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5汉风再起 第212章

作者:重庆老Q

他害死了大统领?

他怎么会去害大统领?

他是如何害死大统领的?

“俞统领,可否将其中原委说得详细一点?”建业港炮台指挥使张甲文说道。

“三日前,大总管大婚之日,胡文进意图以毒物谋害齐天。”俞福坤看了看齐天,眼里流露出一丝愧疚的神情,“但事不遂,他将装毒物瓷罐弃之席宴桌上。俺……,俺见之,捡起把玩。大统领亦为好奇,将那盛放毒物的瓷罐,从俺手里取了去。”

俞福坤说到这,已是泣不成声。

灵堂里的众人,更是震动。

胡文进意图以毒物谋害齐天!

大统领意外从俞福坤手里取得毒物!

那么,大统领竟然是误食了胡文进所备的毒物!

“胡文进何在?”有人环顾四周,搜寻着胡文进的身影。

“黑衣卫指挥使管宗祥发现胡文进行径,寻到其住处,被他杀死与府邸之中,并埋尸砖石场。”俞福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下情绪,“此时,他……已在家中自我了断。”

“始作俑者竟然是胡统领,此事,委实……委实令人痛惜!”王徵叹息着说道。

“胡文进为何要谋害齐天?”宋应星大声质问道:“此举,在汉洲亦是意同谋反!”

“俺不知道,他为何要谋害大总管。”俞福坤看向齐天,面色复杂。

午前,当他得知齐远山一直在监视胡文进的时候,心中不免对齐天颇有微词,也充满了恶意揣测。认为他在利用手中职权,行大明厂卫之恶行。如今看来,齐天定然是知道胡文进对他起了恶意,才不得不安排齐远山监视胡文进的不轨行为。

而他对胡文进的针对行为,也未曾做出任何暴力的反击。反而,在大婚之时,差点被人下毒谋害。

“胡文进虽然不是直接害死大统领的凶手,但其行为,也是多行不义。”俞福坤继续说道:“他人虽已自行了断,尚不足以告慰大统领在天之灵……”

俞福坤突然从腰下拔出短刀,厉声说道:“因为害死大统领的凶手,还有俺俞某人未曾伏诛以偿大统领之命。”

“俞统领,切勿动手!”齐天大喊一声,疾步向前。

“所有人不许上前!”俞福坤反转刀口,架在了自己的脖颈之上,“大统领所误食毒物,是从俺的手里取得。是俺害死了大统领!现在,俺要给大统领偿命。”

“俞统领,你那是……无心之举。”齐天焦急地说道:“罪魁祸首当为胡文进,与你毫不相干。听我一声劝,把刀放下可好?我们汉洲目前还离不开你,军政府的各项机务,还需要你去处理。”

“呵呵……”俞福坤惨笑道:“大总管,俺对不住大统领,也对不住你。俺现在,将自己的命赔给你们,还有赔给夫人,赔给大统领的孩子。”

曹雄遗孀甘春柳一直处于呆滞状态,怀里孩子的哭闹,女儿害怕的抱住她的腿,都不能使她回复过来,嘴角一直抖动着,眼泪不停地往下落。

“俞统领,舅父之死,其缘由大家已然知晓。你并无谋害之心,更无谋害之举,何来偿命?”齐天犹自劝说道。

“啊!……”甘春柳突然大叫一声,悲鸣地嘶喊道:“你们杀了我夫君,……你们杀了我夫君。……你们要偿命!”

齐天闻言,暗叫不好,朝四下喊道:“夺下俞统领的刀!”

