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须尾俱全
好像有点道理……林三酒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一边琢磨着,一边赶赴向她下一个战场——虽然不是每天都必须吃饭,但大巫女时不时就会要求一顿午餐或晚餐。
说起这个,也挺奇怪的。
林三酒的厨艺其实比季山青还糟糕,不过大巫女这方面却好像不太挑拣。只是往往她在拿着餐盘进了房间之后,过不多时又将餐盘送了出来——除了被翻动过之外,怎么看都看不出食物少了,似乎她根本没吃。然而她却总能够对林三酒提出很精准的意见,比如“鱼的内部没熟”、或者“放盐的时候可以不那么勇敢”。
由于大巫女七零八碎的要求实在太多,在包揽了修剪指甲、熨洗衣服、甚至擦鞋等种种杂事以后,林三酒发现自己居然都没有时间来研究【意识力学堂】和外来细胞的事了——而另外三个人,在她干活的时候倒是一直也都很忙。
“四个二,炸弹!”清久留兴高采烈地扔下了手里的牌,吹了一下额头上贴着的白条:“总算轮到我赢一次了!”
季山青刚刚抬头要说点什么,忽然一下闭了嘴,将手里的王塞了回去。
清久留眨了眨眼,似乎也慢慢从大巫女的笑容里察觉到了不对;回头一看,他发现林三酒正抱着胳膊站在自己身后,一脸阴沉。
“……抽烟喝酒赌博一样不落,你倒是挺五毒俱全的。”
“小、小赌怡情。”
“少废话,你去打扫那间睡着人的房间。”林三酒一边说话,一边忽然从身后伸出了一条白骨尾巴,卷起了角落里的扫把就塞进了清久留怀里;转头看了看季山青,她对礼包的爱惜之情此刻也终于被消耗干净了:“你,把围裙系上去做饭。”
两个人彼此对视了一眼,一声没吭地接过各自的扫把和围裙走了。
“你来得很是时候。”大巫女懒懒地将牌扔在了桌上,一手托住了下巴:“……这一局正好我也赢不了,你看,都是电话号码。”
“大巫女。”林三酒立刻坐了下来,将牌都推开了:“我什么时候才能开始唤醒我的意识力?”
大巫女点燃了一支细细长长的烟,夹在了指尖里:“你的进化能力恢复了吗?”
林三酒想了想,摊开了手掌——虽然有些吃力,不过在一个隐隐约约的图像在她的掌心里“啪沙沙”地闪了几次,最终仍旧形成了一张卡片的样子。
“你这个能力倒是很适合打牌的时候出千呢。”大巫女眼睛一亮,笑道:“……嗯,意识力也能用了?”
像【防护力场】、【意识力扫描】之类的能力虽然可以用了,但当林三酒试图进入【意识力学堂】的时候,那儿仍然只有一片茫茫的黑暗;别说意老师了,连以前的教室都不见了。
“能力都能用,但我还是打不开【意识力学堂】。”她睁开眼睛,有点儿失望地对大巫女说道。
“噢?这有点奇怪。”
大巫女一边说,一边在缭绕的白烟之中眯起眼睛,长长的睫毛在她蓝灰色的瞳孔里投下了一片阴影;这明明是一张上了年纪、五官也不无缺憾的面孔,然而她散发出的那一种女性魅力,竟让林三酒感觉有些惊心动魄“喂。”随着大巫女忽然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林三酒骤然一惊地回过了神,忙坐直了身体。
“你的意识力果然很弱。”她歪在椅子上,身体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道优美的弧线:“能从意识力星空里活下来,还真是奇迹呢。”
“这……怎么说?”
“这就得从最基本的开始说起了。”大巫女拢了拢耳后的金发,漫不经心地说道:“你知道为什么进化者这么多,拥有意识力的人却这么少吗?”
林三酒呆呆地摇了摇头。
“潜力值是一切进化者成长的前提和基础,这一点你总知道吧?”
