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乐园 第1055章

作者:须尾俱全

“你、你也听见了?”她小声问道,伸长脖子往深洞里看了一眼。“那声音……是不是像从洞里发出来的?”

“确实是呀,我在这一头呢,你没听错。”

听上去很清和柔软、好像带着几分童音似的陌生声音,竟然回答了她的问题。

是、是小孩?

林三酒隔着几步,不再往前走了。初入末日世界时的体验太深刻了,像印随行为一样,让她对于一切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小孩,都产生了近乎不理性的戒备。

“你是谁?你出来!”

“我现在出去还有点困难。”那声音似乎一点也没察觉到林三酒的戒心,语气软和地答道:“刚才那些能量还有吗?再给我一点呗?”

“你——你的意思是。”林三酒一怔,“刚才的副本能量是被你给……”

“我吃掉了。”那声音愉快了几分,“真的很补身体,就是有点太少了。你能不能再给我制造一点?”

林三酒很想继续问下去,却不得不先中断了问话,回头看了看;因为刚才在她紧盯着地上深洞的时候,两个人偶师都因为深洞内的声音,在一步步朝她身边靠拢——人本终于有了一个自然而然的机会走近她了。

他们一左一右,都在她身旁三五步远的地方停住了,离她也不过就是一伸胳膊的距离。

“谁先碰我谁就是人本。”林三酒低声警告了一句。

“那我转世轮回六百次也不可能是人本。”左边的冷冷地说。

“你以为我愿意倒那个大霉碰你?”右边的充满讽刺地回敬道。

……这个情况太讨厌了。

林三酒定了定神,继续朝洞里问道:“你说你现在还出不来,是什么原因?”

“能量……”

“你要是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林三酒也知道自己这等于是在画大饼,“我就想办法给你再弄一点——当然,只要我知道该怎么弄。”

“那没问题。”洞里的童音高兴了,“我知道怎么办。没有裂痕的时候,很难下手,但是一旦打开了一个突破口……”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林三酒提醒道。

“我的身体还不齐全……不,应该说我根本就还没有身体。”那个童音犹豫了一下,慢慢说道:“我的身体在外面……这里的我,只是一个连分身也算不上的、轻飘飘的倒影。”

“那你为什么要副本能量?”林三酒问道。

“有了能量的话,我就可以做很多事情啦,第一个就是先滋养我的身体。”童音一点也不嫌她问题多,很有耐心地说:“这么多年了,我的身体始终没有办法发展成最终的完善形态……如今终于有希望啦。”

“你、你还没告诉我。”在隐隐的震惊中,林三酒感觉到身上浮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你到底是谁?”

“你认识我的呀。”那个声音竟好像有了几分委屈似的,“你忘了吗?我们还一起去找过人呢,就是你的朋友,唔叫什么来着……”

林三酒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不管她怎么想,都觉得太过匪夷所思了。

“我是‘他乡遇故知’啊。”那声音继续说,“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可以说话了呢。”

第1925章 结痂的副本

他乡遇故知跟林三酒以前见过的任何一个副本,都不太一样。

实在要说的话,它好像……好像确实心智上很像是一个真正的儿童。

“拜托了。”洞中的童音见林三酒迟迟没有下决心行动,竟急得叫了起来,后来甚至还带上了哭音:“我真的很需要能量呀,拜托你帮我再弄一点能量吧,我等了好多年了,真的要补身体……”

林三酒简直都有点愣了——进入末日以后,以武力与危险要挟,用利益诱惑换取合作,精打细算衡量情势的,她都见过不知多少了;像他乡遇故知一样连卖人情都不会,只会直言相求的,她还真是第一次见。

一想到在副本空间里时,若是没有他乡遇故知的话,他们二人可能压根活不到脱身之日,林三酒就不由生出了几分心软——于情于理,她都应该作出回报才对。

然而或许是在末日中存活下来的人,会不可避免地越来越谨慎、越来越保守,她一时还不敢贸然答应下来。

“我……不是我不帮你。”她一边四下看了一圈,一边说:“我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迷惑大宫殿不会放任我们不管的,说不定马上要对我们动手了。”

“我知道你们在迷惑大宫殿里。”他乡遇故知立刻抓住了她的话头,“可是你理解错了。你现在站着的地方,原本是迷惑大宫殿里的最终关卡,由那个国王触发的。不过我也不知道你做了什么,现在最终关卡的触发机制被你……唔,被你化成能量了,又被我吃掉了,所以现在最终关卡无法运行了。相信我,你们在这儿不动反而更安全。”