俞福坤听到了甘春柳的嘶喊,脸上呈现出痛苦的神色,随即牙关一咬,右手使劲地横拉刀口,一股血箭疾射出来,喷洒在几个就要上前夺刀人的身上,身体慢慢的软倒在地。

齐天难过地闭上了眼睛,心里痛苦至极。五年来,俞福坤与自己一直都是相处比较融洽,各项事务也非常配合自己,是除了曹雄之外,他是自己最大的助力和依靠,更是自己与原登州老人之间的润滑剂。却未曾想到,他竟然会为自己一个失误,而采取如此暴烈的手段。

汉洲在不到四天的时间里,连续死了三位统领,一位指挥使,可谓上下震动,全民惶然。

这汉洲,难道要生乱了吗?

第一七零章 荷兰人的商业思维(一)

崇祯十四年(1641年),大明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兼掌兵部事,杨嗣昌,闻襄阳陷,襄阳王、贵阳王被诛,惊悸;复闻洛阳陷,福王死,被迫于三月初一,服毒自杀于荆州沙市。

一月,位于吕宋南部棉兰老岛的帕克火山喷发,至二月,火山喷发仍旧持续,愈发暴烈,火山灰如雪絮般飘落,绵延至吕宋全岛,马尼拉城中的西班牙人,跨海来攻的郑芝龙部,以及起事明人见状,为之大恐,皆息兵罢战,祈祷各方神明,以平上天之威。

而在这个三月,汉洲经历了一个从大喜到大悲的事态转变。汉洲民政大总管成婚当夜,大统领曹雄暴毙身亡,次日,齐天袭大统领位。未几日,与曹雄之死有所关联的胡文进、俞福坤自杀,汉洲震动。

同一时间,六艘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武装商船徘徊游曳于建业港外,再一次地封锁了汉洲。

一艘两百吨的汉洲运输船从新乡堡返回建业港时,一头撞上荷兰舰队,未及逃脱,被击伤俘获,成为汉荷战争以来,第一批被荷兰人缴获的成果。

受此鼓舞,荷兰封锁舰队竟然将舰队船只散开分布于建业港外海,试图狩猎陆续返回的汉洲船只。

限于建业港内仅有两艘普通商船,战力孱弱,汉洲水师未敢出海与之相争,困守码头。

齐天站在建业港西侧山岭上的炮台内,沉静地看着远处的荷兰船只,久久不语。

随同而来的汉洲官员和水师军官,也都沉默地站在他的身后。他们多少能体会到齐天此时的心情,汉洲主要的三位统领意外身亡,对整个汉洲统治体系还是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震动和混乱。

事后,齐天见到了那个精致小瓷罐里所装的毒物,让人仔细辨认后,认出这些细碎的枯干枝叶,是一种产自波斯、印度的植物,名为夹竹桃。整棵植物包括其树液都带有毒性,其他的部分亦会有不良影响。同时,夹竹桃的毒性在枯干后依然存在,焚烧夹竹桃所发生之烟雾亦有高度的毒性。

胡文进唆使管宗祥将这些枯干夹竹桃枝叶,试图以茶叶的形式混入齐天的所饮用的茶水当中,或者在其房间内点燃焚烧其枝叶,以毒烟杀死齐天。但最终因齐天身边防范严密,使得管宗祥没有寻到机会下手。

最后,曹雄无意中得到这罐夹竹桃的枯干枝叶,误食后暴毙身亡。

虽然,汉洲治下军民都已经收到了三位统领死去的真实原因,但还是有些人会以阴谋论的角度来猜测这起重大事件的起因和过程。齐天为此,定是背负了巨大的舆情压力。

如今,荷兰人又跑来添乱,昨日,隐约听到海上传来隆隆炮声,想是有汉洲船只返回遇到了守候在此的荷兰舰队。也不知道,汉洲船只是否可以侥幸逃脱。他们现在非常担心,众多的汉洲船只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会被荷兰的封锁舰队一一猎杀于汉洲家门口。这对于极度依赖海上运输的汉洲而言,不啻为沉重打击。

“沿着海岸的山岭上修建临时烽火台,安排人员日夜驻守,白天举烟,夜间举火,多少也能给返回建业港的船只提供一下示警。”齐天开口说道:“另外,让三号炮台,每半个时辰,朝海上开炮。”

