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重庆老Q
勒克德浑盯着那片火光冲天的江边芦苇荡,端坐于马上,半响没有说话,心中却在计较着镇江城中明军的人数。若是以洪承畴估算准确的话,那么,此次攻占镇江的顾三麻子多半也就是个打头阵的,他们身后说不定就跟着数量不详的郑芝龙部明军。
仔细问过逃回败军,听说在攻打镇江水寨的大小舟船不下五十艘,以此推算,明军可能来了万余人。不过,以明军的战斗力,自己所领五千兵马足以将其击破。唯一担心的就是,这些明军在得知自己领兵来救镇江时,会不会立时坐船逃出镇江。
“前方七乡河什么情况?”
“回大帅!”一名八旗佐领答道:“那几名明军侦骑逃过七乡河后,往东边奔去。此前,于河上的几座木桥已被尽数拆除。”
“明军将河上的木桥都拆除了?”
“沿河数里之内的木桥确实已全部拆除。”
“果然是些鼠辈!”勒克德浑听到河面上的木桥都被拆除后,反而笑了。明军为了延缓他们的推进速度,竟然破坏过河木桥,想来,是怕我大清兵马快速突进。
再加之,江边芦苇荡大火冲天,丝毫不见任何埋伏,这些明军估计也只能抓住我大清兵力薄弱之处,进行一番偷袭,未敢正面捋我大清八旗精兵的虎须。
“骑兵涉水尽速过河,汉军搭设木桥,协助乌真哈超将火炮转移至对岸。”勒克德浑命令道。
七乡河是一条很小的河流,最宽处不足二十米,大部分只有十余米的宽度,水深也不到两米,骑兵可轻松涉水过河,但部队中携带的火炮和补给,只能通过搭建木桥的方式通过这条小河。
现在,勒克德浑倒有些担心攻占镇江的明军在得知他们即将赶来时,会提前撤离。对方在南京至镇江的途中广布侦骑,还将沿途河道上的桥梁拆除,都是在防备南京来的援军快速抵达,显然是对我大清八旗精兵存有深深的忌惮。
这些南蛮的军队,一个比一个烂,无人能挡我大清八旗的倾力一击。纵观天下,也就是登莱的齐国军队还有些战力,可以凭借其强大的火器,屡次抗击(击败)我大清征伐。
咦,这次攻打镇江的军队该不会是那齐国军伍吧?
勒克德浑突然间神色一凛,不由凝神朝前方望去。
两千余八旗甲骑正在轻轻催动马匹,缓缓地向前奔驰,如一条即将奔腾的巨兽,狰狞地扑向远处的敌人,要将对方撕碎吞噬。在大地的尽头,是一片起伏无定的丘陵,江南特有的苍翠,丝毫显不出入秋的景象。
“那么遥远的距离,他们应该不会到这里来吧。”勒克德浑喃喃地说道。
……
陆战第三营营长苏忠福扶着船舷,抬手眺望长江南岸,江边芦苇荡的火势已经开始逐渐变小,一条长达数里长的浓烟,在微微的东南风吹拂下,几乎将整个江面都笼罩在其中。
“去几条小船到南岸看看。”
随着苏忠福的命令下达,两艘小船迅速驶出岸边芦苇荡,朝长江南岸划去,片刻之间,便消失在浓烟之中。
“狗日的鞑子,要不是俺们提前躲到江北岸,差点就让你们烧成灰了。”苏忠福轻轻地骂了一句,随即将一副布巾遮住口鼻,回头瞄了一眼芦苇荡中停靠的数十艘桨帆船。
按照战术参谋提前制定的作战方案,苏忠福领第三陆战营、乡兵第一营、日本流浪武士编组而成的忠义军两个中队、李本深部明军三个营头,以及炮兵一个连,总计兵力两千七百余,在七乡河西侧阻击撤退的清军。此战的关键,就是大量歼灭清军有生力量,避免对方逃回南京城。
当时,苏忠福乘船赶到此处设伏,对战术参谋将他们安排在江北岸隐藏,还有些不以为然,认为是浪费时间,耽误他们构筑防御阵地。不过,随着清军的一把大火,将南岸沿江芦苇荡全部点燃,这让他在惊出一身冷汗的同时,也大呼侥幸。
