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无敌 第676章

作者:上汤豆苗

……

古平军镇之内处处欢声笑语,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西吴中路军败走以后,南线战场久攻不下的张青柏也只能率军后撤,北线谢林统领的北路军更是缩回甘城,众将帅惶惶不可终日。

从开年正月十二日起,一直到五月十日,战事持续将近四个月,梁吴两军在长达千余里的战线上你来我往,先后爆发二十余场规模不等的战事。在谷梁的筹谋和指挥下,无数大梁男儿抛头颅洒热血,终于取得最后的胜利。

经此一战,西吴彻底失去翻盘的机会,虽然宣武帝侥幸逃了回去,但眼下他已经无力再度发起反扑,因为西吴军队已然元气大伤,国内更是群情汹汹。

等待那位皇帝的结局,只剩下苟延残喘四字。

按说这样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每一个参与其中的武勋都应该欣喜若狂,然而在军镇内临时征用的大帅府中,气氛却显得无比肃穆凝重。

灵州刺史集宁侯唐攸之、金水大营主帅南雄侯赵贤、虎城主帅齐云侯尹伟、京军西营主帅南安侯苏武、京军南营主帅普定侯陈桓分坐两边,藏锋卫指挥使韦睿在唐攸之的要求下坐在下首,其余武将只能在更外围坐着。

无人开口,一片死寂。

当总攻结束之后,这些手握重兵的武勋们先后得知一个噩耗,左军机谷梁在最后的决战中不幸身受重伤,如今正在抢救之中。

关于这场惊天动地的大战,每个人都有说不完的话,但此刻他们只能将话憋在肚子里。

即便不论谷梁在军中的地位和名望,不论他身上的爵位和官职,光是这场持续四个月的大战中他表现出来的运筹帷幄之能,所有人都清楚自己身上的功劳完全得益于谷梁的谋划。

倘若谷梁有个闪失……

尹伟面色冷峻,他这一刻想到的不止是陛下和朝堂诸公的震怒,脑海中还浮现出一张年轻俊逸的面庞。

谷梁和裴越之间的关系世人皆知,当年如果没有谷梁的提携和庇护,裴越只不过是个处境艰难的庶子而已,而且现在两人又多了一层翁婿的关系。

若是让裴越得知谷梁遭遇不幸,谁能控制住这位国公爷的怒火?

谁又敢面对极其护短的卫国公?

即便当年因为裴戎的缘故,尹伟对裴越观感不佳,但如今他不得不承认,无论朝堂还是在军中,乃至于大梁民间,裴越早已肉身成圣,而且拥有极其恐怖的实力。这样的人如果暴怒,龙椅上的皇帝都会寝食难安。

如果谷梁是因为谋算不周陷入敌军重围,哪怕战死沙场也只是军人归宿,裴越纵然愤怒也不好大动干戈。可眼下梁军取得这样一场大胜,谷梁身为主帅坐镇中军,竟然身受重伤危在旦夕,哪怕是朝堂上那些舌绽莲花的文臣都拿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堂内如尹伟这般想法的人很多,焦躁和担忧充斥着每一个的内心。

冷寂之中,南安侯苏武轻咳两声,然后望着灵州刺史唐攸之说道:“此战能够取胜,首功当然在于军机大人,不过若是没有唐侯率领援军出现,吴军倒也不会那么快就自乱阵脚。”

唐攸之若有所思地看向苏武,平静地道:“苏侯谬赞,唐某不敢居功,这也是谷军机的安排。”

另一边金水大营主帅赵贤好奇地道:“敢问唐侯,在下观援军至少有十万之众,却不知从何而来?”

大梁西军的兵力连西吴君臣都了如指掌,更遑论堂内这些深知内情的武勋们。长弓军和定西军都在吴军的严密监控之下,根本无法进行大规模的迂回调动。谷梁手中可用之兵便只有金水军、京军西营、古平军和灵州三卫。

虎城守军和藏锋卫奇袭后阵确实令人意想不到,但真正压垮西吴君臣的却是唐攸之率领的援军。

面对满堂伸长脖子侧耳倾听的武勋们,唐攸之脸上浮现一抹伤感,又有几分崇敬之色,缓缓道:“援军当中有三万人是近几个月招募而来的新兵,其余都是祥云号组织起来的百姓在后面伪装阵型。”