林三酒忙点了点头。
“嗯,还好,我可不打算从头给你扫盲。”大巫女笑了笑道:“每一个人的进化能力,都是在潜力值的基础上开发出来的,就像在地基上造房子一样;然而意识力却不是这样——准确地说,意识力并不是一种进化能力。”
“不是吗?”林三酒忍不住有点儿惊讶。
“闭起嘴,你这样看着像傻瓜。意识力直接把潜力值给变现了,变成了一种靠着意志、精神、心志发挥出的力量,虽然与进化能力的来源相同,却是完完全全不同的另一套系统了。”大巫女皱起眉毛,慢慢说道:“比如说,你在这儿打下了地基造房子,然而另一边却有人直接把你的地基给抽走了,拿着钢筋做其他用途……这当然是不行的。所以潜力值不够高的人,无法开发出意识力。”
“这么说来,成长型更容易开发意识力?”
“没错,你不笨嘛。成长型的潜力值虽然生成得慢,但不管怎么说也是在一点点增长的,所以早晚都能借着多出来的‘地基’开发出意识力。不过也有极少数天赋绝顶的人,从一开始就自带了用不完的潜力值——比如说我。”
“用不完是指……”
“1972。”大巫女夸奖自己时神色依然那么自然:“……普通进化者,甚至很少超过150。”
1972——林三酒倒抽了一口冷气之余,忽然想起了卢泽,不由暗暗替他感叹了一句不公。
“虽然成长型的潜力值不好数字化,但据估计,一般来说一年也就能涨个七八点。”大巫女扬起下巴说道:“……一旦有了第一滴意识力,你就可以通过不断的各种练习,让自己的意识力越来越多——这一点,你有过体验么?”
林三酒想了想,忙应了一声是;她在如月车站世界的时候,的确用压缩的方法增加了不少意识力。
“好,这就涉及到了意识力的两个特性,一是‘质’,一是‘量’。”大巫女是一个好老师,即使神态漫不经心,但内容仍旧条理清楚:“……通过练习而增加的意识力,当然是指它的‘量’增加了。你问量有什么好处?”
“量的多少,决定了你能够生成什么样的相关能力。”
“为了方便你理解,我们用数字来指代吧——比如说你现在有100意识力,就算消耗干净了,也能随着时间而慢慢恢复成100。那么你的【意识力学堂】为你生成的能力,最大也只能消耗100的意识力。”
大巫女说到这儿,看了一眼林三酒,发现后者脸上只有一片茫然。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叹了口气,“比如你的【防护力场】,每次打开都只消耗50意识力,那么就可以顺利生成,因为你的量已经够了;但如果有另一个能力,每次打开都要消耗120意识力,那你当然就生成不了了。消耗大的,威力也大,所以量不够的话,你也不会有什么了不起的能力。”
林三酒眨了眨眼,发出了“噢”的一声,忙问道:“那‘质’呢?”
她的话音刚一落,突然只觉身子一歪,就被失重感给笼住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林三酒连人带椅子都一起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给远远地扔了出去,“咚”地一下重重地砸在了地上,震得墙上的画框都晃了几下。
然而从始至终,大巫女连手指也没有动一下。
颇有点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林三酒掩饰不住一脸的惊讶:“……这……你是用了什么能力吗?”
大巫女没回答,只是转了转眼波——她的目光刚一落在林三酒身后的窗帘上,窗帘登时便突然合拢了,遮挡住了外界的阳光。
“这是‘质’。”大巫女望着林三酒一笑,“当‘质’提升的时候,就意味着你的意识力强度高了,更有威力了。你的质不行,量也普通……我问你,在你不用【防护力场】之类的能力时,你的意识力都用来干嘛了?”