那些年轻的战术参谋,果然都不简单,对于战场上的许多细节都考虑得是如此周到和致密,避免了他们这些带兵军官许多不必要的战术失误。苏忠福心中不由感叹,假以时日,他们这些野路子出身的军官,可能最终都会被这些经过正规军事学堂教授出来的年轻人所代替。
军事学堂中出来的军官,几乎都具有一定的文化知识,不仅能读会写,而且还能通过历年总结出来的实战案列和古代历史战役,结合运用到实际作战环境当中。他们唯一所缺的,大概也就是实战经验和带兵权威。不过,在经历数年战阵后,他们必然会成长的非常快,一定是我大齐王国最为优秀的军官。
“营长,他们回来了!”第九陆战队连长任茂勇低声说道。
苏忠福闻言,将纷乱的思绪拉回到现实,看向江面。
返回的只有一艘小船,此时正逆着江水,奋力地朝这边划动,透过烟雾,只见船上的一名士兵挥动着手里的信号旗,左右摇动着。
“营长,建奴已离去。俺们可以过江了!”任茂勇脸上带着几分喜色。
“江面浓烟密布,且南岸余火未熄,还是再等等。”
“营长,江面浓烟密布,正可隐藏行迹。”任茂勇急切地说道:“而此区区余火,也未能伤人。我部需尽快过江,以免前方出现异动!”
“小勇所言极是!”苏忠福听罢,不做犹豫,转头向身侧传令兵吩咐道:“命令全军即可过江。九连先行,登陆后为全军警戒。”
“是,营长!”任茂勇转身走到船舷处,纵身一跃,跳到旁边一艘桨帆船上,大手一挥,“过江!”
……
至正午时分,清军主帅勒克德浑收到了前方探马来报,前方三里处龙潭镇,有数千余明军布阵阻击。对方凭借镇上的寨墙和几处水塘,以及挖掘了一道数百米长的壕沟,与先期抵达的骑兵形成对峙。
“数千明军,到底是几千?可全都是那顾三麻子的兵马?”
“回大帅,对面阵中未打旗号,但远远观望,均为明军服饰和装备。另外,明军在寨墙处布有数门火炮。……他们均躲在镇子里,无法对其计数。”
“走,瞧瞧去!”对于明军敢来半途中据垒拦截,勒克德浑还是有些惊讶的,难道这些明军以为凭借这处镇子低矮的寨墙和挖一条壕沟,就能阻挡我大清军队的前进?
龙潭镇的寨墙其实就是一道土围子,高度仅一米多,因为年久失修,加上风化雨淋,还垮塌了七八处。骑兵若是催动马势,奋力一跃,从缺口处便可轻松冲入。而对面的明军,便将数门火炮布设在几处寨墙垮塌的位置。
远远瞧去,约三四千明军,有近半数衣甲破烂,武器也很杂,长矛、大刀、短剑、叉子,甚至还有一些举着竹竿,但也有数百人,双手端着火枪。所有人驻守在寨墙、壕沟和几个水塘后方,遥遥对着已汇聚成严密阵型的的清军阵列。
“命汉军前出一部人马,先上去试试他们的成色。”勒克德浑命令道。
江南提督张天禄当即命一名把总,领一百余汉军,朝龙潭镇攻去。
顾三麻子在见到清军雄壮的骑兵后,心里就有些打鼓,这些齐国军将太托大了,不选择镇江城凭坚据守,反而带着所有兵马跑到这处简陋的镇子里,阻击清军。万一,要让清军给击败了,对方这几千骑兵一路追杀,估计所有人都跑不掉。
但事已至此,这个时候,也不能选择临阵撤退,只能硬拼了。他奶奶的,这建奴也不是三头六臂,一刀砍下去,也能见着血。而且,老子这边还有二十多门火炮呢!
“顾将军,敌军已动,不过这应该是试探性攻击,先暂由你部迎击。”贺云峰放下望远镜,“就按照你们平日里袭扰攻打通州(今江苏南通)的模式即可。”
“他奶奶的,建奴这有点瞧不起人呀,竟然才出动一百多号人!”顾三麻子瞅了瞅逐渐接近的清军兵马,不由乐了,“廖老二,招呼兄弟们,将他们全部留下来!”
