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裴屠狗
“走,走,走!”
裕凤仙横拦在床前,好似护犊的母兽,张牙舞爪,极尽恐吓之能事:“再不走,老娘可就要动手啦!”
“你……”
杨狱反应过来,顿觉有些哭笑不得:“你是怕我抢你儿子?”
“这是我儿子!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见他目光游离,裕凤仙顿时紧张的不得了,青龙偃月刀上都有金光涌起:“你想要儿子,找你家王妃生去!别来抢我的!”
“……”
杨狱有些无言以对,好半晌才组织好语言:“我只是听说你儿子似乎有些不对,顺路来看看,别无其他意思。”
“是吗?”
裕凤仙满脸狐疑,但还是犹犹豫豫的让开。
床榻之上,躺着一个看上去不过三四岁的幼童,他抱着木刀,睡得香甜。
一眼瞧去,他眉眼之间,像极了他炼化‘偃月刀’时,曾见过的裕凤仙小时候。
【张玄】
【寿元:3/1001】
【命格:光阴龙雀(玄鸟)】
【命数:五紫三金一红一青一黑】
【对话古今(深紫)、命应玄鸟(淡紫)、神通龙子(淡紫)、寿元绵长(淡紫)、光阴所钟(淡紫)。
耗灵之体(深金)、天资聪慧(深金)、祖辈余荫(深金)、板肋虬筋(深红)、时运加持(深青)。
先天不足(黑)】
【状态:恢复中】
【神通龙子:东龙所育,龙性生灵,先天跟脚大幅度提升……】
【耗灵之体:神通孕育之灵,本无血肉之躯,天生可吸纳灵炁,但成长所需灵炁,也多过常人十倍……】
【光阴所钟:光阴钟爱之子,岁月在他身上放缓数倍,一年寿元,可抵得上常人数年……】
……
眸光中诸般文字流水般划过,杨狱微皱的眉头,也自平缓开来。
只是,通幽之下,他居然也有一条命数,无法窥探到。
‘对话古今……’“他每天要睡十一个时辰,而且,长得很慢……”
放下刀,裕凤仙脸上就有些忧愁。
“他这是……”
杨狱斟酌着语气:“算是先天不足。”
“先天不足?”
裕凤仙一愣:“二十多个月,还先天不足?”
‘七年还差不多……’杨狱心中腹诽一句,却自然没有这么说,而是提及这孩子生来特殊,需要极多的灵炁温养。
“所以……”
裕凤仙好似明白了:“他,只是饿了?”
“……这么说,也不算错。”
杨狱还能怎么说?
他有心上前细细查看,但裕凤仙防他颇深,好似怕他抢孩子一样,最终,他也没能靠近床前。
只能远远的将身上积攒的灵炁渡了一些过去,见他气息越发平和,坚韧,方才停手。
“快的话,三五年,慢的话,之多十一二年,他大概就能和正常孩子一样了。”
杨狱稍稍计算了一二,回答。
“那就好,那就好……”
裕凤仙这才松了口气,随后,连推带搡的将杨狱赶出房门。
这才说起当年,自家孩子突然出声的事情。
“他说,他在二十九年之后与你对话,并让你告诫我千万不要突破十都?”
回想着他命数之中的那道深紫色‘对话古今’,杨狱眉头不由得拧了起来。
突破十都之前的所有关隘,包括先成武圣的缺憾,他都有了弥补的法子。
可以说,只要他想,立时就可突破。
只是……
“嗯,是,是他说的。”
裕凤仙点点头。
这番话,她当时也没理解,但确实全部记了下来,此刻也没有缺漏。
“他好似提到一个‘陆’字,会不会就是邀你去方寸山的那个什么陆沉?”
裕凤仙猜测着:“难道说,你突破十都,还会与那什么陆沉有干系不成?你突破,又不是他突破……”
“或许……”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杨狱眸光闪烁,若有所思。
在裕凤仙传信之前,他始终是以为陆沉是要逼他强行突破人仙,为此,甚至将灵肉合一也传给了他。
但未必没有另外一种可能……
‘他算准我根本不会受人胁迫,刻意如此,反而是想让我突破十都?’诸般念头发散,杨狱一时之间也无法猜测出陆沉的真正意图……
“话就这么多了。”
见他沉吟不语,裕凤仙打了个哈欠,就要回房,冷不丁杨狱出手一指,将其点倒在地。
“你?!”
昏沉沉睡去之前,裕凤仙只觉丝丝缕缕的清凉之气涌入体内,隐隐间,好似听到他说:“……以后,多长点心……”
???
偷袭我不算,还要羞辱我?!
……
……
杨狱不认为陆沉强过自己,但王牧之等人的话,仍是触动了他。
因而,他用了一十六年,自西北出,横扫天下诸方势力,至神都而返,以酷烈手段扫灭了诸多威胁。
并先后见了余景、王牧之、秦厉虎、姜五、裕凤仙等等人……
并在一个雪夜,来到水云关。
深夜的水云关将军府后院,摇曳的灯火下,徐文纪伏案书写,某一瞬间,他似有所觉般搁下毛笔,神情复杂的看向窗外:“你来了……”
敲门声,随之响起:“弟子杨狱,拜见徐师……”
第868章 汝有何求?
桌案上,摆放着三盏油灯,一壶提神的清茶,除此之外,只有笔墨纸砚,以及厚厚的卷宗。
“你托人所来的这副眼镜,很好用。”
徐文纪摘下眼镜,小心翼翼的擦拭着镜片。
眼镜,并不稀奇,早百多年前,各地就有了,但齐长法亲手打造的眼镜,就异常珍贵与稀少了。
这些年,他也只打了那么几副,其中之一,送来了水云关。
“您老用得着就好……”
看着案前苍老的徐文纪,杨狱只觉心头有些酸涩。
佝偻、烟花、耳聋、气血两亏、暮气沉沉……
如今的徐文纪,在他的眼中,好似狂风之下将熄未熄的烛火,似有似无。
而事实上,生死簿上,眼前这位老人的寿元,只剩四年余了。
这,还是多年之前,他来此为他疗伤,祛除了多年沉疴,若不然,早十三年,寿元就尽了……
“西北道这些年,确实做得很好,至少,比老夫当年要强……”
戴上眼镜,徐文纪端详了杨狱一眼,微微有些感慨:“四十余年过去了,你还是如此年轻,武道之妙,横练之妙,着实了不得,可惜……”
“您老……”
杨狱喉头蠕动一下,他想要说什么,却被徐文纪拉着坐到了案前。
这位当年以刚硬著称的老人,在暮年之时,也放下了许多,拉着当今最大,且唯一的造反头子说话。
这在往些年,是不可能的。
要知道,当年因政见不合,他差点与王牧之等弟子老死不相往来。
桌案上,卷宗堆积如山,皆是徐文纪这些年来,对于塞外异族的风土人情的记载。
徐文纪很少见的多了起来。
从天狼八部的分布,习性、风土人情,教育,风俗,乃至于奴隶与贵族的冲突,王庭的组成与结构……
更多的,则是他对于教化异族,消弭两族争斗的一些预想与解释。
杨狱静静的听着,不时应一句,或是为油灯添油。
“塞外异族,实与我等并无二样,血肉之躯,性也本善,只是,塞外苦寒,缺衣少食,往往不争则死,久而久之,才变得凶戾与悍勇好斗……”
徐文纪轻叹一声:“塞外也好,关外也罢,寻常百姓所求,不过是衣食而已,没有哪个父母,会愿意将子女送上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