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须尾俱全
“我不知道什么特殊物品是这样的。”林三酒额头上的青筋都在跳,“……没有一个原型的话,【战斗物品】就发动不了。”
礼包不吭声了,似乎也陷入了矛盾里。
“或者我从手脚上伸出去骨钩。”林三酒犹豫地说道,“……再像攀岩一样爬下去。”
上一次的骨鞭,足足花了她半个月才完全收回去;这一次如果再有变化,她甚至可能根本收不回去了——就像她的身高一样。
……但是她犹豫不起;每一秒,意识力都在飞快地被消耗着,眼下也只有这一个办法,勉强还算稳妥。
只是这样一来,季山青首先就得在千米高空里,从她的腿上爬到后背上。
礼包手脚早就软了,骨节都由于长时间紧紧攥着而淤疼着,伸展不开;他连眼睛都不敢完全睁开,更别提这种耍杂技一样的功夫——林三酒又是威吓又是鼓励地劝了半天,礼包才终于同意让她把自己抓住的那条腿屈起来。
“准备好,我现在弯起腿,你能够着的时候,就要立刻松手抱住我的腰。”林三酒再次强调了一句,“……你可千万别因为害怕而犹豫!”
季山青含含糊糊、颤颤巍巍地发出了一阵声音,听不出来都说了什么。
林三酒重重地吐了口气:“好,我要抬腿了!”
礼包呜了一声。
这一声才刚刚飘出来,突然被便被打散了——一阵一阵模糊不清、却声响震天的高呼声,骤然像海啸一样从下方的蚂蚁城市中汹涌地扑了上来;一波波声浪打在山崖上,有如实质一般地激起了无数回音,听起来至少有数以万计的人在同时高喊着什么。
“怎么回事?”林三酒被这突然间响彻天地的高呼声给惊了一跳,忙稳住了身子,“他们在喊什么?”
礼包不敢低头,眯着眼睛,侧耳听了一会儿。
一开始此起彼伏、辨别不出字句的泱泱一片高喊声,迅速地整齐了、同步了,仿佛受到了无形的指挥一样;很快,数万人浑厚震耳的呼喊声,就化作了两个清清楚楚的字,传入了二人的耳朵里:“母神!母神!”
林三酒心脏一顿,条件反射式地猛地抬起了头——只是头顶上的天空中,仍然笼罩着浓浓的白雾;既没有刚才那根手指,也没有那只布满血丝的眼珠。
余光瞥过了什么,林三酒的身子僵住了。
“母神!母神!”脚下的吼声更高了,仿佛不用声音撕破天地就不罢休似的:“母神!母神!”
“姐……姐。”季山青轻轻的声音穿破声浪,传了上来:“左、左边。”
林三酒一点一点地转过了头。
一张颜色雪白的尖尖人脸,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离二人几百米远外的距离上——她将额头抵在高崖上,眉毛以上都被淹没在了天空中的白雾里;一双长得如同人行天桥似的眼睛,正盯着他们,慢慢地、无声地弯成了弧形。
当这位“母神”微笑起来的时候,她血红的嘴角上挑,甚至超过了鼻翼。足有五六层楼那么高的脸上,扑着厚厚一层白粉——在这层漆白下,到底是不是与人类近似的皮肤,谁也看不出来。
随着母神的一挥手,如同世贸大楼一样的手臂猛地在空中荡起了一阵剧烈的风;林三酒被刮得身体一晃,差点从断崖上被卷下去——几乎是眨眼间,下方那蚂蚁一般密密麻麻聚集起来的人群就立刻止住了呼声。
“噢。”那张嘴像拉链一样地拉开了半张脸,一道就像是男人捏起嗓子来似的、震得耳膜都在疼的巨响,轰隆隆地从她嘴里滚了出来:“受到了我的召唤,而终于找到归家之路的浪子们……我以世间唯一真神的身份向你们保证,你们将永远在我的怀抱里获得宁静。”
这句话一出,底下像蚁群一般的人潮顿时又爆发出了一阵含混不清的呼喊声,一阵阵袭向天空;只是这一次,很难分辨出他们到底在喊什么。
林三酒僵硬地看着半空中那张雪白的脸,一时间竟有些傻住了——这个世界,居然有两个“真神”?