话音一落,顾部兵马蜂拥着越过寨墙,朝那队百余人的清军冲去。
贺云峰目瞪口呆地看到顾部兵马五百余人,呼啦啦地就迎了过去,这……,这就是顾三麻子所部的作战模式?以绝对优势兵力,就只围杀人家一百多打头阵的清军士卒?你们不是该躲在寨墙后凭垒反击吗?
“射!”随着清军阵中一道冷静而又沉稳的命令发出,数十支羽箭瞬间扎入顾部冲锋的队列中。
“啊!”
“啊!”
“……”十几声惨叫从冲锋的明军队列中响起,使得队伍前冲之势为之一滞。
“再射!”
又是数十支羽箭飞了过来,狠狠的扎入明军阵中,将前面几排突进的明军士卒放倒在地。
而此时,两边队伍之间的距离尚有二十多步,明军已遭到清军两轮弓箭射击,死伤数十人,士气顿衰,还有士卒竟然扭头朝后逃去,队伍变得有些混乱起来。
“不至于吧,五百多人要被人家一百来号人打崩?”贺云峰看到前方混乱的战场,脸上显出一丝不可思议的表情。
“忠义军第一中队出击!”阵后的李发德大声地命令道。
“板载!”一阵激昂的呼号声中,一百余日本流浪武士编成的忠义军,越过寨墙,举着长刀,朝冲来的清军迎了过去。
第二二二章 攻南京(三)
清军在龙潭镇的第一次试探性攻击最终以惨败而结束,仅三十余人逃回本阵,不过主帅勒克德浑却并没有露出恼怒的神色,反而对这个结果比较满意。
一百余汉军在冲锋的过程中,虽然遭到数百明军的反冲锋,但在开始阶段,只凭借两轮弓箭射击,就差点将对方打崩。要不是明军又派了一百余“精锐家丁”上来增援,说不定就能击溃数倍于己的明军。
这些明军战力不过尔尔!
“张天禄,领汉军全面突击,攻击目标以前方寨墙为主。未受将令,不得后退!”
“塞硕,领正红旗步甲于后待命。待前锋破开口子后,从小镇两侧突入!”
“本帅亲领镶蓝旗甲骑于后督阵,并伺机以雷霆一击!”
“王爷,我们是不是等后面的火炮上来后,再行发动进攻?”张天禄犹豫了一下,躬身建议道。
“此等土鸡瓦狗之辈,何须还用火炮!”勒克德浑不以为意地说道:“明军在此阻击我大清兵马,正是为在镇江的明军撤退争取时间。兵贵神速,若是待火炮到来,岂不是耽误了时间,任由那些明军在大肆抢掠镇江后,安然逃至江上?”
“……王爷,还是慎重为好。”张天禄硬着头皮继续劝说道:“这个镇子虽说不大,但要藏个一万余兵马,也是轻易之事。奴才担心,明军可能在镇子里隐有重兵,只待我军强攻寨墙后,猝然发难。那时,我军将处于非常不利之局面。”
“哼,张天禄!”勒克德浑眼神锐利地盯着张天禄,“即使镇子里真的隐藏有万余明军,你觉得他们会对我们形成致命威胁吗?我大清兵马纵横天下,鲜尝败绩,靠的就是一往无前的勇气和决心。万余人的伏兵?你觉得福建的郑芝龙在面对广东和江西两个方向的威压,他能抽出几万兵马来此地?”
“……”张天禄诺诺不敢再言,不过心里却在想,万一来的不是福建郑芝龙的兵马,反而是居于舟山岛上的张煌言部明军,那又该如何是好?需知,张煌言部明军占据了宁波外海一带众多岛屿,拥兵数万人,经常袭扰宁波、余杭、松江等地,而且还与占据了崇明沙的顾三麻子或多或少都有些联系。他们若是全军来攻镇江,当也能凑出一两万兵马。
在清军阵营当中,一旦有满洲旗人担任主帅,或者充任领兵将领,汉军统兵官一般很少有话语权,即使他的官位非常高,但只要不是单独领兵,如吴三桂、孔有德、尚可喜那般,所有的汉军将领只有听候军令的份,谁叫咱是人家的奴才呢?
