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裴屠狗
“王爷,大事不好,明朝皇帝,他,他逃走了!”
那老者骇到了极点。
但出乎意料,风雪中的老妖,却十分平静,不但不怒,嘴角还有着一分笑意。
他垂眸眺望,气机交感下,未多久,已然看到了在一群太监拥簇下,狼狈逃窜的乾亨帝。
“虎父犬子蛐蟮孙,可笑张元烛一世豪雄,却有这般子孙……”
微微摇头,老妖看向汇报的来人,淡淡吩咐:“领八千狼骑,去送一送这位大明朝的皇帝陛下……”
“狼,狼骑?!”
来人几乎愣住了。
狼骑,乃是七杀王麾下最为精锐的骑兵!
相传,乃是草原护法神,七杀神宫之主,黑山大人以太岁妖肉炼制的八千虎狼大丹喂养出来的!
“养兵千日,也该出来动弹一下了。”
老妖摆摆手,想了想,却还是加了句:“不可杀他。”
……
……
呼呼—
刺骨寒风吹动鹅毛大雪,这是足可冻杀熊罴的寒冷。
可于半人高的积雪中穿梭的乾亨帝,心头却是一片滚烫。
八年!
三千个日日夜夜!
从当世第一大国的皇帝,沦落为塞外苦寒之地的劳工,已是八年前的事了。
三千个日夜的煎熬,他始终在等待。
等待朝臣,等待太子……
直至此时。
“陛下,速走!”
或沙哑、或尖锐的传言从风雪中远远传来,继而,一道道与他打扮相若的人影,就向着四面八方逃遁而去。
“陛下,珍重!”
一面白无须的老者,含泪将带有他气息的服饰披在身上,跪地叩拜多次,匆匆而去。
木然的看着这一切,乾亨帝心头不由得涌起莫大的酸涩。
“为帝数十载,最后的心腹,竟只是几个老太监吗……”
“陛下,分神不得,不入关,随时可能遭遇危险!”
王西低喝一声,呼吸急促。
为了这一日,他足足等了八年,他蛰伏于塞外,佯作劳工,前后八年才寻到这个机会,此刻精神绷紧到了极点。
甚至顾不得君臣之别,一个拖拽,几乎将乾亨帝推翻在地。
“……走!”
乾亨帝面色阴沉,却没说什么,只咬牙奔行于风雪之中,向着水云关而去。
“水云关,神策军在水云关,寡人的朝臣,也在,只要回去,只要回去……”
八年的煎熬,乾亨帝干瘦无肉,气血大跌,但他的精神却远强过曾经。
竟在诸多太监的掩护之下,前后奔行二十余日,最终,在气力将尽之际,突破了重重追杀,来到了水云关下!
但还不等他松口气,就听得一声声低沉鼓点在传荡。
轰!
这,却不是鼓点。
“这是?!”
王西的脸色骤然惨白下来。
一道东西蔓延不知几里的黑线,从身后弥散而来,随之而动的,是山呼海啸,宛如无垠雷海一般倒灌而来的,万马奔腾之声!
“天狼骑!”
感受到那铺天盖地的杀伐气血,乾亨帝心神一颤,本已无有气力的身子,竟猛然推开了王西。
奔向了关门紧闭的水云关:“徐文纪!寡人在此,还不速速开门!”
“开门!”
第788章 极道、戾虎!
……
“新历四年,岭南道,万州境内,有道果出世,神通主闫三被宋家招揽……”
“新历四年秋,同一年,岭南、平西、万龙、麟龙等道,相继有神通主出世……”
“其后七年时间,明确有记载的神通主,多达三十二人,疑似者,怕已超过百人……”
“关外大差不差,但算上方寸仙山中流传出来的道果,数量反而要超过关内……”
……
熏香缭绕之间,万象山弟子,轻声诵读卷宗,向自家老师汇报。
“前后不过十来年,竟有将近两百人……”
香气缭绕间,王牧之正自伏案书写,听罢也不由搁笔:“大灾、大乱、大运……”
天下广大,不算海外群岛,不提大离、天狼二国,单单大明一道之地,人口盛年时就有万万之多。
两百,似乎不多。
可这一切,只发生在十年之间,而在大明立国之前的两千六七百年里诞生的神通主,还不及这个数字的一半的一半!
这,就尤为可怖了。
“天下大乱,群雄并起,或许,也正契合了三笑散人那潮汐论?”
林升合起卷宗,回应自家老师:“不止是神通主,这十年间,武圣也很是除了几个,小师叔、启道光、猷龙、关七、宋天刀……”
“武道余韵罢了,再往后,武圣纵不沦为绝响,但,纯粹的武圣,怕要至你小师叔这一代为止了……”
轻嗅着熏香的味道,王牧之继续伏案书写,而林升也继续汇报着诸多情报。
他却正是西北道监察司外派司主,对外情报的搜集与整理,都由他负责。
横空出世的方寸仙山,牵动了诸多大势力,以至于,近些年来,便是边关,都无战事。
林升汇报的事情,大多也与方寸仙山有关,谁人得了道果,哪个学了神通……
这几年,关于道果、神通之类的情报,已然在普通人之间流传开来。
“回吧。”
许久之后,林升再度合起卷宗,王牧之头也不抬,只摆摆手,让他自去。
“老师……”
林升没有退出去,犹豫再三,还是道:“老师,您老什么时候回一遭西北道城?师兄弟们,对您都颇为想念……”
“想念?”
停笔,蘸墨,王牧之抬眸瞧了他一眼:“怎么,一道之地方才稳固,就起了贪权之心?”
“弟子不敢。”
林升面色微紧:“只是,近几年,王爷越发偏离我等,重用新学之士,那些人,不读经义,不敬儒学,他们……”
“无时想有,有时想多,多想更多……这是人之本性,哪有什么敢与不敢?”
看着不敢与自己直视的弟子,王牧之只觉心中乏味。
十余年里,他何曾没有过去西北道一观的心思?
毕竟,那是倾注了他心血,实施了他与杨狱商议敲定的法度的地方。
但他抑制住了。
无他,万象山门人对于西北道的影响已然太深。
从打下来、到治理、到选拔……方方面面,已经权柄颇深。
这般情况下,他就越发不能亲去西北,他不担心杨狱无此容人之量,只是担心弟子们野心膨胀。
可惜……
“论迹不论心,想一想不坏事,但你最好,也只是想一想……”
微微一顿,王牧之没有多说,摆摆手,让他滚蛋。
后者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却也只得躬身退去。
“人心,心……”
空旷的房间内,王牧之没了落笔的心思,许久后,他叹了口气,迎上几步:“老师听了许久,却不说话,是要看弟子笑话吗?”
房门外,是越发苍老的徐文纪,他拄着拐,慢悠悠的走进房间:“或许,这就是一脉相承?老夫的弟子不听话,你的弟子,也与你道不同……”
“世上没有相同的花,没有同样心思的人,自然,道也不同……”
搀着老师坐下,王牧之摇头:“弟子心中复杂之处,不在于他们有着其他心思,而是他们,目光短浅……”
“荣华富贵、大权在握,谁人不想?哦,对了,除了当年的你……”
淡淡的看着自己最满意,也最叛逆的弟子,徐文纪神情有些微妙:“犹记得那时,你才十一二岁,课上老夫问询尔等志向,唯你所答,记忆深刻……”
听得老师提及当年,王牧之也有些怀念:“但弟子始终认为,人人皆可成为圣人……”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