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裴屠狗
杨狱若有所思。
“龙泉大帝坐化已近万载,再大的威慑,也早不存在了,他老人家定下来的规矩,自然也不会被人遵守……”
蒋神通不知从哪摸出来两个酒壶,抛给杨狱一个,自己连灌了几口:“即便没有那什么荧惑守心,这天下,也迟早会乱起来!那万始天宗……咳咳咳……”
说话间,蒋神通连咳几声,将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说远了……”
这老道话锋不再乱转,再说回竹叶青:“那竹叶青,本是一条水蛇,侥幸得了道果开启灵慧,早些年为了晋升九耀,毒杀了一城百姓,沧江门虽遣人追杀,但……”
“沧江门连那条蛇也杀不了?”
杨狱不禁有些皱眉。
那青蛇的道术神通并不成体系,也无甚法宝护身,可以说,与蒋神通一般,属于九耀垫底。
这种野路子,除非本命神通便是杀伐类,否则,根本无法与宗门圣地出身的高手交锋。
“沧江门虽比不得那十七家,可也是天下有数的大宗门,真要想杀,怎会杀不了?只是不杀罢了。”
蒋神通冷笑:“若野外无妖邪鬼魅,百姓又怎么甘愿入城,子子孙孙受其盘剥?”
“师父……”
阎侠神情微紧。
这些话,他当然不止一次听师父说起,可眼前之人不过初见,居然就说起这个?
未免有些……
“驭下之道……”
杨狱心中默然。
山海也罢,龙泉也好,任何欲集众的体系,必有各种法门去逼迫百姓就范,这,他自然不会不明白。
人若无求,则无法驱动。
尤其是龙泉界这样灵炁浓郁,物产丰富千百倍于山海的世界,若无外力逼迫,又有多少百姓甘愿子子孙孙为人驱使……
“所以,这竹叶青,只是条野妖?”
“野妖,也不尽然。南岭群妖,任何十都成就者,皆可入妖道五宗之门,虽不得亲传,可也录有名姓……”
蒋神通回答:“据说这竹叶青当年之所以躲开沧江门第一次追杀,是因为拜入了鹏王山门下……”
“鹏王山……”
杨狱点点头,妖道五宗,以狮神领为首,次之,便是神象林与鹏王山。
“对了,蒋道友,你可知碧波潭?”
“碧波潭……”
蒋神通神色微动:“碧波潭,乃是沧江下游一处寒潭,其统辖着如万涛江之内的支流,其潭主相传乃是条千年老龙,修为极高,不是这竹叶青可比……”
他的心思敏锐,回想前后,脑海中不由得就有了猜想:“道友问起这个,莫非以为那竹叶青之所以无故前来,是因为这碧波潭龙王?”
“随口一问罢了。”
杨狱没有承认,端着酒壶喝了一大口,入口辛辣,后劲绵长:“道友此来,只怕不是无因,却不知,所为何事?”
“道友那夜虽未前去龙饕阁,但想来也知晓那夜屠龙之战吧?”
蒋神通没有兜圈子,坦然道明来意:“贫道怀疑,那竹叶青屠城或与此事有关,否则,乾元百余城,东南十八国,他没道理正好就选中了悭山城……”
“蒋道友此来,是为斩去后患?”
杨狱抬眼看了他一眼。
“斩去后患不敢说,但至少,不能因为贫道屠龙,就连累这一城百姓吧?”
蒋神通捏扁了酒壶:“若真是那孽龙背后的人要来报复,那贫道,自当奉陪到底!”
表明了来意,这老道也没再说什么,见杨狱不在询问,就起身告辞,阎侠亦步亦趋。
“师父……”
离开了很远,憋了许久的阎侠才抓着铃铛开口:“师父,要不要再催一次仙人指路?若是能寻得‘南岭前辈’……”
“噤声!”
蒋神通瞪了他一眼,直接收回了铃铛:“南岭道友天纵奇才,那是不世出的人物,适逢其会救得为师一次已是莫大的缘分,怎还好再拖累他?”
“那这悭山城……”
阎侠忧心忡忡。
“尽人事,听天命吧。”
……
“尽人事,听天命……”
老树下,杨狱饮尽壶中酒水,突然挑眉:“倒还真热闹起来了……”
……
无名小庙之中,元本慢慢吞吞的拉开架子,一板一眼的打着拳架子。
自从知晓自家观主是个‘高人’之后,这些他本来不怎么在意的庄稼汉把式,他就十分上心的捡了起来。
这一练,他果然发现了妙处。
他的血液在发烫,骨骼在摩擦生长,力气更是立竿见影的增长,这让他十分沉迷。
若非他谨记着自己作为庙祝的职责,他根本连庙门都不想开了。
毕竟,根本没有人来上香……
“呼!”
“吸!”
元本抬拳踢脚,调整呼吸,十分认真的演练着拳法,豆大的汗珠很快就遍布了全身。
很快,他的体力就将耗尽,但还未收势,就听得一声轻笑。
“谁?”
元本悚然一惊,忙不迭后退一步。
却见得庙门处,一俊美异常,男生女相的青年,正倚着门框,略带笑意的看着自己。
“你……”
元本本来话就不多,此刻见这青年如此俊美,一时就更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小庙祝,上香!”
那青年微微一笑,踱步走进了观内,他的动作十分之优雅,速度却颇快。
元本只觉眼前一花,其人已进得殿内。
“观无名,神也无名,这观主,防备之心颇重啊……”
那青年打量着泥塑的神像,接过元本递来的香,一拜后插进了香炉中。
继而,转身离开。
元本愣愣的看着,总觉得有些不对,却又没察觉到哪里不对。
许久之后,才察觉到了些微的异样。
神像好似变得黯淡了不少?
“错觉?”
元本挠挠头。
“这人……”
临街的酒楼中,一面容冷傲的青年微微皱眉,他五指间一口小巧的飞剑正自轻颤着。
但想了想,还是按住了剑芒:“不是……”
“不是什么?”
那青年刚放下戒备,神色就自大变,可还不及说话,眼前就是一黑。
“噗通!”
略显厌恶的扫了一眼这烂泥也似的沧江门弟子,俊美青年捡起了那口飞剑:“区区一个外门弟子,就有如此好剑,沧江门,真罪大恶极……”
小心的收好这口飞剑,他俯下身子,仔细的搜着这沧江门弟子的身。
未多久,已是神采奕奕的起身:“仙门之富,实是不得了,就这么一个沧江门外门弟子,身上的宝物,怕也能兑换个几百小功了!”
宗门之富,冠绝天下。
沧江门虽非那十七家,可也是坐拥三大王朝,三百大城,京兆子民的庞然大物。
个人再如何积攒,也远不如这样的庞然大物。
“若能杀个真传,那得是多大的收获……”
青年有些艳羡了。
可也只是艳羡罢了,莫说他根本杀不了沧江门的真传弟子,便是能,也不敢杀之。
事实上,若非执行任务之时,万法楼有着庇护,所作所为不被神通与命算窥探,他连打劫这个外门弟子,也得犹豫几分。
“谁?!”
转念之间,这青年似有所觉般,陡然转身。
却只见一只肉掌由小变大,狠狠的盖在了自己的脸上。
“我……”
只一下,青年就觉得自己的面皮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好似连头盖骨都被掀开了一般。
剧烈的痛楚让他连惨叫都差点发不出来。
“万法楼行者?”
杨狱松开手,任由这青年跌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