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乐园 第602章

作者:须尾俱全

笛卡尔精倒是一转眼就把她的事给忘光了,在她脑海中喃喃自语:“奇怪了……刚才明明一共也没说几句话,到底是哪里让女医生露出了马脚……”

波西米亚心不在焉地问道:“你觉得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好?”

“去医疗部门吧。”笛卡尔精看热闹不嫌事大,“格尔探员如果真的被送去了那儿,而医生又假装说没看见他,说不定我们能抓个杀人现场。”

“我觉得不像,她可能确实没看见他。”波西米亚将思绪从“转世”上抽了出来,逼自己回忆了一会儿:“刚才在电话里时,她听上去是真的很吃惊。”

她还记得,那女医生的惊讶非常真挚,甚至连声音都不由自主地拔高了,与其平时惯用的温和语气截然不同——那肯定不是伪装出来的。

“更何况,那医生现在正在找是谁发现了她的身份呢,我可不去自投罗网。话说回来,莫名其妙就让她知道了,还说是什么第六感……这个游戏也太不讲道理了。”波西米亚咕哝了一声,想了想:“……外面都闹暴动了,我身为典狱长不去看看怎么行?我还是去操场那边吧。”

笛卡尔精闻言,显然有点儿失望。不过它的注意力很快就又一次被同样的问题吸引走了;当她迈步朝外走去的时候,它低声自言自语道:“她当时进入办公室的时候,穿了一件溅了血的白褂子,长裤,平底鞋……金丝眼镜,拿了个大信封……我怎么想,也想不出来哪里能够证明她是一个连环杀手。”

“肯定是那片血迹的原因。”

笛卡尔精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道:“……如果真是因为有血迹,就证明了她是连环杀手的话,那么剩下的游戏我就不玩了——简直是侮辱我的智商!无聊!”

波西米亚一耸肩膀。

不管是典狱长还是普通职员的办公室都很简单朴素,走廊也是灰扑扑的笔直一条,猛一看也挺像个监狱。在下楼之前,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走廊,总觉得好像它有点……有点太光秃秃的了。

空空的地板,空空的墙壁,唯独天花板上有一排灯。这种秃法,似乎与什么东西是矛盾的……是什么呢?

波西米亚一边在心里琢磨着,一边走下一楼。暴动一起,文职员工们也都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说不定都在安全的天台上看热闹;她一个人的脚步声回荡在走廊里,“哒哒”地响。

在她鞋底打击地面的有节奏的回响声中,她余光一扫,正好瞧见一间房门的门把手突然转了一下;门锁发出了“咔哒”一声,里面的人试图拉开门,却丝毫也没有拉开。紧接着,波西米亚听见那扇门后响起了一声吼:“喂!”

她一惊,顿住了脚步。

“谁在外面?”门后那个男人的喊声一声比一声高,“门怎么锁上了,给我开开!”

这个时候,波西米亚也听出来声音的主人是谁了,登时吸了口气,下意识地问了一声:“旧皮鞋?”

“啊?什么?”门后男人似乎正燃着一腔火,“是不是你,温特斯小姐?”

“你怎么会在这里?”波西米亚几步走近门口,差点把下一句“你刚才不是还在外面杀人吗”给说出口。

“你先把门打开!”旧皮鞋又喊了一声,不过这次声气控制得平稳了些。“我一直在会议室里等你过来,你已经晚了十分钟了!”

一直在等她过来?

波西米亚试着拧了拧门把手,发现没有钥匙她也打不开。她将情况告诉了旧皮鞋,又问道:“是谁让你在会议室里等我的?”

“就是你的秘书,还能有谁?”

波西米亚有点闹不明白状况了。

“你们这儿的门是坏的吧?好像一关上就打不开了,锁芯都不转……”旧皮鞋十分不忿,重重摇晃了几下门把手,撞得门哐哐直响:“格尔不知道犯了什么毛病,被你的秘书找人送去医疗室了,你有他的消息吗?他现在稳定下来了吗?”

格尔探员真的犯了痉挛,然而旧皮鞋一直在会议室里等她,看样子还被反锁起来了……既然他出不去,那刚才在操场外杀人的人又是谁?还有,女医生说自己没看见格尔,那他人呢?

波西米亚一时间一个头两个大,匆匆应付了一句“我去找人拿钥匙”,刚跑出去几步,忽然又停了下来。

要是从格尔探员开始犯病以后,旧皮鞋就一直呆在会议室里的话,那么说明……他还不知道暴动的消息?

“对了,你往窗外看,你能看见什么?”她走回去几步,问了一声。

“哪有窗户?你们搞得这么隔音。”

他真的不知道外面暴动了!

波西米亚吸了口气,也不太明白这究竟意味着什么;但现在的关键之处已经清楚了,她必须要找到那个牛肉三明治秘书。把旧皮鞋安抚下来以后,她抬脚就朝一楼大厅门口跑去,就在她快要一头冲入外面白亮的天光里时,一个人影忽然从门口旁边一闪,拦住了她的去路。

“温特斯小姐。”

女医生朝她温文尔雅地打了一声招呼,披着白大褂站在日光下,栗色头发闪闪发亮。“你去操场那边吗?怎么现在才走?”