一语出,满堂皆惊。

第1258章 曾许人间第一流

堂内武勋皆是戎马半生,此刻回想这场决战的细节,尤其是在听到唐攸之这句石破天惊的真相后,仍然情不自禁地生出敬畏之心。

如果西吴君臣知道最后的援兵竟然毫无战力,恐怕他们此生都难以安眠。

但是众人设身处地,却又觉得这一切水到渠成。

谷梁初临西境便解决掉西吴北路军的主力骑兵,古平一战又无比强势地打消西吴君臣速胜的决心,让战事陷入僵持状态。经过反复的拉扯和试探,当西吴得知谷梁决定在南山战场一决雌雄,自然满心欢喜顺利入套。

谷梁亲率主力抗住吴军的攻势,甚至在中军面临危险时依然不顾自身安危,让所有军队一往无前地寻求决战。这个时候虎城守军和藏锋卫神兵天降,攻破吴军后阵完成心理上的致命一击,当唐攸之率领的“援军”适时出现,吴军只能选择狼狈撤退。

普定侯陈桓不禁赞叹道:“军机大人堪称用兵如神!”

余者纷纷附和。

但是一想到这场国战的最大功臣如今却身受重伤,他们的心情愈发沉重。

众人隐隐约约能够听到外面传来的欢呼声,节堂内的时间却仿佛走得极慢。

忽有脚步声传来。

只见谷芒依旧穿着那身染血的战袍,眼中带着浓重的血色,神色似有悲戚之意。

众人登时将心提到嗓子眼,全部站起身来,唐攸之更是快步冲到最前,急促地问道:“三公子,军机大人伤势如何?”

谷芒强忍着悲痛说道:“禀侯爷,家父伤势严重,箭矢入体足有两寸。军医已经竭尽全力救治,但是因为家父年事已高,他并没有多少把握。”

唐攸之先是宽慰几句,然后皱眉问道:“当时究竟是什么情况?”

谷芒道:“吴军发出撤退号令后,那支围攻中军的骑兵心知无法逃脱,便想要与家父同归于尽。当时场面极其混乱,西吴骑兵不管不顾地抛射箭支,哪怕误伤自己人也在所不惜,家父不幸中箭。”

众人无不满面悲愤,却又无可奈何。

谷芒吐出一口浊气,环视众人道:“家父已经醒转,吩咐诸位大人先回驻地整军,防备西吴孤注一掷卷土重来。”

这是题中应有之义。

众将颔首应下,然后在普定侯陈桓的倡议下,各自派人去寻找当地名医。

谷芒又道:“唐侯请随末将去见家父。”

唐攸之肃然道:“好。”

一众武勋陆续离开节堂,南安侯苏武面色沉郁地回到自己的下榻之所,走进内间后忽地松了口气。

房内有一位中年男人,见状便紧张地问道:“侯爷,大事成矣?”

苏武反问道:“谷梁中箭之事,是你亲眼所见?”

中年男人连忙道:“是,小人按照侯爷的叮嘱,一共安排了十五位死士施放冷箭,也确实亲眼见到谷梁中箭。”

苏武微微颔首,随即轻声道:“从谷芒的表现来看,谷梁即便不死也会缠绵病榻。如此也好,他若真的死了,恐怕谁也承受不住裴越的怒火。如今他落个这样的下场,我们总算能给太后一个交代。对了,动手的那些人你都解决了吗?”

中年男人凑过来说道:“杀了十二人,还有三人不知所踪,想来应该是死在战场上。侯爷放心,这些死士不会出现任何纰漏,更何况他们的家人都由侯爷养着。”

苏武不再多言,坐在岸边写就一封信,用火漆封好之后交到中年男人手中:“谷梁眼下不能理事,城中乱糟糟的,你立刻带着几名心腹去往京都,将这封信呈递太后。虽然谷梁不一定死在西境,但是接下来如何应对裴越才是重中之重,转告太后万万不可轻忽。”

中年男人躬身道:“是!”

便如苏武所言,城内驻扎着隶属不同的军队,兼之大胜后人人喜悦,根本无人注意到他的离开。

出城之后,他与几名心腹策马疾驰,沿着官道向东奔袭。

然而才刚刚走出数里地,中年男人猛地勒住缰绳,心腹们面露不解之色,紧接着便顺着他的目光看到前方有十余骑等在路中间。

为首之人很年轻,拥有一张无比英俊的面庞。

谷范右手握住剑柄,脸上浮现一抹凌厉的冷笑。

……

大帅府后院。

唐攸之在谷芒的引领下来到谷梁的居所,此处里里外外都是谷家亲卫,整个大帅府更是在藏锋卫的保护之中。

进入内室后,谷芒便行礼退下。

唐攸之望着床上面色淡然的谷梁,不禁叹道:“军机大人,何必行此险招?”

