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裴屠狗
钟离烈还未察觉什么,李凝阳却是大为惊奇,那姜侠子周身无有法力波动,踏步间却如电光也似,精气完足,整个人的气色完全不同了。
就好似,脱胎换骨?
钟离烈眸光微眯,他兼有法眼神通,最擅观人,这姜侠子一个外门弟子,居然是上上跟脚?!
“李师弟也来了。”
姜侠子笑着打过招呼,自袖袍内取出一本本秘籍递来:“悭山城内的武功,合计有十四万七千六百门,兼顾拳脚棍棒,刀剑轻功,内息横练,以及暗器奇门……”
“这么多?!”
李凝阳心头震惊,道术还能细分如此之多?!
“都是那南岭所留?”
钟离烈打断他。
“南岭?”
姜侠子佯作茫然:“这些武功,大半是武斗门历代弟子所创,小部分才是那位武斗门初祖‘于杨’所留下的,至于南岭,应,应该无关吧?”
“这,都是那于杨所留?”
钟离烈不置可否,却是看向那一本本典籍。
“大日掌、七劫剑、金刚不坏身、四象拳、霸拳、神拳、一气诀、先天罡气、天意四象箭……”
这么多?!
见钟离烈错愕收下,姜侠子微微躬身,无人可见,其嘴角微微一勾。
他不知那位西北王为何要他将这能够提升先天跟脚的绝世道术传出去,但却一定要将此事办好!
不止是万始天宗、东荒,悭山城这几万本武学,他经由万法楼之便,早已传向了南岭、西漠、北域,甚至于无尽大山!
这是他扶龙庭的第一步,他相信,这也是玉山门重登巅峰的开始!
绝对不容有失!
第1019章 镇封楼内三十年(终)
呼呼—
寒风吹卷,鹅毛也似的大雪漫天飞舞。
伴随着声声‘呜呜’之音,一辆辆甲车沿着驰道奔行于荒野之间,来到西北城外。
风雪之中,西北城内外一片热闹,各类喧哗声此起彼伏。
“自齐院主引动地热之后,每年冬天也不是那么难熬了,只是,这天变仍然还会持续很久,很久……”
城楼前,杨间支了一张小桌,红泥火炉煮着茶水,年迈的齐文生披着大氅落座,仍是不住说着几年里西北城,乃至于天下的变化。
“好在,没有仙山出世,这几年江湖很平静,这与陛下开建修行馆有关,天下高手,大多在修行馆修行……”
齐文生端着茶杯暖手。
“没来的,大多也被‘请’来了,只有寥寥一些神通主远遁塞外、海外……”
一袭紫衣自风雪中来,凤无双眸光微转:“毕竟,当今陛下行事比起你来,还是要温和许多,不讲顺昌逆亡……”
“凤教主居然都来了。”
杨狱微微一笑,请其落座,故人重逢,他心中也有些喜悦。
昔年大衍山中,若非其人的‘回风返火’催发及时,他也未必就能诛杀怜生老妪。
“哪还有什么教主?”
凤无双也不客气,落座后才瞥了一眼杨间:“遵当今旨意,怜生教,已于昨日解散,十万教徒都归于各自州府道衙监察中了。”
“凤教主怪错人了。”
杨间摊了摊手。
“这规矩,是我颁下的。”
杨狱自不隐瞒:“不止是怜生教,悬空山、烂柯寺、天轮寺,关内塞外,不经允许,皆不可传播教义!”
这是他回到山海后颁下的第一条律法,取缔了民间传经。
这自然不是为了集权,而是防备道鬼随香火之力复生。
“这样?”
凤无双面色微缓,还想说什么,齐文生却是开口了:“凤教主若要传经,不是不可,但每次讲道传经,门下教众多少,都需要去朝廷报备。”
他放下茶杯,请凤无双随他前去,后者虽然刚到,但听得此言,还是起身前往。
“天地变化最为不起眼的涟漪,也足可摧灭王朝,必用重典!”