那片被溅上去的血迹,依然醒目地留在她身体一侧上。波西米亚顿住脚步,干着喉咙朝她笑了笑:“医生,这个时候你还是回办公室吧,安全为上。”

“我和你一起去操场。”女医生根本没听见她说了什么似的,迈步走近了波西米亚:“万一有人受伤了,我也可以当场急救。”

这个说法真是叫人没法反驳。

“……对了,你之前说,格尔探员被送到医疗室了,可我没有接到他。”

二人一起肩并肩地走了一会儿,女医生冷不丁地开了口:“……你现在找到他了吗?怎么突发急病了,还不来医疗室呢?”

你问我,我问谁!我还想问问你为什么成为一个连环杀手了呢!

波西米亚满腹埋怨,脑子里也搅成了一团浆糊,根本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好。女医生忽然转头看了她一会儿,金丝边眼镜后方的一双眼睛微微外凸,黑色眼珠里没有一丝光泽。

就好像眼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洞;她的目光直直地从洞里穿了过去,根本没有落在波西米亚的身上。

“温特斯小姐,你走得那么远干什么?”女医生望着她,慢慢笑了,户外阳光将她的镜片闪成了两片反光:“等我一下啊。”

“玩家波西米亚,你的演技太差了。”副本主持人的声音冷不丁地响了起来,“请注意,连环杀手此时很可能已经对你起疑了。”

那怎么办?难道要先下手为强吗?

“你什么时候发现了她露出的马脚,什么时候她才可以正式退场。”

那可完了,波西米亚心想,那岂不是要和连环杀手过一辈子——她这个念头刚一起,只见远处层层铁丝网隔开的小道上,匆匆跑来了一个人,朝她们使劲摆了摆手:“温特斯小姐!明医生!”

没想到关键人物这么快就自己出现了——牛肉三明治跑到二人跟前的时候,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暴、暴动已经平复了……因为有人死了,其余的囚犯都受了惊,我们的狱警很快就控制住了场面……明医生,你怎么在这儿?我刚刚听护士打来电话告诉我,格尔探员被送到医疗室了,你赶快去看看他吧!”

原来才刚送到吗?这场暴动持续的时间,比波西米亚想象的要短多了。

女医生转头看了她一眼。“典狱长不跟来看看吗?”

于情于理,好像她都应该跟过去。波西米亚百般不情愿,又不敢让女医生看出来;恰巧这时牛肉三明治忽然一拍额头,苦笑道:“我告诉另一个探员,说典狱长可以在会议室与他见面,结果暴动一起,我把这事儿给忘了。明医生,麻烦你先走一步,我们见了那位探员就一起过去。”

波西米亚这才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牛肉三明治的解释也很说得过去——明医生微微笑着点了点头,不慌不忙地走了。波西米亚望着她步伐稳当的背影,微微皱起了眉毛;她不由自主地开始想象,明医生在十来分钟以前,可能也是这样一步步走过办公室门外的走廊的……

那条走廊到底有什么问题……?不,不对,与其说是走廊的问题“她可真不着急。”笛卡尔精咕哝着说,“你刚才电话里都说了,格尔探员犯了痉挛,她现在还这么慢慢悠悠的……不怕别人觉得奇怪吗?”

这句话像是一道闪电般,霎时照亮了波西米亚的脑海。

第1062章 监狱风油精

“你下来。”

“我不下。”

“我数到三,你不下来我就攥你。”

“你攥死我,我也要知道为什么——而且,凭什么你比我先一步发现了那个女医生的破绽?你连脑皮层回路都是直的!你说啊,到底是哪里不对头?”

笛卡尔精与别的副本不同,充满了求知欲和好奇心;它激动之下,糊了波西米亚一头一脸、眼前只剩一片马赛克。后者被它磨得发不出火,小声说:“你他妈先下来,我有话要和他说,到时你听了自然就明白了。”

对她充满了怀疑似的,笛卡尔精犹犹豫豫地从她脸上爬了下来,催促道:“快说。”

波西米亚在开口之前,先看了一眼走在前方的秘书。根据他的说法,会议室的门确实有点坏了,一合拢就会自动上锁;他对屋里的旧皮鞋道了歉,此时正领着波西米亚上楼,去自己的办公室里拿钥匙。

就这样,她再一次回到了那条光秃秃的走廊。

秘书的办公室离她的不远,当他低头开门的时候,波西米亚站在他背后,目光正好落在门上一块毛玻璃上。她左右张望了一圈,除了几扇合得紧紧的办公室门,这条走廊里朴素空荡,叫人升不起多看一眼的兴致。

“……明医生看见了。”她想了想,凑到秘书身后,低声试探道。

“啊?看见什么了?”

“你给他们倒水的时候……明医生看见了。”

秘书一下子青了脸色,紧紧抿着嘴角;他看了波西米亚一眼,默不吭声地拧开了门把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怎么?”刚刚疑惑了一句,笛卡尔精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对啊,她看见了!”

