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王雄没有啰嗦,直接扬起手中的利斧,猛地朝刘丰脑门上狠狠砸下。
咔……
刘丰身子一僵,不动了,他的脑袋瞬间多了一个斧头,他啊呀一声,整个往后倒地。
王雄踩着刘丰的尸首,狠狠地用劲,才将卡在刘丰颅骨上的利斧拔出来,口里呵着粗气:“又干掉了一个,传令,这里的人,一个都不要留!这姓刘的知府还有一个儿子也在廨舍,上头吩咐过了,都给俺剁为肉酱,他们晓得的事太多了。”
说罢,提着血淋淋的斧头,边走边道:“走!”
一声令下,无数人消失在黑暗之中。
……
数不清的人,轻车熟路地直奔县衙。
而在这里。
只有三百余人。
这些伏兵,早已悄悄入城,却全都躲在县衙和附近的几处民居里。
就如沙丁鱼一般,既不能有动静,还不得随意出入。
也亏得平日里操练,才能熬过去。
如若不然,换做任何一营兵马,也无法做到如此令行禁止。
可现在,他们终于可以活络筋骨了。
所有人开始拆卸后仓中车马运来的弹药。
在县衙附近几处,架起了一个个路障,搭建了临时的沙垒。
随后……诸多火器开始架设了起来。
府衙处火起。
张安世来回走动,不断地对身边的朱勇道:“记得要保护我,贼子们最想要的就是我的性命。”
朱勇满不在意地道:“放心吧,大哥,死不了的。”
张安世忧心忡忡地道:“不是死不了的问题,是不能掉一根毫毛。”
朱勇有点为难了:“毫毛这个……这个怎么说的准?”
张安世烦躁地瞪他一眼,随即道:“好了,好了,快准备,贼子要来了,也不知张軏那个小子如何。”
“三弟不会有事的。”朱勇大咧咧地道:“他又不是四弟。”
张安世吁了口气,眺望着远处的黑暗,那长街的尽头……伸手不见五指。
却又好像在那夜雾之中,随时会有什么精怪突然蹦出来。
一种紧张的感觉,不禁自张安世的心里流出来。
他自小就不爱打打杀杀,他喜欢文斗,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啊!
……
道人又来了。
他背着葫芦,与老人见礼。
老人笑意盈盈地道:“又来对弈?”
“哈哈,输都输了,如何还敢来自取其辱!”
“坐下喝茶。”
二人落座,他们是多年的老友,在这深夜之中,老人对于道人的到来,不觉得任何唐突。
“听闻这两日,你又入山访仙,怎么样,见着仙人了吗?”
“哎……”道人摇摇头道:“高人应该不会隐于林,或许……他们一定潜居在闹市吧,老夫访仙多年,迄今未见。”
“那又如何认为在闹市呢?”
道人道:“不在山中,定在闹市。”
“老夫真羡慕你,可以自在逍遥。”
“我何曾自在,又哪里逍遥过?红尘中的事,又何尝不关切?若不是世道黑暗,天下不宁,庙堂之上乌烟瘴气,我又何尝要效竹林七贤,在山中访仙呢?”
老人唏嘘,不语。
倒是道人话锋一转道:“事情如何了?”
老人这才抬头,平静地道:“应该就在今夜了。”
“今夜水贼入城?”
“是。”
“可有把握?”
“十足把握。”
“为何?”
老人微笑道:“水贼作乱,最大的障碍就是城墙,只要夜里杀入城中,便无人敢挡了。”
“何况……朱老四和张安世想要做到掩人耳目,他们的扈从,一定不多,可能只区区百人,此番水贼倾巢而出,以十诛一,何愁大事不成。”
道人带着几分担忧道:“我担心的是,那朱老四……”
老人似乎明白这人心思似的,便道:“他老了,莫说他正处盛年时,也未必能有这运气,何况是现在……自古以来,多少豪杰,年迈之后任人宰割,你我都经历过这些,难道还不知吗?”
