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他只淡淡道:“朕炸了他的庄子,自要将他的庄子完璧归赵,命人取内帑银三千两,令他修葺宅邸。”
说罢,朱棣又道:“只是此人甚为可疑,再命有司查一查他的底细,到时据实奏报。”
沈静先是听到要赔银子,心里长长松了口气,刚想说上几句客气话,谁料下一句却是让有司查一查。
他的脸色一下子白了,整个人已萎了下去。
其实朱棣这个时候,心思根本没有放在沈静的身上。
他随即踱步,开始查看这炸毁的中堂,看着这断壁残垣,不断地点头:“好,好,好,有两百步,两百步远,真是不可小看。”
丘福和朱能的心里也稍稍松口气,便都陪笑着。
丘福道:“陛下,两百步不算什么,问题在于,可以随时就地取材,地上刨个坑,便可击敌,可以大量减轻辎重的负担,不但可以用来守城,还可以用来野外决战!单凭此,就为朝廷节省了无数的军资。”
“可不只呢。”朱能笑着道:“除此之外的好处就在于,大量减少了民夫的数量,大军若是要深入大漠与北元残寇作战,孤军深入千里之地,若是还带着大量的火炮,势必大大阻碍军马行进,每年征招的民夫,更是数不胜数。兵贵神速,若是处处慢人一步,则大军随时有覆灭的危险。”
“可若是有这就地取材,且有两百步射程,威力如此巨大的家伙,哈哈……只要陛下一道旨意,臣愿率一支偏师,犁庭扫穴,毕功于一役。”
丘福连忙道:“陛下,臣年长,还是臣为帅为好,再迟几年,只怕臣再难为陛下披挂了。”
朱棣倒是微笑不语,他蹲下,继续细细地查看损失的情况。
这气派的中堂炸掉了半边,火势也很大,占地接近半亩多地地方,几乎化为焦土。
此时,朱棣才眼带笑意地道:“朕的心头大患,总算是解决了。你们也不必争功,现在紧要的是……将此战法,推广至神机营,教这神机营照此办法日夜操练。”
这头朱棣三人正说到兴头上,却没有察觉到在那头,张安世正拉着张軏和朱勇拉扯到了一个角落。
张安世低声道:“待会儿若是陛下继续询问咱们的事,你们就放声大哭,就说自己一时糊涂,实在不成,就哭昏厥过去,记得了吗?”
朱勇点头:“晓得,晓得,这个俺晓得的。咱们一起哭,待会儿大哥一昏厥,咱们立即便歪了脖子,即便是有人泼了冷水,俺们也不起来。”
张安世表情复杂地道:“大哥就不哭了。”
“为啥?又是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张軏道。
张安世沉思片刻,最后还是决定不能干骗自家兄弟的事:“我比较要脸,干不出来这样的事。”
朱勇:“……”
张軏:“……”
……
朱棣和丘福二人商议定了,心里便大为舒畅起来。
转过头,正好见张安世几个躲在角落里正小声地说着什么。
朱棣眉头一挑,快步上前,怒道:“你们几个家伙……”
朱勇身子几不可闻地一顿,却已经开始挤眼泪了。
朱棣看了朱勇一眼,一脸怒其不争地道:“你他娘的,休要作怪,放炮的时候,也不见你这般惨兮兮的模样,现在晓得哭了?”
朱勇很麻溜地点头:“噢,知道啦。”
朱棣咬牙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朕再说一遍,这里是京城,不是你们可以随意撒野的地方,就算要放炮,也去神机营里放。”
朱勇和张軏终于放心地长舒了一口气。
张安世此时忙道:“陛下所言甚是,炮怎么能乱放呢?陛下这番话,实在教人发人深省……”
朱棣冷哼了一声道:“少说这些屁话,你们放炮有罪,却也有功,将来朕横扫大漠,你们也算是居功至伟!朕见你们几个,成日游手好闲,思来想去,不能放任你们无所事事,成日撒野了。朕问你们,这些日子,你们可曾去国子监祭酒胡俨那儿读书?”
第078章 才高八斗张安世
张安世几人面面相觑。
朱棣看着他们的反应,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他顿时又怒了,瞪着这几人,气咻咻地道:“朕就知道你们的德性!朕不求你们学富五车,但也求你们知道能学几分识文断字的本领吧。纵是不教你们做读书人,却也学一些四书五经,免得将来教读书人骗吧!”
“胡俨的课程,已是十分宽松了,一个月,也才区区七八堂课而已,你们居然也不去?怎么啦,你们是要反天吗?明日,都给朕去胡俨那报道,若是学无所成,朕定要好好地收拾你们。”
朱棣一顿训话,朱勇低声嘀咕:“那还不如送俺回牢里去呢。”
朱棣脸黑了下来,冷喝道:“你说什么。”
张安世忙在一旁道:“他说陛下圣明,明日我们就去读书,一定要学有所成。”
虽是有气,朱棣觉得好像继续追究也没什么意思,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将那火药包再深入的研究清更为重要。
于是又召了张安世站到自己跟前,板着脸道:“这是你的主意吧?”