“是,大统领。”潘其风和张甲文大声应诺道。

“这荷兰太闲了,不去好好做生意,却跑来这里跟我们死磕。真特么的有病!”齐天心里不由恨恨地说道。

……

荷兰攻击舰队司令卡斯滕·库里茨中校此时的心情非常愉悦,经过两年多与汉洲的战争,荷兰东印度终于有了斩获,俘虏一艘两百吨左右的汉洲商船,船上装满了稻米和木材,经过审讯,得知他们是来自帝汶岛的新乡堡据点。因为荷兰舰队许久未至汉洲本土海域,他们变得有些疏忽大意了,再加之临近建业港,船上的水手不免有些放松,未及观察海面情况,就直接闯了过来。

本来卡斯滕·库里茨中校率领的六艘武装商船是给位于汉洲建业港西南方数百公里的一个秘密据点,运送人员和物资补给。在准备返回帝汶岛的古邦据点时,舰队临时改了航线,想着转道到业港这边,看看能否有些什么收获。

却不曾想到,只是在建业港外徘徊了三天,就逮到了一艘汉洲商船,令众多荷兰官兵振奋不已。因而,卡斯滕·库里茨中校决定在此多停留些时日,说不定荷兰人的运气又回来了,可以有更多的收获。

荷兰人在汉洲设立的秘密据点位于后世澳洲北部的基茨港,距离汉洲控制的核心地——建业城,只有不到两天的航程,是他们据此攻击封锁汉洲本土港口的最为便捷的基地。东印度公司为此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并争取在今年六七月前,将其初步建设完成。

巴达维亚总督安东尼·范·戴曼已经放弃了在短时间内战胜和压服汉洲的打算。对于这种扎根于当地的本土势力,必须要进行持续地打压和封锁,慢慢地削弱他们的实力,然后等待他们内部发生某种变故,或者露出某种破绽,使得荷兰东印度公司可以趁机击垮对方。

荷兰东印度公司经过数十年的殖民经验,深谙如何削弱打击当地本土势力。只要持续地施加压力,封锁它的对外贸易通道,使得对方财力逐渐枯竭,其内部必然会出现某些变化,或者存在内部冲突,那个时候,就是荷兰东印度公司最好的机会。

曾经的万丹王国、马打兰王国、占碑王国、亚齐王国等等东印度群岛上的势力土邦,都是如此,其内部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让东印度公司寻到机会,要么夺了他们的港口据点,要么垄断了他们的对外贸易市场,沦为荷兰人的经济殖民地。汉洲,自然也会步他们的后尘。戴曼总督对此,有着充足的信心,只要东印度公司舍得付出一些代价,再给他多一点时间,汉洲迟早会被瓦解征服。

但是,远在欧洲的荷兰本土董事会,对于巴达维亚当局与汉洲之间发生的战争,并且已经持续两年之久。目前来看,仍未有结束的迹象,这使得部分董事不禁报以怀疑审视的态度。他们很显然并没有戴曼总督那般有耐心,甚至有些厌烦了。

要知道,东印度公司可是目前世界上第一家跨国公司,也是第一个发行股票的公司,它可能也是世界上第一个特大公司。整个东印度公司由位于阿姆斯特丹、泽兰省的密德堡市、恩克华生市、德夫特市、荷恩市、鹿特丹市六处的办公室所组成,其董事会也有多达七十多人组成,但真正握有实权的只有十七人,被称为十七人董事会,分别是阿姆斯特丹八人、泽兰省4人,其他地区各一人。

到1640年时,荷兰东印度公司已是这个世界上最富有的私人公司,其股票的股息高达40%,每年给联省共和国政府的分红都达20%左右。在共和国对抗神罗联盟以及反击西班牙人入侵战争当中,提供了大量的战争资金,甚至还有相当数量的武装商船随同荷兰海军一起在北海打击西班牙人的海上力量。