“姐!”
随着礼包一声喊,她顿时激灵一下反应了过来;目光一扫,只见刚才那只挥了下去的巨大白手,再次朝半空中的自己二人拢了过来——手未至,风已经凶猛地扑了上来。
林三酒心脏一紧,立刻叫了一声“抓稳了!”,随即松开了双手——在礼包的惊声高叫里,二人笔直地朝下堕去;林三酒右手一转,已经叫出了【龙卷风鞭子】,照着那只大手袭来的方向,就狠狠地甩了出去。
她此时心脏都快炸开了,下足了狠力气,从鞭子尖扑出来的一股龙卷风,威力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强大;风柱一卷出去,几乎立刻遮蔽了天地,甚至将那个母神的模样都挡住了然而下一秒,龙卷风中忽然探出了几根雪白的手指。
随着手指柔柔地一握紧,龙卷风被捏灭在了那只手里。
“被堕落之魔蒙蔽的浪子。”那个温柔得近乎肉麻、好像一个男人尖着嗓子似的声音在空气中轰隆隆地响过:“……作为唯一的真神,我宽恕你们。”
“宽恕你妈个头!”
林三酒身体仍旧在飞快地下坠,轰轰的风声从耳边滚了过去;她怒骂了一声,艰难地半转过身子,又是一鞭龙卷风,就向地面上打了下去然后她的身体停住了。
连同礼包一起,二人浮在了半空中,一动也不能动;林三酒眼睁睁地瞧着那只手一收,又掐掉了她甩出来的龙卷风。
雪白的尖尖长脸弯了下来,停在了两个人身边。与“母神”一比,二人只有她的鼻尖那么大。
母神的笑容越来越大了,几乎像是要控制不住了似的,轻轻地捏住了空中的两个人。
……直到这时,林三酒才听清楚了底下的人群一直在呼喊些什么。
“洗礼!洗礼!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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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9章 女性异教徒
……林三酒知道自己错了。
她一直以为,这个世界只是被几个巨人毁掉的——直到她被母神捏在了手指间。
又尖、又长,望不到尽头的白脸上,颧骨上两块肌肉高高地隆起来,挤得母神眼睛都成了细细的弧形。她的每一次呼吸,都裹着浓浓的腥味,在空中卷起一股湿热的风。
有一瞬间,林三酒还以为自己会被万钧之力碾成一颗碎葡萄;然而这只巨大的、近千米高的母神,却似乎对他们满怀着慈爱,极轻极轻地将他们从半空中“拾”了起来。
随后她弯下腰,像是刮鼻屎一样,用食指的指甲把二人刮了下去,让他们直直掉入蚂蚁之城——在这个过程中,林三酒浑身僵直得像一截死木,只剩下眼珠还能转。她和礼包两个人像是瘫痪了,被完全剥夺了行动能力。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神力”?
地上的石板迅速接近了视野,终于迎面拍了上来;林三酒猛地眼前一黑,全身骨头被砸得摇摇晃晃,好像马上要碎了似的。
不等一声呻|吟出口,脚步声就已经从四周包围了上来。烟尘渐渐地落了下去,露出了一张张沉重迟滞、麻木疲惫的脸——人脸一张接一张地凑近了,好像没有穷尽,很快就填满了视野,像一片片肉蘑菇一样,挤挤挨挨,面无表情。
乍一眼看上去,他们几乎长得都一个样子,连年纪五官都很难分清。
常年被风沙侵染,每一张脸的皮肤都成了土黄色,松弛疲倦地从骨头上垂下来,好像每个人都老得快死了。当四五个稍微壮实一点儿的男人分开人群,走上来抬起了林三酒和礼包时,她这才意识到,这些人中年纪最大的,可能不过也才三四十岁。
随着视野被抬高了,林三酒眼睛一转,发现刚才母神所在的地方,不知何时已经空空如也,消失得与来时一样毫无征兆——只有直耸入云的岩山,突兀地立在大地上,顶端几乎挨着了浓浓白雾。
林三酒不由想起了那根缩回白雾中的手指。
“诶。”从一双手上方忽然传来了一个嘶哑的嗓音:“原来这个是女人啊?”