谷梁眨眨眼道:“何出此言?”

唐攸之坐在床边的交椅上,郑重地说道:“我已经了解过当时的情形,南安侯苏武分明暗藏祸心,才故意露出破绽让那支西吴骑兵接近中军。即便你当时让古平军回援中军,命灵州三卫配合金水军进攻吴军阵眼,对于大局而言并无影响。”

谷梁微微一笑,道:“这样做自然万无一失,但苏武也就不会动手。”

唐攸之语塞。

身为裴越的忘年交,他对谷梁的计划全盘知晓,在谷梁第一次率军北上解救长弓大营时,两人便已经商议妥当。由谷梁来谋划战局,他则在祥云号的协助下尽快组织起三万新军和数万百姓。简而言之,这一仗的方略早在三个月前便已经定下。

另外,唐攸之也清楚裴越和谷梁在朝中的隐忧。

只不过他依旧觉得这样的安排过于行险。

谷梁平静地解释道:“我那个小儿子虽然无法继承父辈的期望,但这些年游历草莽之间,学会很多江湖人的手段,为我操练出一支得力的人手。他们不擅长战场上的厮杀,却很熟悉那些阴暗之术。当时的那些冷箭,如果他们不稍稍放松,根本无法接近我身旁三尺之内。至于射中我的最后一箭,本就是我让人刻意为之。”

唐攸之恍然大悟,旋即哭笑不得地说道:“真有这样做的必要?”

“为何没有?”

谷梁神色渐渐肃穆,沉声道:“太后想要杀我,这已经是明摆着的事实,她以为掩饰得极好,却不知越哥儿的手早已伸进了宫里。既然矛盾不可调和,被动等死不是我的风格,这一战我替大梁扫平敌患,这是谁都无法抹杀的功劳。与此同时,顺手做一些布置有何不可?”

他顿了一顿,淡淡道:“我为这场国战呕心沥血,既是身为大梁军人的本分,也是因为不想玷污先辈的荣光,但不代表我就可以任人算计。”

唐攸之迟疑道:“我明白了。然而……她终究是陛下生母,太后之尊。”

谷梁轻声一笑,眼中渐有昂然之色,不疾不徐地道:“等她迫不及待想要对越哥儿和我谷家下手的时候,我便会在朝堂上公开问一声,尔身为大梁太后,以如此卑鄙手段谋害国之功臣,配不配母仪天下?”

“德行如此卑劣,纵然太后之尊又如何?”

第1259章 局中风波起

谷梁这句话直白且露骨,唐攸之却无丝毫讶异之色。

唐攸之在大梁武勋之中属于异类,既非开国公侯后代,也从未靠向过王平章,硬是凭借着扎实的军功一步步成为长弓大营主帅。原本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将会止步于此,然而多年前裴越的一封密信彻底改变他的命运。

那场大战结束,唐攸之不仅擢升灵州刺史,成为大梁历史上第一位包揽军政大权的封疆大吏,还被加封为一等集宁侯。从那时起,他与裴越的紧密关系便是朝堂上公开的秘密,更不消说在他主政灵州后,祥云号趁势进驻,为刺史府掌控当地乡绅提供极大的助力。

裴越若失势倒台,旁人暂且不提,唐攸之定然会成为最先被清算的同党。

因为这层铁一般坚实的关系,谷梁在他面前自然无需拐弯抹角。

唐攸之沉吟道:“谷兄,卫国公究竟作何打算?”

这句话直指核心。

谷梁缓缓道:“越哥儿心思很深,哪怕是他身边那些女子也未必明白他的想法。从过往的事例来看,他不屑走上王平章之流的老路,兼之刘贤在某些方面要比先帝更强,所以他想维持这样的君臣关系。”

唐攸之眼中浮现复杂的神色,似乎有些惋惜,但更多的是崇敬。

谷梁定定地望着他,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唐攸之见状便问道:“谷兄何故发笑?”

谷梁活动了一下右手,温和地道:“从龙之功放在眼前,世袭罔替唾手可得,唐老弟竟然视之如浮云,令我自愧弗如。”

唐攸之释然,旋即感叹道:“倒也不是没有想过几辈子的荣华富贵,倘若卫国公真能走到那一步,唐家说不定还能得一个国公之爵。但是,卫国公不愿这样做,恰恰说明他有一颗赤子之心,与这样的人知交莫逆,实乃人生一大乐事。”

他迎着谷梁的目光,为难地道:“一边是权势,一边是人心,真真难以抉择。”

谷梁不禁爽朗地笑着,颔首道:“确实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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