杨狱远眺风雪,微有些叹息:“可惜有些人不明白,以为你我不肯放权……”
“请求分封之人,越发多了。知晓你回归之后,那些个老臣也不乏有人上书……”
杨间把玩着茶杯:“你我兄弟可共患难,不可共富贵的说法,在民间流传颇广,连吴长白也被塑造成,你为集权而杀……”
山海三千年,有些东西已经深入人心。
比如,吃皇粮。
再大的灾与劫,没有臣子会乐意捐出俸禄,你一声令下,他可以拼命,可动他们的钱,就不行!
再比如习得文武艺,货卖帝王家,再比如舍得一身剐,为子孙搏个万世富贵。
人心中既定的东西,非神通可改易。
“自己吃了苦,就不愿子孙再吃苦,这是人之常情,只是,金银可分,土地不成……”
杨狱叹气,他何尝不懂这个道理?
只是,随天变将近,风雪一年大过一年,纵然齐长法多年来想尽办法,仍无法改变幻境的恶劣,以及粮食的减产。
可以预见的是,这个变化会持续数十数百年,且可能会越来越恶劣。
如此情况之下,大初王朝的政体无法轻动,集权,也必须要集权。
土地,不能动。
“说我不舍权利?哼!若非哥你执意传给我,我才懒得理会这些蝇营狗苟之辈!”
杨间冷哼一声,可瞥见城外风雪中的人流车马,却又不觉面色一缓:“他们越是如此,我便越不能放权给他们!事实上,这几年他们已很有些蠢蠢欲动,挑唆德阳府‘勤王’的人,来自秦厉虎……”
“秦厉虎不会!”
杨狱皱眉。
“人是会变的!”
杨间掏出生死簿残页,递给杨狱,后者接过,心念一扫,已是皱起眉头。
“魏正先麾下十三人、齐文生门下十五人,余景门下六人,林启天,方阿大……
这些人,不乏与咱们熟识,多年前也皆是冲锋陷阵的猛将,可惜……”
杨间很平静,因为这些人他也只局限于认识。
杨狱却有些沉默,这残页上不少都是他亲手筛选出来,生平履历极佳的人杰。
立国之前,他们冲锋陷阵不惧死生,可安逸下来后,或因同袍,或因家人,或因家族,都有了不同程度上的变化。
“人心……”
这一刹,杨狱想起了昔年的张玄霸。
那位天下无敌的赵王爷欲推动变法,可却折在了家门口。
凤翅镏金镋终归没能斩向同族、子侄、同袍、同胞、生母……
“杀,则刻薄寡恩,不杀,就越演越烈,最终不可收拾。”
杨间看着自家兄长:“哥,你为难的话,也可暂缓,你走后,我来杀!”
“不必了!”
杨狱拒绝了。
因张玄霸前车之鉴,他于立国前后的几十年里也留下诸多后手,这生死簿上所见,违逆法度,鱼肉百姓者,还未上升到方阿大这个层级。
杨间没有说话,只是端起茶杯。
呼—
一步踏出,杨狱消失在风雪之中。
……
“陛下回来一年了……”
定安道城府衙后,秦厉虎披甲而立,轻轻擦拭着掌中长刀,眼神有些复杂。
“陛下没有召见你?”
小院中,杨牢架起一口大锅,不时从沸汤中捞些肉块,就着酒水大口吃喝:“他不召见,你也该主动去拜见!你可是陛下当年亲自收录帐下的老人!”
秦厉虎沉默一刹,收刀归鞘,这位十都武曲,当今定安道大将军垂下眼:“我怕!”
“怕?”
杨牢一愣,神色突然变了,胖大的身子猛然一抖跳将起来:“陛,陛下?!”
小院中,一片沉寂。
秦厉虎艰难转身,看向屋内,熟悉的人影映入眼帘时,忍不住身躯一颤:“陛下是来杀我吗?”
“为何杀你?”
杨狱大马金刀而坐,目视这位他亲手栽培出来的大初猛虎。
“鼓动德阳府中百姓勤王的,是,是……”
“御下不严,是你的罪过,有罪,自然当罚!”
抬手间不让秦厉虎下跪,杨狱长身而起,屈指一弹间,一抹流光没入了其人体内:“即日起,你不再掌兵,所有官职尽数罢免!”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