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裴屠狗
可青州城,却极大。
每每青州境内有着天灾人祸,青州城的人口就会暴增,只是,青州居,大不易,外来人能够立足的并不多。
即便留下来,也多半生活困苦。
有一技之长也就罢了,若身无长物,过的也未必就好过之前。
内城不必说,外城诸城区,都有着年久失修的‘贫民窟’。
脏乱差之下,也就滋生出了罪恶。
青州的大小帮派,多半是从这些地方起家的。
东城区‘福兴街’,就是这么一处地方。
不过,相比于其他‘贫民窟’,福兴街要整洁,也要平静很多,似乎是被人肃清过,连其他街道有的泼皮混子也少的很。
时值正午刚过,街头老树下,有老者乘凉,也有偷溜出来玩闹的娃子。
街道上,人却不多。
有外人到来,就显得极为醒目。
“这些人……”
乘凉的老者扫了一眼,顿时闭上了眼。
来人仅有那么三两个,却皆身披斗篷,这时节过得这么严实,不是有病,那就是……
“福兴街……”
几个斗篷人缓步而来,行至街头,几人驻足。
几人的到来,让街道上不多的行人都有些紧张的避开。
玩闹的孩童们,也都没了笑声。
“解了这斗篷吧,不要吓到孩子。”
苍老的声音带着歉意,他解开斗篷,随手摸出几枚铜板,笑着递给道旁几个还流着鼻涕的小娃娃。
“去,买块糖吃。”
几个孩子咽了口口水,许是见老者面目慈祥,还是伸手去接过了铜板。
“老大人,您这去而复返,是为了什么?”
落下头蓬,丘斩鱼面露疑惑。
“自然是等人。”
徐文纪神色平静,嘱咐另一人留在外面,与丘斩鱼两人,一前一后走入这街道。
丘斩鱼疑惑不解,却还是没有去问。
福兴街,很是老旧了。
不少房屋年久失修已是塌陷过的,虽然修葺过,却也可看得出来。
不过,老街道,自然也有老街道的热闹。
走过前街,人流就多了起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眼望去,茶楼,酒馆,当铺,作坊应有尽有。
摊贩也很是不少。
两人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老大人?”
丘斩鱼似有所觉般抬起头,眸光顿时变得凝重。
“走吧。”
徐文纪淡淡说着,不急不缓的走向了道旁的茶楼。
茶楼的伙计客气的将他们迎进去。
“找人。”
随口打发了伙计,徐文纪看似随意的寻了处地方坐下。
“这人……”
比起徐文纪的随意,丘斩鱼却是如临大敌,身后斗篷无风而动,已是忍不住握住了刀柄。
端着茶杯的,是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
身量不高,五官平常,普普通通,可他的心,却猛然悬了起来。
高手!
大高手!
徐文纪端起茶杯,望向对面。
“故地重游,可有所获?”
第183章 长留大寇
徐文纪的神色平静。
剿匪的队伍,已出城一月有余,可他,始终不曾离开青州城。
不是防备驻守的四大家,而是在等待面前这个人的上门。
“可有所获?”
两鬓发白的中年笑了笑,带着一抹难言的惆怅与伤感。
他没有去看如临大敌的丘斩鱼,也不曾去看那天下闻名的大儒徐文纪,一双狭长的眸子只望着茶楼对面,一处满是荒凉的小院。
丘斩鱼循着他的目光望去,那是一处已然废弃多年的小院,满院枯草,残垣断壁上尽是青藤。
“残门锈锁久不开,灰砖少径覆干苔。忽忆当年高堂在,也曾灶头烧锅台。如今,如今……”
中年人喟叹一声:“少时读书,一心为功名。偏执如狂,如今想来,好似什么都有,也好似什么都没了,真是可笑啊。”
可笑啊……
中年人怅然若失。
“这……”
丘斩鱼的心中顿升起阵阵酸涩,旋即一震绣春刀,双眸发寒:“冀龙山,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闹市之中的小院,自不会缺人修葺,家中若无人,必会被人占去,对面的小院,之所以荒凉至此也无人去碰。
就是因为,这院子,曾是冀龙山的住处。
冀龙山?!
这个名字一处,整座茶楼就是一静,继而,就有着躁动。
“哈哈哈!”
中年人闻言大笑,他大笑着,眼神中却没有一丝笑意,只有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苍凉:“你,说得对。”
这一笑,他的身上,就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一众茶客的眼神全都变了,就见得这两鬓发白的中年人,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着,眨眼之间。
在他们的眼中,已是一眸深面阔,身高足有丈许的巨汉。
其只是坐着,却比寻常人站着还要来的高。
眸光扫过,自有一股难言的气势弥漫,让人心神狂跳,不敢直视。
“冀龙山?!”
“他,他真的是冀龙山,我曾见过他!”
“他,他真的回来了!逃,逃啊!”
见得此人,满堂茶客全都惊呆了,继而,全部狼狈而逃,一时之间,茶楼大乱,街道上的行人也全都惊慌四散。
呼!
气浪翻滚,层层扩散,荡起大片烟尘。
“锦衣卫,呵呵呵—”冀龙山眸光冷淡,也不理会拔刀在手的丘斩鱼,双手举至胸前,叠起向外一推:“后进末学冀龙山,见过,徐老大人!”
“小丘,你且少安毋躁。”
徐文纪的长发衣衫后仰,却对着丘斩鱼摆了摆手。
“见多了沽名钓誉者,再见到徐老大人,冀某人,真是百感交集。”
冀龙山轻叹一声:“老大人几时猜到我会来青州城的?”
“听得你的事迹之时,老夫就料定你迟早会来青州,只是不想,你来的如此莽撞。”
徐文纪微微摇头。
来青州之前的两年里,他最为关注的几个人里,这位落第秀才,长留大寇,青州绿林道的风云人物自然在其中。
“被老大人关注,要是二十年前,冀某人必是诚惶诚恐,受宠若惊。即便是如今,也不能无动于衷。”
冀龙山抬手,为面前的老者斟茶一杯:“当世大儒不少,可老大人,是冀某人,曾最为敬重之人。”
徐文纪静静的听着。
“我十年寒窗,十载苦考,却困死陋室不得出,一朝落草,却可引得您这般大人物的目光。”
冀龙山笑着,不无嘲弄:“真就是,贫民要做官,杀人放火受招安?”
“卿本佳人,奈何……”
徐文纪叹了口气。
冀龙山接话:“奈何做贼?”
“奈何,制度有缺,如聂文洞等州府长官权利太大,关于此事,老夫也曾上书朝廷,奈何,奈何……”
徐文纪又叹了口气。
贼寇可恨,逼人落草为寇的,更可恨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