从前年开始,巴达维亚殖民当局为了应对汉洲的战争,耗费了巨大的物资和人力,即使如此,还被汉洲数次攻破他们在东印度群岛上的商站据点,尤其是两次攻占安汶,造成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丁香贸易停滞达七八个月之久。另外,再加上与爪哇岛上的土人邦国,明国郑芝龙、葡萄牙以及西班牙人等各方势力的纷争,使得巴达维亚当局有些疲以应付。而这所有的一切,体现在东印度公司欧洲本部的年度报表上,就是一组非常难看的财物数据。

东印度公司的1639-1640两个年度的分红比例大幅缩水,给予政府方面的分红首次跌破10%,其他众多股东的分红也在不同程度上大幅缩水。东印度公司股票的股息,也创纪录地降低至8%,引起荷兰本土和国外投资者一片哗然。

要知道,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股票认购,一向是欧洲最受追捧的投资目标,1635年,荷兰东印度公司曾释出150万荷兰盾供人认购(当时的10盾约等于1英镑),而那个年代荷兰一位教师的年薪约180盾,光阿姆斯特丹一地就认购了一半的股份。所有的股票在短短不到五天之内,就认购一空。每个购买了东印度公司的股票,光是靠每年的股息,就是一份不菲的收入。

但是,就因为巴达维亚当局执意要与汉洲等当地的势力进行战争,继而造成东印度公司的利润增长变缓,甚至是减少,这无疑是对广大投资者信心的一种打击。

面对汹汹舆情,无数投资者的诘问,十七人董事会经过数论磋商,对于远东的局势应对,反应不一。有的支持戴曼总督的政策,认为公司不该为了一时的利润,而放弃打压当地有潜在威胁的势力,因为对方会随着不断的发展,迟早会威胁到东印度公司的利益。现在可以凭借东印度公司在远东地区强大的海上力量限制压缩对方的势力崛起,若是放任不管,那才是公司长远的威胁。

但是另一派人却不这么看待,东印度公司是什么,它首先是一个公司,而且是一个股份制公司,是需要不断地赚钱,不断地给股东回报红利,不断地吸引投资者给公司投资。你现在远东打打杀杀,深度介入当地势力的征战当中,是要耗费无数的公司资源,也会牺牲无数的商业利益。一旦,你的公司不再赚钱,股票没有股息,高额的分红也消失不再,那么,这个公司就会被广大投资者抛弃。届时,你没有了资金的持续投入,难道还能继续在远东扩张吗?

“所以,路德维德议员,你觉得我们东印度公司该如何处理东印度公司与当地势力的纷争,或者说是战争。”阿姆斯特丹一栋三层楼的房间里,东印度公司董事会主席根里赫·海德尔坐在一张宽大的真皮软椅上,看着面前这个议会的议员,“你曾经也在远东为东印度公司服务过,可否给我一个比较客观的建议。”

康尼特·路德维德点点头,微笑地说道:“海德尔主席,我非常乐意给你提供一个适合参考的意见。但我先申明,这个建议,仅仅是参考。”

根里赫·海德尔笑了,有些人一旦当了政客,说的话就愈发圆滑了,“路德维德议员,请畅所欲言。我们董事会非常愿意接受各方面人士的建议,希望通过你们的广博见识,可以给我们提供一个非常完善的解决思路,一个供我们参考的建议。因为,我们东印度公司目前,确实遇到了一个麻烦,虽然只是一个小麻烦,但难保以后,这个微不足道的小麻烦会给我们造成巨大的困扰。”

第一七一章 荷兰人的商业思维(二)

“海德尔主席,东印度公司与当地一个被称为汉洲的势力进行战争,我在去年也略有所闻。说实话,我对巴达维亚方面表现的果决措施,表示由衷的钦佩和认同。”路德维德认真地说道:“一个正在强势崛起的地方势力,一定会威胁到东印度公司在当地的商业利益,必须要进行一番打压和削弱。”

