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无敌 第96章

作者:上汤豆苗

路敏没有继续斥责他,“哦”了一声又问道:“谁的奏章?”

听着他们一唱一和,裴越登时意识到问题,很显然路敏是在跟这位西宁伯打配合。至于奏章出自谁的手笔,这对裴越来说不难猜,除了裴戎还能有谁?再往下细想,路敏之所以愿意出手,原因也很简单。他能和王平章抗衡,除去自身的能力之外,开国公侯府邸的支持很重要,在这样一个大前提下,他当然不希望裴戎彻底倒下。

一个城府浅薄能力孱弱的定国府家主,对于路敏来说是最好的人选。

如果裴戎很强,又怎会轮到他来领导这个圈子里的半数勋贵?

果不其然,只听崔护朗声说道:“这份奏章是由定国府裴戎写就,弹劾他的庶子裴越!”

群臣哗然。

这是极为罕见的父告子,而且是在今日这样隆重的场合,等于撕破面皮没有半点父子情分。

随着崔护的声音落地,正殿里的氛围变成鲜明的两部分。

裴越两侧的官员都是朝中重臣,很清楚裴戎的底细,更有些人隐约知道定国府里发生的故事。这些人看向裴越的目光显得很复杂,有人不解为何会闹到父子相残的地步,有人惋惜国朝要失去一块年少有为的璞玉。

以父告子,在这个忠孝之道大于一切的世界里,对于儿子来说足以毁掉他的人生。

正殿后方,品阶较低的官员缺乏足够的消息来源,只是单纯地被这份奏章影响,故而望向裴越的眼神很不善。尤其是刚刚吃瘪的监察御史们,好几个人蠢蠢欲动,恨不得挺身而出在这个不孝的少年身上踩几脚。若非有柳真的前车之鉴,或许他们早就蜂拥而上,将裴越淹没在锋利如刀的言辞中。

无数复杂的目光中,唯有谷梁面色阴沉,便要上前驳斥崔护的话。

裴越似乎早就想到这一幕,他此刻面朝龙椅上的皇帝,所以没有转头,只能微微地摇头。

谷梁注意到他的动作,强行止住脚步。

开平帝淡淡道:“呈上来。”

一名内监走下台阶,来到崔护面前接过奏章,然后小心翼翼地捧着,递到开平帝手中。

开平帝掀开一看,很快就能确定这份奏章不是裴戎的手笔,顶多是由他誊抄而成。这种事他肯定不会假手于人,多半是他那个小儿子所写。虽然开平帝对裴云很少关注,但也知道此子很受沈默云的看重,多年来醉心书卷,与寻常勋贵子弟截然不同。

这份奏章写得很好,开平帝看完之后略有些不解,裴戎这个蠢货如何能养出来几个还不错的儿子?

龙椅上的君王陷入沉思,正殿内的大臣便有些忐忑。

尤其是帮裴戎呈上奏章的崔护,壮着胆子抬头瞅了一眼,发现开平帝面色淡然,并无愤怒之色,不免心中忐忑,难道自己这次偷鸡不成蚀把米?

片刻过后,开平帝望着下面的裴越,缓缓说道:“你父这份奏章里列明你五大罪,你可知罪?”

当皇帝问出这句话后,寻常官员只能跪下俯首认罪。

裴越想起朝会开始前谷梁对自己说过的话,出人意料地说道:“禀陛下,臣不知何罪之有。”

开平帝并未怪罪,只将奏章递给内监,吩咐道:“念。”

随着内监纤细的声音在正殿内回响,很多人的脸色变得精彩起来。

裴戎在奏章中控诉裴越的罪状分别是:不尊生父,屡次顶撞;不敬嫡母,言辞刻薄;品行不端,贪婪成性;居心叵测,隐匿军情;胆大妄为,勾结山贼。

纵观大梁百年历史,不乏有人敢于大义灭亲,将儿女的不法事告知官府,然而从未有人像裴戎一样,对自己的儿子如此绝情狠辣。这份奏章几乎是将裴越从头到脚批判一通,如果他所说的都是真话,莫说那个中山子爵,裴越能活着走出承天殿都是命好。

如此不忠不孝之徒,不杀焉能平息众怒?

最关键的是裴戎奏章中最后一条罪状,指明裴越和山贼勾结,这让一些大臣开始发散联想。

很多人本就嫉妒裴越年纪轻轻便有了爵位,如今听完裴戎的控诉登时恍然大悟,说不定这个裴越就是山贼的棋子,让他立下功劳成为朝中新贵,将来搞出惊天动地的祸事。

这些贼子好狠毒的心思,好长远的谋算!

