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须尾俱全
“是啊。”林三酒附和了一句,“意识力星空看起来非常广袤,我也没能去多少地方就被大巫女给弄了回来。在我回来之前,我才刚刚进入一个游戏场呢。”
“游戏场?”礼包顿时来了兴趣。
林三酒将当时J7告诉自己的话,又原样给他重复了一遍;顿了顿,她歪过头,自言自语了一句:“……如果留在那个游戏场里,也不知道我的意识力会不会突飞猛进。”
“那个J7……居然是半生化半机器?”礼包喃喃地重复了一句,又问道:“你们当时开始的是什么游戏?”
“叫什么来着……我才刚看清楚名字就退了出来……噢,应该是‘两人三脚越狱游戏’。”林三酒固定住了四只球,终于又将第五只球缓缓地拉离了地面:“过去这么久了,J7肯定早就结束了游戏,以后也不知道上哪儿找它去了……没来得及告别,倒是满遗憾的。”
季山青愣了愣,眨了眨眼睛:“……两人三脚?”
“还有个越狱。”林三酒补充道,目光一转,面色当即一喜,叫了一声:“第五个!终于上来了!”
季山青皱起眉头想了一会儿,脸色忽然怪了起来——他仔细打量了一下林三酒的神色,见她一脸自然,似乎并没有因为这番对话而意识到什么;他忍不住张了张嘴。
以林三酒目前的进度来看,什么时候能再进入意识力星空还是一个只有天知道的事;然而压在她身上的难题,却一件比一件沉重。
“怎么了?”林三酒扫了他一眼,又迅速把目光投向了最后一只球。
“嗯……没什么。”季山青吞了一口口水,朝窗外转过了头,“……哎,清久留还没回来呀。”
“不会这么快吧。”林三酒头也没回,“要是他喝上两瓶酒,在哪睡上一会儿,怎么也得到天黑。”
见她正试着慢慢将一只球朝自己的方向拉过去,季山青一脸心虚地将眼睛固定向了窗外。
之前几人选的那几间房,由于面朝着酒店的前庭,都被维度裂缝的强大吸力给毁得差不多了;他们干脆就搬到了同一层的另一端,从这儿的窗户外望出去,正好是酒店背后一片种满法国梧桐的宽敞街道——在末日以前,似乎是一片奢侈品店的聚集地,也难怪大巫女会选择这里落脚。
此时在那一片蓬勃生长、逐渐侵占了街道的厚厚绿荫下,似乎有一个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地动——季山青眯起了眼睛,等那影子走出来了一点儿之后仔细一看,发现那居然正是清久留。
“……真是白天莫说人,晚上莫说鬼。”他咕哝着,招呼了林三酒一句,二人同时将目光投了下去。
即使看不清楚他的面部表情,二人也知道他一定又喝了不少酒;他的脚步和手里一个大兜子都在地上拖着,清久留慢吞吞地走了一会儿,眼看着就要走到酒店所在的这一条路上了,他顿下脚想了想,又摇摇晃晃地一掉头,上了另一条岔路。
林三酒忍不住一拍额头,“……你喊他一声。”
就在礼包挣扎着、试图把自己裹得厚厚的身体从椅子里拔出来的时候,清久留已经在这几分钟里又走出去了好一段距离;等礼包终于趴在了窗沿上时,还不等出声,二人忽然同时愣了一下。
……在同一条街道上,从路对面的另一个方向,正好朝清久留迎面又走来了一个人。
“谁?”林三酒也眯起了眼睛。
“不认识。”礼包答道,紧紧盯住了隔着一条马路,面向清久留越走越近的那个人影:“看他走路的样子,好像不是一个疯子。”
这个时候,清久留似乎也发现了迎面而来的人。
在一棵又一棵茂密的法国梧桐枝叶里,清久留的身影看起来忽闪忽现地;当他正好走到了两棵树之间的空隙里时,二人才看清见他刚刚转开头的动作——似乎他刚才朝来人扫了几眼,发现不认识以后,就又浑不在意地朝前走去了。
……当世界都消亡了以后,两个陌生进化者迎面在街上遇见的时候,到底应该怎么做——这个问题好像根本没有往清久留的心里去。
来人的身影在树荫的遮掩下,也渐渐地靠近了酒店的方向;那人身处清久留的目光下,似乎对他也没有什么兴趣,只是保持着同样的速度从他身边走了过去——等那人又走近了一些之后,林三酒和礼包才看清楚原来那是一个穿着青布衫的老太太。
一手拄着拐棍,一手扶在驼起的背后;加上圆发髻、青布衫,再配一条肥肥大大的黑裤子,她看起来简直就是“老太太”这个词的标准注释。
老太太腿脚不好,慢慢腾腾地一步一步走出了树荫,速度看得叫人着急;二人对视了一眼,一时间谁也没出声叫住清久留。