“我……我就那么让它放着啊。”林三酒有点儿惭愧地说。
大巫女似乎被这个答案给噎了一下,顿了顿,她才吐出了两个字:“浪费。”
“那我……”
“我刚才扔你时,用的就是意识力!”大巫女摇着头叹气道,“只要‘质’提高了,你的意识力能做到的也越来越多;最高的地步,据说可以让一个人心想事成——而且它还可以帮助你不被迷惑心神类的能力影响。”
林三酒顿时想到了猫医生和灵魂一族。
“质和量两者之间,是无法做到平衡的;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后,只能专精其中一途——当然,你现在程度太低,离那一步还远着呢。”大巫女用红甲敲了敲桌子,轻轻站起了身。
“那我接下来要怎么做呢?”林三酒被她几句话说得心情激荡,恨不得马上好好磨炼一下自己的意识力:“现在意老师还没有醒……”
“别着急,你要知道,我刚才跟你说的这些常识虽然很重要,但其实跟唤醒那位意老师并没有直接关系。”大巫女说着话,低下了身子——她一双蓝灰色的瞳孔,正好直直望进了林三酒眼睛里。
“啊?”林三酒一愣。
“你越了解自己的意识力。”她如同呢喃一样地低声一笑,纤长的手指缓缓搭上了林三酒的手腕:“当我以最激烈的手段攻击你时,你也就越有可能以正确的方式配合我。”
“什——”
林三酒才来得及吐出一个字,就骤然感觉自己脑中一疼,视野登时便成了一片漆黑;如果说女娲的意识力是悄悄潜入了她身体的话,那么大巫女便丝毫也没有掩饰她狂风骤雨一般、汹涌袭来的澎湃战意就像是失去了保护壳,连精神与灵魂都赤|裸地暴露在了攻击之下;林三酒无意识所发出的痛喊声,甚至穿透了楼层,隐隐地一路传到了楼下。
季山青和清久留对视了一眼,彼此脸色都有点不大好看,然而谁也没有上楼去看看情况——早在牌局上时,大巫女就已经提醒过他们了。
“我说。”虽然早就从楼上下来了,但清久留手里仍然拖着一支扫把:“……为什么她们都说你不是人?”
一看他就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在没话找话——季山青当然不会老老实实地交底,咕哝着回答说:“你才不是人。”
“你真幸运,这附近没有我的狂热粉丝。”清久留打了一个呵欠说道。
季山青没理会他,快步走进酒店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了一条硬邦邦的鱼——这还是林三酒早上去附近的湖里打上来的。将鱼咚一声撂在案板上,他不高兴地朝身后说道:“你跟进来就算了,别乱动东西啊。”
“你请我动我也不会动的。”清久留抱着胳膊靠在了门上。
或许是林三酒隐隐的嘶叫声始终回绕着,季山青不免有点儿心烦意乱;他一刀剁掉了鱼头,烦躁地朝清久留露出了两颗虎牙:“……也别吹口哨!”
清久留一愣,立即直起了身子;顿了顿,他才轻声说:“我没有。”
第475章 难兄难……包
充满了痛苦的女性嘶叫声,在回荡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后,终于渐渐地低了下去。然而随之而来的并不是沉静后的安宁,而是更剧烈、更压抑的闷响;有什么东西“咚咚”地从楼上重重滚了过去,撞击的余音甚至穿透了酒店的隔音墙,叫人心脏也不由跟着忽忽地跳。
才刚刚走上顶层来的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带着点疑虑停下了脚。
“……回去吧。”清久留想了想,皱着眉头说了一句。他嘴里叼着的一根烟,随着他说话的动作而一上一下,看起来颇有几分不良少年的样子:“大巫女现在分不出神,就算下面真有点儿什么,估计她也不知道。”
礼包伸着脖子看了一会儿,好像打算看透墙壁似的;只是很快他也叹了口气,转身走向了楼梯间。
别看林三酒在大巫女指点时懵懵懂懂、满心茫然,但这两个没有意识力,只偶尔听了几耳朵的人却反而全听明白了——可以说,他们两个大概比此时的林三酒更清楚眼下的状况。
“这已经不是你第一次听见了?”在走下楼梯的时候,季山青又确认了一次。“上一次是跟姐姐?”