这么一说……好像也是,他们两个人带一个人本,都在这儿站了一两分钟了,房间里仍旧静静地什么也没发生。

“如果你此刻离开最终关卡,顺着你腰上的线一步步走回出口,那你们反而会陷入一个接一个的副本里无法自拔呢。不如让我一点点把迷惑大宫殿吸收掉,你们就可以顺利出去啦。”

明明在洞下说话,却似乎对他们的情况一清二楚,连林三酒都差点忘了自己腰上还系着“织衣慈母”的毛衣线。她低头一看,发现它果然仍绕在腰间,一路穿过房间,从大门缝下消失了。

若不得不顺着它、穿过一个个副本走出去,确实有点让人生怵。

“你需要吸收掉整个迷惑大宫殿的能量?”她颇有几分不可思议地问道。

他乡遇故知似乎误会了她的意思。

“对呀。”它理所当然地说,“希望够用吧,唉,它面积也不太大……”

还得多大才叫大?

“你觉得呢?”林三酒一时犹豫不决,先看着左边的人偶师问了一声,又因为没有十足把握,赶紧也给右边的人偶师补上了一句:“帮不帮它?”

右边的人偶师只是沉默地转开头,湿黑发从耳旁滑落下来,阻拦住了她的视线。

“你只要能活到你起作用的那一天。”左边的人偶师望着地面,低声说:“其他的我不在乎。”

……抓住人本之后,她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它。

“等一下,这里是最终关卡的话。”林三酒忽然一个激灵,说:“后悔药就在这个房间里藏着了?”

洞里的他乡遇故知,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好像一股风吹响了井壁。

“看不出来你对副本了解原来这么少呀。”它喃喃地说。“后悔药也是迷惑大宫殿用能量形成的东西……你在房间里找是找不到的啦,最终关卡的底层逻辑运行结束了,条件符合了,才会自然而然地用能量产出一份呢。”

被软和童音给补了一番副本知识,感觉有点怪怪的。

林三酒苦笑了一声:“我要拿到后悔药,就得非要走完一遍最终关卡?”

“你要后悔药呀?”他乡遇故知好像这才把两件事联系在一起,顿时像是小孩子听见了一道自己会答的题一样,高兴了:“怎么不早说呢,我吸收够了迷惑大宫殿的能量,就可以给你产出一份了!不止一份,要多少……唔,要多了也不行,耗身体。”

林三酒怔住了。

“你、你就可以产出?”她几乎不敢置信,“后悔药是什么样的?怎么起作用?它能让我回到过去某一时刻,改变我某个行为轨迹吗?”

“你要是对狗屎动了心,你也能写出一篇产品介绍吧?”左边的人偶师冷不丁地说。

就知道给人泼冷水

林三酒还来不及说话,就听洞内的童音又叹了口气。“我哪里知道那么多呀。”它低声说,“我才吃了一点点能量,能量与讯息相当,我吃的少,知道的就少……”

事已至此,林三酒也下定了决心。

管它是如何生效的,先拿到手再说,在可能挽救波西米亚的机会面前,这一点点连风险也算不上的不确定,不值一提。

“要是你早说用后悔药换。”她咕哝着说:“我早就答应了……你说吧,我该怎么给你提供能量?”

“太好啦!你吓我一跳,我还真以为你会不答应我呢。”它要是有脚,林三酒都怀疑它会跳起来。“你把触发机制给融掉了,我吃掉那一部分能量之后,等于是在原本完好的迷惑大宫殿上制造了一个伤口。现在伤口结痂了,你们要做的是找到它,再把伤口给重新打破。

“一旦它的能量出现了不稳定,我就能将松动的能量全数吸过来……”他乡遇故知带着几分自得地说,“因为我的身体太空了,什么也没有,所以吸取能量的时候反而特别有效。”

就跟吸管一样?

林三酒犹豫地点了点头,从两个人偶师之间退开几步,看着房间问道:“伤口在哪?我们该怎么找?”