那个摇摇晃晃的人影已经越走越远了,走到一半,还停下来从兜子里掏出了一个什么东西——想来不是烟就是酒。
就在这个时候,老太太忽然停下了脚,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远去的清久留。
二人才一愣,她突然转过了身,紧接着高速朝清久留的方向跟了上去即使她的身影一瞬间就因为速度而模糊了,依然能够看出来老太太的两腿仍然在“走”;几乎是转眼间,她就迅速消失在了树荫里。
林三酒悚然一惊,对礼包匆匆喊了一声“你不要动”,立即踩着窗沿,从十九楼纵身跃了下去。
第480章 磨磨蹭蹭就是不说
往年飘落的树叶,一层一层地积在路上,厚厚地涂染出几层深绿与橙黄;一踩上去,干枯的叶子就会发出清脆的响声。
就在这“咔嚓咔嚓”的轻微脆响里,林三酒茫然地停下了脚步。
风从她身边吹过去,卷起几片落叶,忽悠悠地飘向了前方。暖红的叶子在蓝天下盘旋了一会儿,最终慢慢地落在了地上的叶子堆里,落在了不远处的一条小桥上。
看起来如此静谧安好,而唯独不见了那老太太和清久留的踪影。
前方的法国梧桐被一条河面截断了,落叶越来越少,也越来越不容易看出人走过的痕迹来。
林三酒打开了【意识力扫描】,往前找了一会儿,然而扫描范围里依然什么也没有——一边压着焦虑、一边向前走,在快踏上那条小桥的时候,她猛然听见空气里传来了一阵隐隐的人声。
她一惊,忙住了脚,竖起了耳朵。
似乎是谁在远方高喊着,一声又一声;距离太远了,当它被空气波散开,落入林三酒耳朵里的时候,已经隐隐约约地几乎听不出内容了——皱眉听了几秒钟之后,她蹭地跳了起来,掉头就往回跑。
——那是季山青在叫“姐”!
难道刚才那个老太太是玩了一把调虎离山?真正的目标是酒店?
林三酒一颗心咚咚跳着,立刻调转过了头去,转瞬之间就扑近了酒店所在的那条街上;然而目光一扫,她倒反而愣了。
清久留此时正晕头转向地坐在酒店楼下,身边还放着他从酒店里拿出来的洗衣袋;抱着装满了酒瓶的洗衣袋,他看起来一脸迷茫,好像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似的。
“姐——”季山青在楼上遥遥地喊着,看来是早就发现了楼下的清久留:“你总算听见了!”
“这是……”林三酒糊涂了,仰头朝礼包喊了一声“你没事吧?”,在确认了他果然只是为了叫自己回来以后,她走近了,将清久留扶了起来。
身子软得如同烂泥一样的男人抬起脸,偏偏一双眼睛却像是泛着水光似的。
“你怎么会回到这儿来?我刚才明明看见你往那条路上去了,而且还有个老太太——”
咂了咂嘴,清久留懒洋洋又醉醺醺地搭在了她的胳膊上:“好像是有个人……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太太。哦,我就记得有人拽了我一把,说了声‘你走错了’……然后我就回来了。”
林三酒的眉毛几乎能打成绳结。
“她怎么会知道你走错了……她还说了什么?”
清久留“啊?”了一声,摆了摆手:“好像的确叨咕了几句别的话。不过我现在迷糊着呢,什么也想不起来……等我抽根烟清醒清醒啊。”
说罢,他掏出了一盒崭新的烟和一个崭新的打火机;在寻找烟酒这一方面,他简直拥有着惊人的天赋——一边吸了一口,他一边跟着林三酒绕道走向了酒店前庭。酒店后方虽然也有一个出口,但在十来辆汽车一辆接一辆地撞上、一块儿挤成了一个大铁块以后,那个出口就被水泼不进地堵上了。
“你快点儿想。”林三酒伸手扇了扇鼻子前的烟雾,“……想完了回去洗个澡。”
“你懂什么。”清久留咕哝了一句,“越像个流浪汉,别人才越不愿意理我。”
“那你怎么解释那个老太太?”
“……老人家心眼好。”清久留嘴硬了一句,随即紧紧皱起了眉头,盯住了酒店大门:“你别说,她好像还真说了一句‘酒店’什么的。”
“酒店什么?”林三酒立即望向了他。见后者又半眯起了眼睛,不由有点着急:“咱们快点上去,让季山青也听听——”
礼包一向聪明,也许能够分析出自己分析不出来的东西;但没想到她才刚一转身,胳膊顿时被身后的清久留给拉住了。
“等一下。”他难得动作迅捷一次,握住了林三酒手腕以后,却只是皱着眉头说:“先别进……我好像有点儿印象了。”
“你倒是说啊!”