清久留懒洋洋地发出了一阵含混的声音,算作回应了。
“不管口哨声的来源是什么,既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就可能是盯上了你,或者姐姐——希望目标是你。”季山青毫不掩饰地说道:“……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睡觉啊。”清久留理所当然地说,“别说现在什么也没有了,就算真有人要杀我,我也得赶紧睡觉。”
礼包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瞥了他一眼,一时无法理解这个逻辑。
“你不明白,不管有没有危险,眼前的舒适才是最重要的……噢,希望是个女的杀了我——在床上时死在一个女人手里,毕竟说起来好听些。”
季山青终于忍不了了:“别自作多情了,酒精就能干成的事,谁还会费劲杀你——我怀疑它是冲着姐姐来的。”
清久留显然并不关心一只礼包的意见,打着呵欠就朝旁边一间客房踱步而去;季山青眼疾手快,一把就拽住了他胳膊肘:“……不行,你得跟我下楼去看看情况。”
虽然他的战斗力也高明不到哪里去,但总比礼包自己【泡沫般的签证】强得多了。
步子被拽得顿了一下,清久留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刚刚不耐烦地说了声“松手”——然而下一秒,他就有点儿惊奇地睁大了眼,仔细打量了一遍礼包:“咦……你还真不是人啊?没有血?”
季山青紧紧拽着他,一脸不高兴地认了:“没有。你的能力没法用在我身上的,你还是跟我一起下去看看吧。”
浮现在清久留那张容颜上的表情,真能叫心软的女性落泪。
每当听见自己要干活时,清久留都会条件反射地表现出一脸痛苦;但是由于甩不开礼包,对方也毫不心软,最终他还是只能叨叨咕咕地跟着一起下了楼。二人先去检查了一遍厨房,见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后,又在礼包的坚持下,一层一层地往下找了几层楼,很快来到了一楼大堂。
在没有了电光之后,大堂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幽深的洞。几扇高高的落地窗外已经被野蛮生长的植物给覆盖住了,在傍晚昏暗的天光里投下了各种拉长变形的阴影;随着外头的天色越来越黑,大堂里的幽暗也越来越深沉——大部分的设施、空间,都被黑暗吞没成了浓黑的一片,无声无息地潜藏在阴影里,叫人看不分明。
“希望你有临危脱身的办法,因为我都自顾不暇的时候,是不会管你的。”清久留站在阴森森的大堂里,十分诚恳地说道:“……对了,我提过我怕黑吗?”
“我有蜡烛。”季山青瞥了他一眼,随即用清久留那只总也打不着的火机,好不容易才点亮了手里的蜡烛。一小团火焰登时跳了起来,在黑暗中扭动出了一片橙红色的光芒——只是相比大堂的黑暗来说,这点光芒委实太微弱了。
在大堂里走了几圈,什么也没发现的二人在门口停下了脚。
此时的夜色已渐渐深重了起来。从大厅里望出去时,视野里只有一片荒芜而黑暗的世界,在昏暗墨蓝的天空之下隐隐约约地被涂抹成了模糊的轮廓。
在酒店里头检查环境是一回事——毕竟这里还是大巫女的据点,但出去可就不同了,谁也不敢肯定大巫女的“势力范围”有多远;二人一个懒一个谨慎,因此只是在门口伸头望了一圈,就掉头打算回去了。
“又是虚惊一场。”清久留懒洋洋地刚说了这么一句,忽然响起的口哨声顿时叫他闭上了嘴。
轻快而悠扬的口哨声击破了空气,在漆黑的大堂里激起了隐隐的一阵回音,随即很快就又消失了,仿佛它只是来自一个愉快的的过路人——然而不管怎么看,这儿都没有第三个人了。
身后的一片黑暗幽幽地静了下来,无声地注视着二人的背影。
季山青慢慢地转头看了一圈——即使在烛火的照耀下,他的嘴唇看上去也有点白。
“你也听见了吧?”他轻声对清久留道,“那个声音……好像就在门外啊。”
“我又不聋。”清久留看了看,不由皱起了眉头。
在他的目光下,大堂门口处依然空荡荡地一片死寂;除了偶尔一阵卷着草叶的风刮过,将垂下的破碎布缦吹得飘飘扬扬之外,门外连一个影子都没有——然而那一小段用口哨吹出来的调子,却还清晰地留在脑海里,仿佛随时都能再次悠悠地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