另一个抬人的男人也应声了,声音同样又干又沙:“真、真的啊!回去,通知殿司!”
围成一圈的人群里,立即有人使劲清着嗓子应了一声,随即脚步咚咚地跑远了——这儿的每个人,声音都沙哑得让人听了难受,好像他们每一天都撕扯着喉咙,吼破了嗓子。
……她是女人又怎么了?
林三酒心下发沉,眼珠子都转得疼了,也只能看见天空中的一片白雾,以及抬着她那人的下巴和鼻孔;她的视野随着步伐,起起落落了好半天,终于停了下来。
母神也不知道对他们动了什么手脚,过去了近三十分钟,二人还是一动也不能动;从体感来判断,他们好像是在一路下坡。就这样僵直着不知被抬到了一个什么地方,二人又被放在了地上。
“把他们扶起来。”一个之前从没听过的声音,忽然在头顶不远处吩咐了一声。这人嗓子不哑,却像是用两根骨头互相摩擦着出声似的:“……哪一个是女人?”
说话间,有人将林三酒二人的上半身扶了起来,靠在了一个什么东西上;这一下,他们总算是能够看清楚了——只是林三酒目光还没来得及转上一圈,就见身边一个男人一边将礼包往前推了推,一边应道:“这个是女人。”
“嗯。”刚才的声音摩擦着问,“那这一个呢?”
随着问话声,林三酒抬起了眼睛。
……站在她面前十几步远的,是一个浑身发青、根毛全无的堕落种。这只堕落种披着一件袍子,好像被挖空了身体,两只眼球坐在枯萎的眼窝中;原本是嘴唇的地方,已经干得皱了起来,露出了一个深幽幽的口洞。
这只被称为“殿司”的堕落种身后,站着更庞大的一群群人,虽然也有几个堕落种,但更多的还是活人;他们也同之前的人一样皮肤褐黄,形容憔悴,没有一个人的布料和堕落种身上的袍子一样完整——在他们身后,一圈又一圈的环道盘绕着升了上去,如同一个放大了无数倍的罗马斗兽场观众席,只不过每一环都缀满了孔洞,被当成了民居。看起来,他们此时应该正呆在蚂蚁之城的底部。
“我看这个应该也是女人。”堕落种走近了几步,眼球向下一翻,扯动了额头上的皮。也不知为什么,这句话顿时激起了一片嗡嗡的杂音。
它打量了林三酒两眼,忽然伸开了两只长长的、枯枝一样的手臂:“……我们已经很久没有遇见过女性异教徒了,我认为她们的洗礼应该暂时延后。”
“殿司。”一个抬着他们一路走来的男人,立刻轻声问道,“留着异教徒而不让她们受洗,会不会太危险了?毕竟她们身上的神光很快就会……”
神光,是指这种让人不能动的效果么?