“我能肯定的是,她那话不是冲我说的。”清久留沉吟着说道。酒意渐渐地从他的脸上消退了些,他抬起了一双闪烁着钻石一样的眼睛:“……我想起来了,当时我是被那个老太太给扛在了肩上;我还记得我的脸正好压在驼背上,感觉很不大好。当她说起那句话的时候,与其说她是在自言自语,倒不如说……”
“什么?”
“……不如说,更像是在发动什么物品或者能力。”清久留顿了顿,好像也知道自己把林三酒的胃口吊得不行了:“她说了两个词,‘……酒店,事实……’,诶,好像不对。”
“怎么了?”
“我似乎记错了。”清久留歪过头,自言自语道:“……不可能吧?”
林三酒被他吞吞吐吐、含糊不清的几句话折磨得几乎要跳起来,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口,“你快点说!”
“当……什么酒店,然后是什么事实……”
又一次,清久留卡在了这里,像是遇见了什么天大的难题一样,连那张仿佛有星光闪烁一样的面容都拧巴了:“啊……到底是什么来着……”
林三酒的耐心终于被他消磨光了,二话没说,拽着他就往酒店里走——清久留说了“酒店”两字,也是叫她有些担心了:按理来说,他们与那个老太太素不相识,无缘无故地她应该不会朝他们三个动手;那么这么一来,岂不就只剩下楼上的大巫女了么?
再说,这个酒店也是大巫女先挑出来作落脚点的……
当林三酒一着急,又真正用上力气的时候,清久留几乎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只好一边“啊啊”地叫她等等,一边使劲拍她的手——只不过这点挣扎,在她刚刚迈过酒店门槛的时候忽然就停了下来。
“我、我想起来了……”
清久留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
然而这个时候,视野突然矮了一截的林三酒,已经不想听了。
第481章 新姿态
……矮了一大截。
一大截。
林三酒的视线,突然就直直地落了下去,一直降到了一个低低的高度,就像是她走着走着、便蹲下了身子似的。
原本不远处的大厅前台,忽然一下子高了不少;天花板更是遥遥地被拉了上去,大厅中的一切,也都被拔高了至少一大半——林三酒或许会早一点儿发现这个异常,如果不是她的视野也猛地模糊了起来的话。
发生了什么?
努力定了定神,林三酒低头看一看,她爪下的深色大理石地板从来没有这样接近自己的视线,真的就像是自己正蹲在地上似的。大厅里其他的东西看起来都没有变,可是等等。
倒回去一点。
她愣了两秒,对自己说了这么一句,随后再一次低下了头。
在她的视线里,两只浅棕色的鸟爪,正牢牢地抓在了地板上。
在这两只浅棕色的鸟爪上方,还有一个浑圆饱满、盖满羽毛的前胸——从位置上看起来,就在自己的下巴底下。
……只不过她现在也没有下巴了。
“啊……”从身后传来了清久留呆呆的声音,林三酒左侧的眼睛一转,就把身后的景象纳入了眼底。
一只棕红色的小熊猫正站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刚刚从一身人类衣服里钻了出来;两只黑豆子一样发着亮的眼睛,陷在一脸红红白白的茸毛里望着她——小熊猫嘴巴张着,一副蠢样子地发出了清久留的声音:“……她说,当全员进入酒店后,这个事实就会造成我们物种的改变。”
“你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林三酒愤怒地张开了喙:“刚才他妈怎么想不起来!一进来就都想起来了!”
“仔细想想,那个老太太肯定不会让我在进来之前就想起来。”小熊猫发出人声时,白胡须也随着一动一动地:“或许用了什么手段阻挡了我的回忆吧。只不过……为什么你居然是一只老母鸡?”
“我怎么知道!”林三酒只觉自己脑子里一团混乱,一时间根本想不出来自己现在应该说点什么好,只能用力扑扇了几下翅膀,在空中激起了一阵气流。
即使看不见自己的模样,她也能隐约感觉出来——相对于一只尺寸平常的家鸡来说,她现在的个头似乎太庞大了点儿。别的不说,光是一只鸡爪,和她自己的脚就差不多大了。
“妈的。”林三酒又骂了一句,试图将脑子里的一团乱麻理清楚,“那个老太太,她——她——为什么,我是说,怎么……”
小熊猫朝前走了几步,仍然还带着一身酒气,即使用鸡那不太灵敏的嗅觉闻起来,依然挺冲的。清久留一边甩着蓬松的圆尾巴,一边说道:“总而言之,咱们还是先上楼。那个老太婆干了这么一件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来瞧瞧——诶,说不定现在正在哪儿看着我们咯咯笑呢。”
“别说这种话。”林三酒稳了稳神,也飞快地朝楼梯间的方向迈开了腿:“我只希望季山青不要把我捉起来吃了。”
“不会的。”清久留也撒开了四条腿:“老太婆说了一句‘全员’,我没猜错的话,恐怕季山青的物种也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