第168章 危机

“裴越,你可知罪?”

开平帝再次开口问道,像他这样御宇十多年的皇帝,不会轻易地从语气中暴露自己的真实想法,所以很多想要跟风弹劾裴越的朝臣不敢立刻做出决定。

但如果裴越不能给出足够有力的反驳,这些人心里的情绪很快就能汇聚成汹涌的巨浪。

裴越抬起头,用这样不合礼数的姿态面对开平帝幽暗的目光,坚定地说道:“禀陛下,臣无罪。”

熟悉开平帝的人都知道,他极为注重君王威仪,在绝大多数臣子面前都是不苟言笑。此刻听着裴越固执的回答,他的脸上竟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问道:“无罪?”

裴越目光下移平视前方,答道:“臣不敢在陛下面前说假话,这五条罪状与臣无关。”

开平帝沉吟道:“裴戎是你的生父,难道他说的全是假话?”

裴越轻吸一口气,正色道:“真假一辩即知。”

这个回答并未超出开平帝的预料。

对于眼前这个少年,他掌握的信息非常翔实。从他以前在定国府的境遇,到这半年来发生的变化,所有的事迹都早已呈现在他的御案前。这些情报并未动用太史台阁,而是通过另一套很隐秘的人手搜集而来。

开平帝之所以决意提拔裴越,除去用他的爵位来抵消惩治裴戎带来的影响,更是因为他在裴越身上看到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胆气。

绿柳庄中与山贼死战,随京军入横断山剿贼,面对六皇子刘质依然能秉持不卑不亢的姿态,如此种种,开平帝尽皆看在眼里,起了惜才之意。至于这少年的真实身份,他的判断与裴太君十分相似。基于十四年前仁宗重病之后的暴行,裴越应该是某家坏事勋贵的遗孤,所以裴贞才将他养在裴戎名下。

一个没有裴氏血脉的裴家子弟,又表现出足够优秀的心志和能力,开平帝不介意给他一个机会,看看他到底有没有鱼跃龙门的本事。

“传裴戎。”

皇帝一声令下,立刻便有内监快步走出承天殿。

“你且退下。”开平帝对裴越说道。

“是。”

裴越趁着转身的机会,与谷梁有一个短暂的眼神交错,两人很快明白对方的想法。

谷梁显然有些担心,无论裴戎怎么混蛋,他毕竟是裴越名义上的生父,让他在朝会上颠倒黑白的话,只要裴越有一处地方应对不好,后果会非常严重。但是这个时候他无法直接站出来帮忙,说到底这件事属于定国府的家事,众目睽睽之下,谷梁亦不能表现得太过露骨。

裴越则让他安心。

实际上在内监读完那份奏章之后,他并非如其他朝臣所想的那样惊慌失措,这是因为他的心理素质极其过硬,更重要的是裴戎所列的五大罪略显滑稽。

如果裴戎只拿孝道说事,两人之间还有可能掰扯许久,但裴越想不明白后面三条罪状的意义在哪?

指控他贪婪、隐匿军情和勾结山贼,这让裴越很想砸开裴戎的脑袋看一眼里面装的是不是稻草。

回到最后面的位置,旁边的官员下意识地拉开和他之间的距离。

这些人打量他的眼神里带着浓浓的审视。

对于这种目光裴越并不陌生,无论是前世的创业初期,还是穿越后在定国府待的短暂时日,他经常遇到这样的眼神,纵然不喜,却也无惧。

裴戎到来之前,朝会又有几件大事宣布。

第一件事便是谷梁的官职调动,他将卸下京军龙骧大营主帅的职务,改任成京行营节制。这是一个临时官职,并不常设,平时负责协调南境五营防务,战时则统率五营,兼可节制南境四州之地。

与此同时,谷梁的爵位再进一步,在二等侯的位置上停滞数年之后,他终于成功升上一等侯,与路敏并肩。将来若南边国战爆发,只要能啃下南周这块硬骨头,谷梁必将成为本朝第二位实封国公。

裴越站在最后面,尽管看不清前面谷梁领旨谢恩的场面,依然真心实意地为他高兴。

第二件事便是李柄中接手谷梁的位置,调任京军南营主帅,这个调动让很多人震惊不已。

今日朝会上哪怕只是一个七品小官,也对京都官场上的门道了如指掌,他们很快便明白李柄中出了问题,再联想到方才十三位监察御史联手弹劾王平章的场景,不免心中升起疑虑:难道陛下厌恶了王平章,想要别人取而代之?