“但是,后来,我陆续了解到,那个汉洲势力,似乎已经具有了独立建造大船的能力,而且他们的陆战也非常强悍,同时,他们还能一定程度上保持自给自足。东印度公司也为此吃了一些亏,损失了不少物资和人员。而我恰巧对那个汉洲地方势力有些了解和认识,他们的实力发展到如此地步,还是令我非常吃惊。”

“如此一来,那个汉洲肯定就不是靠着强力打压就能驯服,或者消灭的。即使,东印度公司要坚决对他进行封锁和敌对,那也会付出更为沉重的代价。那么,我们为什么不能换一种方式呢。排除武力,用我们尼德兰商人惯用的商业手段,去控制它,引导它,最后约束它。”

“就如同我们用经济手段控制瑞典和德意志诸邦国一般。要知道,论陆战能力,瑞典堪比法兰西和西班牙,甚至还能一度压制神圣罗马的军队,但他们的国内各种资源和商业渠道,不是都被我们联省商人所控制和垄断吗?而这,是完全可以影响他们所作出的任何政治决定。”

“海德尔主席,你认为呢?”

……

“用我们擅长的商业和经济手段,去控制和影响一个国家地区的政治方向,不就是我们尼德兰人最为有效的对外手段吗?我们东印度公司为何不采取这种模式,去解决我们在远东地区的各种纷争?”荷兰东印度公司董事会主席根里赫·海德尔看着在坐的各位董事成员,微笑地说道:“在欧洲,我们联省共和国拥有数量巨大的海上运输能力,瑞典的铁矿和木材、丹麦的鱼类、波兰的粮食、德意志的酒类、法兰西的手工制品、西班牙和阿拉伯的水果、俄国的毛皮、东印度群岛的香料、印度的棉纺织品、东方明国的丝绸和瓷器等等,这些货物的价格价格都是在阿姆斯特丹完成,并且由我们联省商船转运,经我们联省商人转手销售。甚至给欧洲各君主国政府的借款也是由在这里分配。”

“在整个欧洲,乃至整个世界,我们拥有无与伦比的商业渠道和垄断优势,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将在欧洲的成功商业模式复制到远东地区。诸位,战争,是一个非常消耗资源和人力的暴力行为,除了破坏和毁灭,我想象不到还有什么比这更加可怕的行为。但是,通过商业手段,我们却可以轻易做到战争等暴力行为做不到的事务。所以,远东地区的激进争霸政策必须得到纠正,太多介入地方势力的纷争,也必须予以停止。”

“若是要改变远东的殖民政策,那么现任巴达维亚总督恐怕就不能继续留任,我们需要另行选派一位能切实提升公司商业利益的新总督。”一个董事会成员非常认同根里赫·海德尔主席的建议,随即提出更换巴达维亚总督的提案。

经过一番讨论,董事会议很快确定了替换巴达维亚总督安东尼·范·戴曼的人选,由东印度公司鹿特丹市高级庶务官科内利斯·范·德林前往东印度群岛,就任总督。他将在三月下旬随同一支规模庞大的船队前往远东,并在接替戴曼总督后,着手结束一些影响东印度公司重大商业利益的纷争,专注于公司经营,提升公司利润,重振本土和欧洲广大投资者对公司的信心。

阿姆斯特丹城外,一栋稍显破败的庄园里,康尼特·路德维德议员静静地坐在一张软椅上,望着外面田野里生机盎然的花草和树木,陷入深深的思索当中。

两年多前,路德维德从遥远的巴达维亚返回欧洲荷兰本土,在家族和东印度公司的运作和推荐下,他如愿以偿地进入阿姆斯特丹市议会,步入政界。在去年更是进入了联省议会,成为这个最为富庶,也是最为强大的共和国议政议员,参与和讨论共和国的所有内外大事。