张安世尴尬地道:“臣……”
朱棣道:“有什么遮遮掩掩的?”
张安世也只是迟疑了一下,就老老实实地道:“臣觉得这姓沈的人家有问题,臣……”
朱棣虎目阖着,漫不经心地道:“就算有问题,也不能用这样的方法,朕已命有司彻查此事了,不久之后,就会有音信,你这个年龄,还是在学文武艺的时候,不要总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将来朕自有大用。”
张安世如蒙大赦,连忙就道:“臣遵旨。”
朱棣随即便旁若无人一般出了沈庄,直接翻身上马,在众人拥簇之下,摆驾回宫。
……
次日清早,张安世便老老实实起来了。
朱勇和张軏,还有丘松,三人也已联袂来了。
见这三个家伙身上的不少淤青,走路的姿势也是怪怪的。
张安世大抵知道,这三个家伙只怕回去被揍得不轻呢!
四人这一次是真老实了,乖乖地去了胡俨私设的学堂读书。
那胡俨身为国子监祭酒,最近也听到了种种的传闻,这些日子,他算是心宽体胖,毕竟……自打张安世几个不来之后,从前学堂里发生的各种离奇之事,就统统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今儿大清早的,他愉快地洗漱,用了早膳之后,便脚步轻快地抵达了明伦堂,等待孩子们入学。
胡俨落座,心如止水,手里捧着一部书,却也是怡然自得。
只是这时……他隐隐的听到自己的宅邸之外,传出了嘈杂的声音。
胡俨下意识地就露出不喜之色。
他喜静而不喜闹,尤其是不喜学生们玩闹。
这些勋臣子弟,可以不听课,可以不交布置的作业,甚至逃课,他也绝不会管,唯独不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打闹。
不多时,便见学员三三两两地进来。
胡俨皱眉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怎的这样嘈杂?”
一个学员乖乖地道:“恩师,张大哥他们几个来上课了,大家见他们难得来,在学堂外头和他们说笑呢。”
胡俨脸微微一变:“哪一个张大哥?”
“张安世……几个……”
胡俨一听,脸都黑了,居然一下子不淡定了,立即道:“来,来,都来搭把手,去将大门关了,别让那几个进来!”
……
这时候,张安世四人正被人围成了一团,这也难怪,最近京城三凶的名号可响亮得很呢!
在这些勋臣子弟们的眼里,这京城三凶简直就是小鲜肉一般的存在。
同窗们你一言,我一语,一个个眨着羡慕的小眼神,问东问西。
朱勇得意得几乎叉着腰,说话的嗓门都不经意间大了几分。
好不容易从人群之中走出来,张安世几个便准备进入学堂。
谁晓得这个时候,胡家的大门居然紧闭了。
看着闭上的门,张安世有点懵,忍不住拍打门环,便道:“喂喂……门咋关了?今日不是入学的日子吗?我方才还见几个同窗进去呢!谁这么缺德,将门关啦?”
朱勇也急了,在一旁道:“对呀,真是咄咄怪事,俺方才还见是开着的呢。”
后头的丘松突然龇牙道:“炸了它!”
就在张安世等人一头雾水的时候。
终于,那胡家的高墙上爬上来了一个人。
却是那胡俨从内墙里架着梯子冒出了脑袋,胡俨道:“张安世……”
张安世一见到胡俨,立即行礼道:“见过恩师,恩师,这门咋坏了?”
胡俨此时是气的七窍生烟,愤怒地抓着自己的胡子,只道:“你们不要进来。”
张安世有点懵,学生逃课的事,他见的多了,老师干这缺德事的,他倒没听说过。
张安世道:“恩师这是何意?”
何意?
胡俨心里冷笑,你们在外头干的事,老夫会不知道?老夫才过了几天的好日子,你们又来祸害?
当然,这种理由是不能讲的,胡俨便道:“没什么意思,你们回家吧。”
张安世就很是为难地道“可是恩师……陛下说啦,教我们来读书,非要我们在恩师这里学有所成不可。”
胡俨直接道:“你们已经学有所成了,老夫说的,陛下当面,老夫也这样说!”
张安世:“……”
朱勇和张軏也面面相觑。
张安世尴尬地道:“恩师,我觉得我学业还不精……”
胡俨再无气度,气急败坏地道:“老夫说你学的很精就很精,快走,赶紧走,以后别来了。”
说罢,探出来的脑袋就缩了回去,只留下高墙外的张安世四人风中凌乱。
张軏沉默了老半天,只能看着张安世道:“大哥,他这是啥意思?”
张安世想了想,道:“可能我们已经毕业了。”
“毕业?”
张安世道:“就是出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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