“这就要靠你寻找判断啦。”他乡遇故知说,“我只知道‘结痂’是一种需要周边能量流过去,集中在伤口上的行为。不过你打破伤口时要当心,别被流窜出来的能量给击中噢。”

林三酒点了点头。

“我倒是有点明白伤口在哪了……”她喃喃地说,“不过在我动手之前,有一件事不得不先解决了。”

在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她的手已经搭在了人本肩上。

第1926章 告别这一个目眩神迷的世界

实事求是地说,林三酒根本察觉不出来哪一个才是人偶师。

这正是人本的棘手之处:它根本不必去伪装成另一个人。

所有的伪装,都总有露出破绽的时候;可是当林三酒眼中的“人偶师”一言一行,都是她认为他该有的样子时,她自然就再也看不出任何破绽了——用一句废话来总结,“人不会认为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不正确”。

就连用倒影分辨也行不通;在她也不知道哪一个才有问题的情况下,她哪怕看的是人本的倒影,大脑也会继续给她编造一个无懈可击的假象。

可是她看不出来不要紧,毕竟正主不就在一旁站着呢吗?

林三酒想到的办法,就是对真正的人偶师介绍一遍人本的特性——至于人偶师究竟能不能领会她的暗示,能不能想到她也想到的办法,则只好看运气了。

其实她这主意风险不小,万一人偶师觉得动手给她打一顿,她就能分出真假了怎么办?

“种子”能力发动的时候,她的一颗心都提进了半空里,连眼睛都紧紧闭上了;“种子”能力迅速吞下了她手掌下的人,她一个激灵,再一看,不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在“种子”能力里,人本恢复成了雪白无毛的细长人形;它好像感觉到了她的视线,朝她抬起了一张空白的脸。

“太好了。”她冲右边转过头,忍不住笑了,“我没有一时不慎把你给收进去……”

“你以为你想碰就能碰得到我?”

真正的人偶师终于开口了,半边眉毛紧紧拧着:“你还不去该干什么干什么,站着不动是打算在这儿立葬?”

……懂的还不少。

其实林三酒若是不慎把人偶师收进“种子”能力里,只要立马再放出来,或许也不至于造成什么不可逆的伤害——只是她一是不愿意冒这点险,二是她此刻的高兴,有一多半倒是因为二人好不容易达成了一次默契;她一高兴了,要闭上嘴就不太容易了。

“我一想,既然我眼中的人本无论如何都会表现得像你一样,那么只要你表现得不像你自己不就行了吗!”林三酒兴致很高,要是对方不是人偶师,她甚至想在他肩上拍上鼓励的一巴掌。

她一边在房间中慢慢地转圈巡视,一边说:“可是我不能把这个想法明确说出来,我感觉人本还是有点智力的,说不好它可能会作出什么应对……幸好你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没有。”人偶师立刻否定道,“我不通鬼话。”

“那是你自己想到的?”林三酒使劲踏了几下地板,继续往前走,说:“我们想到一块儿去啦?”

人偶师看上去被这句话给噎得难受,一时竟什么也没说出口,正好跟刚才一模一样:他所想到的“不像自己的表现”,正是一直保持着安静,不管林三酒说什么,他只应以忽略与无视。

始终憋着脾气、一句话也不讽刺她的人偶师,可确实太不像本人了——所以肯定是本人。

林三酒也不敢高兴过头,咳了一声清清嗓子,说:“关于副本伤口,我有一个想法……”

“完了。”人偶师说。

“你听我说完啊。”她有几分哭笑不得,“他乡遇故知不是说,结痂时,由附近的能量会向‘伤口’流过去吗?而房间又是由副本能量形成的,对不对?”

人偶师似乎打算把无视她的策略再捡起来似的,一声也不肯应;倒是洞里童音立刻接了一句:“没错,就是这样的。”

林三酒指着房间天花板,说:“也就是说,形成这块天花板的能量,一定是流走了,流向了‘伤口’,所以它才会塌下来吧?”

就好像是融化到一半又重新被凝固住一样,天花板上两个角落都塌陷下来了,失去了形状,混沌扭曲地垂下了半空,使这一处的房间顶高比其他地方低矮了不少。

人偶师一声不吭,反而走到房间里唯一一个能坐下的地方,把大氅扔在椅背上,慢慢将自己沉入了王座里。黑鸦羽毛大氅倾泻下来,被深红帷幕遮住了一半;皮肤苍白的男人半个身子倾斜着陷在蓬松黑羽里,已经是一副做好要看戏的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