按理说,他应该为此踌躇满志,或者志得意满,继续在政界深耕,或许能成为这个强大共和国主要决策者之一,也是未来可期的事情。

但是,路德维德心里总有一股深深的遗憾。原本进入东印度公司,又远涉重洋前往东印度群岛任职,除了历练政治和经济方面的事务经验,还有就是为了搜刮和积累巨额的资金,为以后的政治前途能走的更远,免除经济方面的后顾之忧。

然而,1637年郁金香泡沫的破裂,让他所有的投资(投机)损失惨重。当他返回荷兰本土的时候,面对十数万盾的多头合约支付,让他差点陷入财政破产。他从远东地区积累的数十万盾财富,旬日间灰飞烟灭。为了保持自己体面的生活,他不得不忍痛抛售了大量从远东地区携带回来的珍贵瓷器、玉器和珠宝。

昔日豪奢富贵的庄园被变卖,成群的仆从佣人被辞退,家族经常举办的舞会和沙龙也相继停办,曾经最为顶尖的贵族生活,一下子沦落到国内普通阶层领域,这都使得路德维德感到巨大的落差,心里也是万分痛苦。若是他了解并读过中国宋代司马光《训俭示康》的文章,就会非常认同其中那句话,“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曾经拥有的,一旦失去了,心中总会想着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再去获得。是的,路德维德在这几年内,施展各种手段,试图再次获得以前拥有的财富。但是,联省共和国毕竟是一个各种规则和法律较为健全的新式国家,靠着普通手段,是无法快速积累巨额财富的。他也曾指使家族成员从事利润丰厚的远东贸易,也许是运气实在太差,好容易积攒购买的商船,在波浪滔天的好望角附近沉没了,让他再次损失大笔资金。

就在路德维德感到财富的幸运之神逐渐远离自己的时候,前几日,东印度公司董事会主席根里赫·海德尔前来咨询他关于东印度公司陷入远东地区纷争,而需要采取什么合适的对策。他突然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呼唤他。路德维德家族的再次兴起,可能还是在远东。说得更为准确的话,将要获得巨额财富来的源应该是在那个汉洲。

“西恩,安里,我这里有个疑问,想从你们那里得到合理的答案。”康尼特·路德维德郑重地看着自己的长子西恩·路德维德和他忠实的管家安里·克雷多。

“父亲,你的疑问应该是非常重大而又尖锐的,我不敢肯定可以给出你合理的答案。”西恩·路德维德也是一脸严肃地说道:“但我将根据自己所获得的知识和经验,尽量给予你回答。”

管家安里·克雷多只是点了点头,表示他会慎重考虑他提出的问题,并做审慎性地回答。

“对于你们来说,一个家族的兴衰重要,还是一个人的信誉和忠诚最为重要?”

“家族。”西恩·路德维德毫不犹豫地答道:“有时候,信誉和忠诚的目的,其实也是为了家族的发展和兴盛。”

“先生,在这个日益复杂多变的时代,只有一个家族能保持长盛不衰,个人才会拥有一个稳妥的支撑和强大的助力。”管家安里·克雷多说道:“信誉和忠诚,对于个人而言,只是手段。”

“安里,你对我们曾经的朋友曹和他所据有的汉洲,是怎么看待的。”康尼特·路德维德朝管家安里·克雷多问道。

“曹,是一个好人。”管家安里·克雷多笑了笑,说道:“听说巴达维亚那边在汉洲手里吃了些亏,不得不说,曹在汉洲做得不错,有点超出我的预计。”

“汉洲以后会是东印度公司在远东地区最大的威胁吗?”

“先生,你以前的判断依然是正确的。汉洲以后发展强大了,会是东印度公司最大的威胁。”安里·克雷多想了一下,说道:“但是,他们汉洲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曹的年龄,而且我们离开的时候,他似乎还没有继承人。要知道,跟着曹一起开创汉洲基业的,是一群海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