到了楼上的日记本。一想到要把它拿给他看,她就实在皮肤发烫、恨不得抱起膝盖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脸才好——权衡一会儿,她不大甘愿地说:“那个……有一点我知道,我们至少不会是在宝儿一岁半之前的时间里。”
日记本是在宝儿一岁半时用完的,在找到下一本之前,她只能粗略推断,他们过家家的时间段是在这之后。
不过,元向西显然把她的意思给领会错了。
“两岁往上的小孩,对你来说就很难分辨了吗?好像也是哦。”他抄起圆桌上的照片,看着日期计算了一下时间:“我们是1973年6月20日结婚的……宝儿是1974年12月15日出生的。那么一岁半以后,就是1976年年中了……”
波西米亚暗暗松了口气。
“我觉得,先知道我们处在这一家历史里的什么位置,才好推断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应该在房子里四处找一找日历、记事本一类的东西。”她一挥手,五条光鱼四散游开了,将整个一楼都照亮了不少:“任何能锚定时间的,都行。”
“哟。”元向西双手插进兜里,“你还知道锚定这个词哪。”
净在嘴巴上欺负人。波西米亚又羞又恼,唇角却忍不住要勾起来:“你闭嘴!”
“不闭。我去客厅找找日历什么的,要是宝儿也是鬼,我们父女俩就一起不闭嘴。”
“父女俩”这几个字,不知怎么就像一只小手,轻轻挠了几下波西米亚,叫她又想笑又想躲——一个激灵,她赶紧甩了甩头。
二人将一楼分为两半,各自检查一半;由一条游鱼在前方领路,波西米亚绕过楼梯,小心地打开了她看见的第一扇门,发现里头是个狭窄的卫生间,一眼就把整个空间都给看完了。第二扇门是一间书房,毫无疑问很值得一看——她几步走进去,将门彻底打开、又用门挡给拦上了,匆匆走向书桌。
桌上有个小小的日历本,日期的格子里偶尔有一些陌生笔迹,记下了当天要做的事。波西米亚将它挑出来,没急着看,又一个个打开了抽屉——拉到最底下的抽屉时,她发现它上了锁。
第1255章 家书
拉开抽屉之前,波西米亚回头看了一眼书房。
光鱼在头上来回游荡,房间里的光影也随之此起彼伏。有时是书柜上的玻璃门被映得闪烁耀眼,有时是木桌纹理纤毫毕现;而在光鱼游开的时候,装着家具的角落就会霎时黑下来,好像一张当你转开目光时嘴角突然落下去的脸。
见房里没有什么异样,她重新在书桌后弯下了腰。书桌是那种老式红木的,又沉又结实,上了锁以后几乎纹丝不动;在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的时候,波西米亚又不大敢使劲——她拽了它好几下,拽得抽屉“咣当”响了一阵,居然还没能拉开。
还是别弄出太大声音的好……?
由于书桌背后被厚木板挡住了一大半,她从书桌边缘后方伸长脖子、探出来一双眼睛,在书房门口扫了扫。一切如常,没有变化,继续。
再一加劲儿,木抽屉终于抵不住进化者的力道了——只听“咯啦”一声,把手碎裂掉了下来。
去你妈的。波西米亚一扬手,将把手给扔向了门口;从木板下方,她能看见把手滚落在了地毯上,正好停在门边。
抽屉现在严丝合缝地嵌在桌体里,连抠都没地方下手,只好用上强硬手段;她在食指上套了一个戒指,朝它呵口气,砸向了抽屉板。
“吓我一跳!”元向西的声音遥遥在房子另一边喊道:“你砸墙呢?”