的确,明医生本人身上,没有任何能叫人判定她是连环杀手的蛛丝马迹。毕竟谁能从外表判断杀手?就连那片血迹,无论是“溅”上的,还是“染”上的,都可以作出很多种解释,只要还有别的可能性,就不能当做是证据。

唯一一个破绽,其实是在明医生离开办公室以后露出来的。

当时波西米亚在电话里问她,是不是她给探员们倒了水的时候,她是这么说的——“没有,是你的秘书倒的。在探员进门之前,他就把水倒好给他们了。”

这句话乍一听上去,没有一点儿问题,因为那个时候波西米亚只开门看过一次走廊,差点都把外面是什么样子给忘了。

明医生之所以这么肯定是秘书倒的水,最有可能是因为她看见了;但只要再看一次走廊,就知道明医生居然能看见秘书倒水,其实是一件很不自然的事。

走廊上光秃秃的,没有一眼就能瞧个完整的茶水区或者等候区。在明医生朝典狱长办公室走去的这一路上,只有一扇扇门——当然,这些门之中,有一扇有可能是茶水间;但不管怎么说,她必须得刻意探头朝某扇门里望去,才能看见秘书在里面倒水。

“她在路过的时候,正好秘书把门完全打开了,她下意识地扫了一眼,看见他拿着杯子接水,所以才知道的”——这也不可能,至少它无法能解释明医生的那句话。

在经过一间打开的门时,可能很多人都有过“下意识地扫一眼”这样的经历。只要回想一下自己的经历就会发现,如此走马观花式的匆匆一眼,持续时间甚至不到一秒,能捕捉到的讯息其实非常少;而明医生在这不到一秒的时间里,却偏偏能抓住足够的讯息,不仅知道秘书不是倒水给自己喝,而且还知道他倒了两杯,准备给两个探员喝?

这也就意味着,她在走廊里看见的不是一个瞬间,而是一个过程。

想要看见一个过程,就必须得站在门外,静悄悄地看上好一会儿。

能够在门外站这么久,本身也说明门并不是大开着的——否则早就被里头的人发现了。

“倒水”这件事本身没什么稀奇,不值得让人停下脚步无声地窥视。明医生步速不快,她显然是在经过秘书的门口时,注意到了什么特殊之处,才会停下来仔细观察他的动作……同样的,这个特殊之处也帮助她肯定了,水是为了别人预备的。

“特殊之处”到底是什么,其实不难猜测——联想到格尔探员忽然“犯了痉挛”,就知道他的水杯里八成有问题,而且和倒水的秘书脱不开关系。

“她应该全都瞧见了。”

波西米亚随着秘书走进了办公室,站在门口,就不肯往里走了,始终保持着一转身就能跑出门的距离——她现在是一个普通女性的战力水平,她还不敢忘记这一点。她打量了一圈秘书的房间,目光马上就落在了一部像咖啡机似的黑色机器上;在它旁边,还放着一串纸杯。

牛肉三明治秘书长长地叹了口气,将脸埋进手掌里,使劲地揉了几下。

“全都……看见了?”他带着几分茫然地问道,“那我……我在格尔探员的杯子里……”

他果然加药了!

“往水里倒药物”——吸引明医生停下脚步的,肯定就是这个;接下来,一切都顺利成章了。

明医生看见秘书在两杯水之一中加了药物,过了一会儿,又注意到两个探员进门时都拿着水杯。如果说,这个时候还不能确定“此水即彼水”的话,随后她又接到了典狱长的电话,得知格尔探员“犯了痉挛”……稍一推论,才有了她所说的那一句话:“是你的秘书,在他们进门前就倒好水了。”

“我就说嘛,就算连环杀手,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准备要杀人,肯定有个什么由头勾起了她杀人的想法。”笛卡尔精这一下总算满足了,“她看见秘书下药,知道不管是谁喝了,毒发后肯定都会被送去医疗室……到时候,那个人还能活着出来?她又能借机满足自己杀人的欲望,又有一个下毒的秘书给她顶罪,换作我是连环杀手,我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女医生明明注意到了水杯有问题,却什么也不说;正是这种等待某人落入弱势,再被送进自己手里的心态,成了暴露她是连环杀手的马脚。

“那可完蛋了。”

秘书闭着眼睛,坐在椅子上,像是刚挨了一顿打。“我还特地把那个药稀释得很厉害,格尔探员只会不舒服一阵子,留不下什么后遗症……我想着,这么微量的药,反正很快就会被代谢掉,无所谓的。但是我没想到,偏偏被她看见了……是她报告给你听的吧?”

波西米亚望着他,微微皱起了眉毛。

笛卡尔精也发现了不对:“这个人……怎么自然而然地就全招了?从刚才起就是,连否认都不否认一下,跟个破皮汤圆似的,一戳他就什么都漏出来了。”

“你为什么要对格尔探员下药?”

这句话像针一样扎了秘书一下,他腾地直起腰,飞快地扫了她一眼。

“玩家波西米亚,失误一次,在这段剧情之后将执行洋葱脱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