道人叹道:“若是……若是……此事成了,该如何善后?”
老人道:“易尔,那城中之人,鸡犬不留。此后……早有军马埋伏在水贼们撤回的水路上,一旦水贼滥杀之后,要退回鄱阳湖,再将他们统统杀尽,那么……一切就结束了。”
道人皱眉道:“朝廷未必……”
老人笑吟吟地看着道人道:“朝廷……没了朱老四,算什么东西呢?靖难的功臣,有勇而无谋,他们能彻查出真相吗?朝中诸公……倒是有谋,可他们有多少……和江西各府县的人有或多或少的关系,只怕不少人,要松一口气才是。”
道人叹道:“若是事败,会是什么结果?”
老人沉默。
很久之后,老人扶着椅柄微微颤颤地站了起来,才道:“天欲亡此二贼,何来我等败亡之理!”
……
许多人,乌压压的全是人。
“乌合之众……”
张安世终于看到,长街的尽头,数不清的人影了。
说来也奇怪,没有见到所谓贼人的时候,他心里还忐忑,可见着了这些人,反而心安了。
他们一窝蜂地出现,几乎没有队形,可不就是乌合之众吗?
甚至没有搭话,什么都没有,喊杀声起。
数不清的人影,高举着各种武器,便像无头苍蝇似的奔杀而来。
张安世竟生出了萧索之心,只一甩袖道:“我见不得血,你们忙。”
说着,直接进入县衙。
很快,张安世的身后,便传出了火铳的声音。
随后……便是机枪的哒哒响。
惨呼声,咆哮声,枪声,汇聚在一起,像是响彻了整个夜空。
张安世箭步进入了廨舍。
而朱棣正在这里端坐着,抬头看张安世进来,便道:“还未解决?”
朱棣显得有些不耐烦。
一群小毛贼而已。
朱棣从未将这些放在眼里。
“陛下,快了,不是臣等不努力,是贼子们来得太迟。”张安世的脸上居然显出了几分无奈。
朱棣颔首,接着道:“其他的地方,布置得如何?”
“都已妥当。”
“很好。”朱棣点头,随即道:“拿下贼子之后,立即审问吧。”
张安世犹豫了一下,道:“陛下,今日之后,陛下的行踪就要被人察觉了,是否……”
朱棣不甚在意地摆手道:“接下来就去南昌府,是到了算账的时候了。”
张安世叹了口气。
朱棣奇怪地看着他道:“你叹息什么?”
张安世道:“臣……无法想象,他们竟敢做这样的事。”
朱棣似乎毫不惊讶,笑了笑道:“你知道为何朕要靖难吗?”
“啊……这……”
靖难这个话题,朱棣是极少提及的。
某种意义而言,朱棣还是要脸的,这事儿……终究还是有点忌讳,所以他不提,别人自然也不敢当他的面提。
就在张安世不知道该如何答的时候,朱棣道:“朝廷要削藩,藩王若是不从,重则获罪,轻则削了藩地。而当时……朕手里有什么呢?北平城里,已遍布了建文派来的大臣,随时监视本王,所有的军马,都已被朝廷监控,朕哪怕振臂一呼,手中的军士能聚集,并且愿意随朕铁了心靖难的,可能也不过区区数百人……”
“朕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会有今日的,这靖难的过程实在太凶险了,以区区一个燕王府,而对抗整个天下,朕即便成功了一百次,可只要有一次失败,就必定是死无葬身长之地。”
“可你看……”朱棣幽幽地看着张安世,接着道:“上天幸朕,朕不也走过来了?你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在遇到有人谋反的时候,切切不可用你自己的思维去思考为何有人敢谋反,为何有的人分明聪明绝顶,却敢于做此等事,因为……这没有任何意义,你要做的,乃是缇骑天下,诛杀不臣。”
张安世听罢,神情顿然一肃,随即道:“臣受教了。”
朱棣淡淡道:“这些话,不可对外说。”
张安世道:“是……”
外头枪声大作。
终于……在小半时辰之后,这枪声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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