波西米亚没答,将抽屉上破碎的木板一块块拣了下来;又往地上趴下去一看,只见抽屉里黑幽幽的,果然堆着一叠文件似的东西。她正要伸手进去掏,忽然只觉头上一暗——偏偏在这个时候,光鱼又游到房间另一边去了,整个书桌都落入了昏暗里。
当初是为了这种海浪般的光效才买的鱼,结果有时还真不那么方便。
波西米亚一边想,一边收回手坐起了身;正要将游鱼叫过来,她的目光下意识地从桌下一扫而过,身体忽然凝住不动了。
昏暗中,桌外多了一双深色皮鞋。
她把眼睛挪回了挡板空隙下。挪到桌面上。又移到了挡板下。
桌面上方,没有一张正对着她的脸,更没有一个黑乎乎的头顶;只有那双细细的腿一路往上,被桌子挡住了大半。
波西米亚猛地跳了起来,差点撞上旁边的椅子;然而即使她站直了,往外一看时,发现目光所及之处仍旧只有一片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人的上半截身体。
难道桌外那人弯腰趴下去了……?
喉咙里连一声尖叫都聚集不起来,她迅速重新扑到桌下一看,发现那双腿仍旧笔直地立在挡板外。在她的目光下,其中一只脚忽然一踮,就离了地;接着,另一只也跟着离开地面、往上消失了——随即,桌板上响起了膝盖落上去时一声轻轻的“咚”。
波西米亚全身汗毛都炸开了,甚至来不及站直身,急急往后一跌,仰头望向书桌时手里已经紧紧抓住了一只镯子;这个时候,光鱼恰好一摆尾游近了,一片光芒洒落下来,照亮了空无一人的桌面。
地上空空的,桌上也空空的。
“怎么啦?”元向西在外头问道,“怎么这么大动静?”
“你……你过来一下。”波西米亚将后背紧紧贴着墙壁,目光仍旧在一遍遍扫过桌上桌下,“我、我发现了一个上锁的抽屉。”
元向西明明已经不是活人了,但等他的双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时,她还是不由松了口气。她一时还不太敢把后背离开墙壁,只坐在地上,看着他喊道:“我在这儿,你过来。”
“你发现什么了?”元向西睁大了一双眼睛,“怎么这个脸色?”
“又来了,我……我在桌下看到有一双脚的影子,爬上了桌……光鱼游过来时,就什么都不见了。”
“是小孩子的吗?”
“……好像是。”
“那应该对了嘛。”
元向西耸耸肩,好像一点都体会不到她此刻的心情,仍旧是一派清风的闲适模样:“现在最早也是1976年年中,这一家至少有三个成员了,你,我,还差一个宝儿……你看见的估计就是宝儿。”
就算她不熟悉孩子也知道,一岁半的孩子不可能有那种长度的小腿,或者自己爬上成年人的书桌。
波西米亚看着他愣了几秒,哑着嗓音问:“那……宝儿起码有五岁了。现在是……现在是1980年?”
如果她没错的话,那说明这房子里还有一个男孩和一个婴儿。她的三个孩子,现在都聚齐了。
“不是。”
元向西扫了一眼书桌,语气突然非常肯定:“现在是1981年。”
“你、你怎么知道?”
他伸手抓起桌上一个物件,亮给波西米亚看了看。“不是你找出来的吗?你看,这是1981年的日历本。”
……宝儿六岁了?这是她从家庭相册里消失的一年?
说起来……这家人是从哪一年突然不见的?
见她一声不吭,元向西看着她叹了口气,蹲下身。“好吧,我帮你把东西掏出来——你是不是不敢把手伸进黑乎乎的地方?”
波西米亚瞪着他,看他把苍白的手臂探入了幽黑里,拿出了一叠大号文件信封。“诶?”元向西忽然皱起眉头,“里头有个袋子。”
“什么袋子?”
波西米亚凑过头,光鱼游了过来,照亮了那一只灰扑扑的塑胶袋。原本的颜色都褪得灰暗了,仿佛想要透过时间哑声哑气地说话;袋子上的“淀粉”两个字,沉默地看着二人。
……书桌里为什么要藏一包淀粉?还特地给它上锁?波西米亚捏了捏袋子,打开一看,发现淀粉已经被用掉了一小半。
“等着,还有。”元向西一边说,一边又抽出了个小小的封口袋。它被密封得不错,里面一把圆圆的、像药片似的小白片,看着仍然和新鲜的一样。“这是和淀粉放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