五年前扬州之战中,张天禄随同自己的兄弟张天福率所部三千人降清,并跟着清军一起杀入扬州城,参与了酷烈的屠城。战后,豫亲王多铎令以所有降军,原官从征,将他隶属汉军镶黄旗。虽然同为八旗部伍,但毕竟沾了“汉军”两个字,地位天然要比满蒙八旗底一等。
这不,在战阵之上,身为八旗汉军镶黄旗副都统、江南提督的张天禄,必须承担起炮灰的义务,还得打头阵,为身后的满洲八旗部队,打开一道冲锋的缺口,为歼灭镇子里的明军创造有利的战场形势。
“提督大人,还是要攻?”副将韩西元见张天禄面色凝重地走来,看了看远处端坐于马上的勒克德浑,小声地问道。
“嗯,顺承郡王命我部速攻前方明军。”张天禄道:“准备动员部队,发起全面突击。”
“全面突击?”韩西元大惊,“大人,镇子里的明军数量不详,而且还有火炮的!”
“勿复多言!”张天禄厉声道:“对面明军最多三五千,急攻之下,定然崩溃逃散。……至于火炮,只要咱们忍的些许伤亡,快速攻到近前,自然就免受火炮威胁,说不得还能致敌大溃,一路跟着冲到镇江城。去吧,立即组织进攻。”
“嗻!”
至午后三时,在龙潭镇寨墙严阵以待的明军目光注视下,三千余清军步卒排成一个宽大的正面,缓缓地朝镇子逼来,俨然摆出一副全面进攻的架势。
“顾部兵马立即退入镇中,以为预备队。”
“炮兵三连、四连进至寨墙炮位,火药、弹丸准备。”
“丁子营、戊子营持长矛至寨墙准备接敌。”
“占城火枪营准备。”
“陆战队第二营、乡兵第二营、第三营,李部己字营、庚子营、申字营……等各部,至镇后的街垒处警戒待命。”
随着清军的步步接近,联军这边也开始重新调整作战部署,将战力最弱的顾三麻子所部尽数撤入镇中,作为最后的预备队。同时,仅将占城火器营调至李本深部明军身后,准备先以冷热兵器混合的方式,与清军保持有限度的攻防,先消耗部分清军的兵力。
“轰!轰!”待清军步卒进入寨墙三百步时,阵中几门火炮开始校射,两发炮弹砸到清军冲锋队列中,造成七八名士卒的伤亡。
龙潭镇里突然发射的火炮,让冲锋的清军全都心神一震,没想到对面的明军第一轮射击,就击中了他们的冲锋队列。
“队列散开,小步跑起来!”
“不要怕,明军的炮没有多少。”
“只要冲过去,镇子里的明军必然溃散。”
“……”
带队的各级清军将领不断地给部下鼓劲打气,整个冲锋的阵势也随之开始快速移动起来。
“轰!轰!轰!……”镇子里轰击的火炮猛然又增加了数门,将冲锋的清军阵列中犁出了七八道血路,使得整个攻势为之一滞。
“不许停!……冲上去,明军正在重新更换弹药!……加速突击!”阵后的清军将领大声的嘶吼道。
攻上来的清军开始快速奔跑起来,突前的弓箭手已经将羽箭扣在弦上,刀盾兵将左手的盾牌严密地挡在身前,长矛手挺着长矛闷头朝前疾奔着,所有人都在默默地祈祷着,对方的火炮千万不要再次打响。
“轰!轰!轰!”令人绝望的是,镇子里又有三门火炮轰鸣起来,数颗弹丸呼啸着砸入渐渐有些散乱的清军阵列当中。
在阵后的勒克德浑也被镇子里众多的火炮轰击给惊到了,光听声响,对面明军的火炮就足有十门,火力异常凶猛。难道镇子里的明军真的有万余人?
“换葡萄弹!换葡萄弹!”眼见着清军已经攻至一百米之内,炮兵营长谷双泉大声的喊道:“轰死这些王八蛋!”
“轰!轰!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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