尽管开平帝态度鲜明地否决王平章的乞骸骨之举,可这并不能说明他对大梁军中第一人还像当年一样看重。

随着李柄中调任,五军都督府的左都督位置便空缺出来。

京军北营主帅、诚毅侯郭开山接掌五军都督府。

齐国府现任家主、二等齐云伯尹伟戍边有功,晋为三等齐云侯,接任北营主帅。

京军三大营各抽一卫,提前与边军进行轮转换防。

裴越全神贯注,将这些变动牢牢记在心中。

李柄中的遭遇并不奇怪,在沈默云出手之后,裴越便认定这个老头要倒霉。像沈默云这样的人物,肯定不会只为区区一个李子均大动干戈,李柄中才勉强算是目标。只不过继任者竟然是北营主帅郭开山,而非王平章更信任的西营主帅长兴侯曲江,这令裴越稍稍有些奇怪。

尹伟便是尹道之父,开国公侯后辈中又一员虎将。据谷范所言此人极为勇武,家传枪法凌厉无匹,是他们那一辈勋贵中少数几个能跟谷梁较量武道修为的高手之一。

紧接着公布换防边境的三卫名单让裴越心中陡然升起危机感。

北营那一卫裴越不熟悉,南营燕山卫和西营骁勇卫却和他有着密切的关系。

燕山卫指挥使李进刚刚封为燕山子,其人性情忠厚又不迂腐,和裴越在清剿山贼时结下深厚的情谊,如今又一同封爵,即便不算上谷梁这层关系,两人也可以守望相助。

骁勇卫指挥使名叫庞彬,裴越对他印象很深。在陈观镇军议上,庞彬将鲁直悍将的形象表现得非常鲜明。当然,对于裴越来说庞彬的去留不重要,可骁勇卫里有他的兄长秦贤以及薛蒙。

清剿横断山匪时,秦贤和薛蒙属于临时调入南营,战后则回到西营。

如今他们竟然也要去边境轮转。

裴越此刻有些懵。

不光是谷梁,连李进、秦贤和薛蒙全部都要去边境,等于他这大半年来攒下的人脉瞬间化为虚有。他神色复杂地望向龙椅上的皇帝,一时间弄不清楚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然而眼下没有时间让他继续思考,因为内监领着一个男人进入正殿。

裴越转头望去,那人也在同一刻看过来。

裴戎脚步不停,在经过裴越身边时忽地发出一声很轻的冷笑。

第169章 颠倒黑白

裴戎来到正殿前方,对开平帝大礼参拜,脸上现出激动的情绪。

曾几何时,他对这个龙椅上的男人嗤之以鼻,并且坚定地认为对方也是毁掉自己前程的黑手之一。如今他这副姿态,不仅是因为这两天裴云在家中对他的规劝,更与辞爵之后困守府中的凄凉脱不开关系。虽然他早早就被排斥在军中实权大将之外,但是仰仗两代定国公留下来的香火情,他在开国公侯勋贵圈子里依然地位颇高。

自从辞爵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享受过那种待遇,承受的打击甚至要超过当年他被迫离开京军。

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的模样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两鬓染白,眼眶深陷,眼球上满是血丝。

“平身。”

开平帝看了一眼旁边内监手中的奏章,又问道:“你这份奏章里写的罪状是否属实?”

裴戎满腔悲愤地说道:“微臣岂敢欺君,愿与裴越当面对质!”

谷梁冷笑道:“裴戎,你如今已是白身,焉能在陛下面前称臣?”

开平帝挥挥手,不以为意道:“这等细枝末节暂且放下,让裴越上前来。”

尽管今天的朝会已经持续很长时间,比平时的朔望朝还要久,大臣们却没有表露出疲惫和焦躁。要知道朝堂上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父子反目当庭对质的戏码,除去像谷梁这样打定主意不会旁观的少数几人外,其余人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从常理来说,裴戎占据父子名义的天然优势,如今还是定国府的家主,他的弹劾对于裴越来说非常致命。

少年身姿挺拔,风骨卓绝,步伐从容坚定,在满殿朝臣的注视下一步步前行。

他来到裴戎身旁站定,不露慌张,面色冷肃。

“逆子!”裴戎朝他啐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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