堕落种的脸上顿时浮起了一个别有意味的笑,让它的面皮朝两边扯开了,露出了干裂的细长缝隙。
“这一定是母神给我们降下的考验。”那双眼球转了一下,“在神光消失之前,我自然会做出决定。”
这句话一说,所有灰头土脸、瘦骨嶙峋的人们,都同一时间低下了头,嘴里喃喃地、含糊地念诵了一段什么话。
至少那个受洗,是暂时不会发生了……
林三酒一颗心刚微微地落了下来,随着这只堕落种往旁边挪开了几步,又猛地一提。
……它一走开,后方的人群就清楚地落入了她的视野里——这儿也有女人,而且为数不少;在她们干枯蓬乱的头发底下,一双双眼睛像是钢笔甩出来的墨团,毫无半丝神采。
最惊人的,是几乎每一个女人——不管她们年纪看上去有多大,身边是不是还牵着小孩,她们的肚子都高高地鼓涨着,朝前伸着,拉得整个人好像都要变形了;庞大的球体和她们细伶伶的身躯一比,好像随时都能把她们坠得摔倒在地。
林三酒只看了一眼,刚瞥见一个白发苍苍、一脸皱纹的干瘦孕妇,胃里顿时忍不住一阵紧缩,垂下了眼。
她很想转头瞧瞧季山青,但偏偏身子仍然一动也不能动。她两只拳头僵硬地垂在腿边,目前拳头里还是空的——她必须得仔细想好,叫出什么物品来,才能够在丝毫动弹不得的情况下,带上礼包一起脱身。
堕落种点点头,眼球都仿佛随时能滚落下来;它转过身,一挥手:“送去神庙。”
从林三酒的身后,顿时又探出来了两双手,将她抬了起来。随着堕落种话音一落,人群顿时如羊一样散开了;露出了他们身后一条深深通向地下的楼梯。
楼梯口一边站立着一具母神的雕像,每一具都有一人高,活脱脱是将母神缩小了比例后,依原样雕刻出来的;雕像的眼珠朝下,当林三酒被抬着走下楼梯的时候,身上就像是黏上了母神微笑的目光,叫她起了几层鸡皮疙瘩。
当她和礼包都被重重地扔在了神庙的地上时,从前方昏暗的空间里,忽然传出了一声低低的含糊声音——林三酒忍着鼻子的酸痛,使劲抬起眼睛,影影绰绰地分辨出了远处另一个伏在地板上的人形。
血腥气犹如实质一样,漫进了她的鼻腔里。随着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一只只独属于堕落种的脚,从二人身边走了过去。
“……你们马上就可以见到他受洗了哦。”一只堕落种的声音从身后黏黏糊糊地响了起来,“那可是我们自己抓到的进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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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0章 遇见了好心人
当一支又一支包着棉布的木棒被点燃后,火光从墙上跃起,彻底照亮了整个地下神庙。油脂燃烧时的烟气,淡淡地飘绕在墙边的无数具神像之间,令林三酒想起了母神鼻间充满腥气的呼吸。
“人油。”一只堕落种经过时,突然弯下腰,对二人笑了一声,“火把上浸的都是人油。”
说完,它抬脚走了。
没有任何理由——它显然只是想把这个细节告诉他们而已。
林三酒趴在地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目光紧紧地盯着那只走远了的堕落种。在它身边、身后,越来越多的堕落种像虫群一样从入口流了下来,汇聚在一起,让地下神庙看起来如同一片遭蝗灾的田地。
但是,即使聚集了这么多堕落种,恐怕也仍然不到神像数量的一个零头。
……林三酒这一辈子,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雕像。
地下神庙占地广袤,即使以她的视力,也看不见天花板的边际;最遥远的角落,甚至仍被笼罩在火光无法触及的黑暗里。
此时在这个庞大得惊人的地下空间里,摆满了母神的雕像。
陶、泥、木、石、铁,雕像的材质无所不包,似乎不管是什么材料,只要能描绘出母神的样子,就统统被拿来做了神像,甚至连石墙上都布满了浮雕;神像有大有小,最大的一人多高,最小的大概只有指头那么长离二人最近的那一只母神,与人差不多大,嘴唇高高地勾着。头顶上、肩膀上站满了小一号的母神,她抬起的手上,还密密麻麻地插着几十只更小的神像;她身上套着的衣服里,几乎凡是有空隙的地方,都被见缝插针地塞进去了一个同样模样的母神。
一眼望出去,此时地下神庙里母神的密度,几乎到达了一个令人恶心的地步。
百十只堕落种们,此时都挤在神庙中央最后的空地上,围成了一个半圆。不知是哪一只堕落种,将刚才那个人事不知、浑身血迹的进化者拖了过来,扔在了地上——火光被层层神像阻挡,投在地上的时候已趋昏暗,唯有那人左手无名指上一个银环,正在微微泛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