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无敌 第611章

作者:上汤豆苗

陈显达与孟龙符没有上前,只待韦睿看完信之后,急切地问道:“韦大哥,是不是国公爷的信?”

韦睿点点头,转身将密信丢进火盆内,亲眼看着它烧为灰烬,然后才说道:“国公爷说,藏锋卫必须完成从古至今所有军队都未曾完成过的壮举,方能一战定鼎决胜天下。”

陈显达蓦然兴奋起来。

孟龙符却问道:“将有战事发生?”

韦睿沉声道:“是。”

他没有细说分明,缓步走到帐外,望着营地内久经磨砺的雄兵铁骑。

经过长达半年的犁庭扫穴,荒原上的蛮人族群悉数被摧毁,活着的蛮人都被集中起来,随时都可以押回境内。

藏锋卫骑兵本就骁勇善战,在荒原这种极其恶劣的环境下以战代练,犹如一柄暂时封存的神兵利器。

一旦出鞘,自当鬼神辟易。

……

西境,灵州,荥阳城内。

刺史府来了两位年轻人。

虽然他们没有官面上的身份,但府中官吏却不敢轻忽大意,因为这两人掌管的祥云号已经成为灵州及周边地区首屈一指的商号,而且与这座刺史府的主人关系极为亲近。

片刻之后,王勇和杨虎被领到内书房。

待灵州刺史唐攸之屏退下人后,王勇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毕恭毕敬地交到这位封疆大吏手中。

唐攸之仔细地看完信中内容,然后感慨万千地道:“当年离开京都时,卫国公曾与本官彻夜长谈,当时便论及西境边关军事。本官本以为他过分小心谨慎,今日方知卫国公眼光之精准。”

王勇和杨虎不知信中所言何事,但是他们已经得到信使带来裴越的指示,一切唯这位灵州刺史马首是瞻。

唐攸之收起感叹之色,缓缓道:“二位小友,接下来便没有片刻清闲了,还望二位竭尽全力配合本官。”

二人齐声道:“遵命!”

……

大梁东海之畔,秦州,松宁府。

秦州水师驻地。

这座衙门一如多年前那般简单,但只有水师内部的将领才知道,这几年被戏称为后娘养的秦州水师有了怎样的变化。

这一切都得益于那位年轻的卫国公,因而与他有过数面之缘的指挥使胡大有便成为这支水师的红人,地位俨然仅次于提督大人。

官衙后宅,胡大有望着身材魁梧的水师提督陈化成,热切地道:“大人,卫国公此计大妙啊!”

陈化成颔首道:“的确如此。”

胡大有佯作迟疑道:“只是没有朝廷明文照会,恐怕……”

陈化成笑骂道:“又不是顺绮水而上袭扰京都,少在老子面前装模作样!既然卫国公开了口,我等自然要照办。这件事便交给你了,千万不要出错!”

胡大有笑道:“就等着您这句话呢,放心吧,错不了!”

第1142章 飘然渡沧海

秋雨淅淅沥沥,缠缠绵绵。

北风吹动着雨幕摇摆不定,仿若一层层薄雾铺陈人间,笼罩于京都各城连绵屋宇之上。

千万滴雨水从灰蒙蒙的天空坠落,于屋脊上、树枝上、青石地面上交相协奏,宛如乐师轻抚琴弦,极为清脆悦耳。

沈淡墨站在廊下,贵气盈盈的丹凤眼望向穿着一身雨具头戴蓑笠的裴越,嘴角不禁勾起温柔的弧度。

“这雨没完没了委实烦人,不知还要下多久。”裴越笑着感叹。

丫鬟上前帮裴越卸下这身装扮,又贴心地递上干燥的帕子。

裴越接过擦拭着脸上飘落的雨珠。

沈淡墨皱了皱鼻尖道:“好歹也是国公爷,何至于弄得像是江上打鱼的渔翁,不过是让人撑一把大伞的事儿。”

裴越打趣道:“那可不行,清凉伞可是执政专用,我要是也这么用了,明天肯定会有一群御史上表弹劾。”

沈淡墨莞尔一笑,遂将他迎进厅内,又亲自斟了一杯热茶递来,柔声道:“去去湿气罢。”

丫鬟们见状便悄然退下。

裴越应了一声,主动坐在沈淡墨身旁,两人离得很近,清冽淡雅的香气萦绕周遭,他不禁好奇地问道:“什么香?”

沈淡墨本想拉开一些距离,随即又想到他今日来到瑞康坊这座宅子的用意,便没有再动,只是似笑非笑地说道:“我又不是广平侯府的千金小姐,哪有亲兄弟为我炮制什么香囊香袋?”

裴越为之语塞,好半天才意味深长地说道:“我倒是听大姐说起过一件事,当初我刚离开定国府的时候,某一天你和谷蓁同去拜访她,好像两人闹得不太愉快?据大姐说,当时场面极其可怕,两位女侠各出奇招,真可谓飞沙走石天昏地暗惊天动地神佛退散……”

话未说完,沈淡墨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伸手在他腰间拧了一下,嗔道:“改天我去找宁姐姐告状,让你在背后编排她。”

裴越停止胡言乱语,微笑道:“虽说用了些夸张的手法,但应该不是胡编乱造。我很好奇的是,那天应该是你和谷蓁初次见面,怎会突然之间便掐了起来?”

沈淡墨坦然道:“因为我知道她去绿柳庄找过你。”

裴越难掩震惊,不可思议地道:“墨儿妹妹,你居然从那时候就开始吃醋了?”

“呸!”

沈淡墨轻轻啐了一口,双颊微红地道:“又胡闹,我比你大一岁,怎能这般称呼?”

裴越颔首道:“言之有理,那称夫人如何?”

沈淡墨摇头道:“那也不行。”

裴越叹道:“总不能还像以前一样叫沈姑娘吧?”

沈淡墨眼波流转,笑道:“叫姐姐。”

裴越苦着脸,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只觉得仿佛面前出现一个头上长角的小恶魔。回想几个月前定终身时候沈淡墨的温婉体贴,不禁生出恍若隔世的感觉。

从某种角度而言,她和叶七还真有相似之处。

“好了,不闹了。”沈淡墨收起玩笑的心思,认真地问道:“朝廷还没有定下两位行营节制的人选?”

裴越摇头道:“有些难。当初虎城行营节制常设,襄城侯萧瑾资历和能力皆可服众,但如今我的想法是由虎城行营节制统领西军,一营主帅便不够分量。成京行营节制更是如此,不仅统领南军五营,还对南境五州之地拥有监管之权,自然需要一个能镇得住的人。”

沈淡墨微微蹙眉道:“这有何难?襄城侯本就是西军出身,又做过十年虎城行营节制,如今让他官复原职恰如其分,朝里谁也挑不出毛病。至于成京行营节制,除你之外还有谁具备这个资格?总不能又将广平侯派遣出京。他可是左军机,又过了知天命的年纪,朝廷总得体恤一二。”

裴越悠悠道:“皇帝起初并未否定我的提议,只是在回后宫见过吴太后之后,他便犹豫起来,将所有奏请的折子全部留中,让人摸不透心中所想。”

沈淡墨沉吟道:“看来宫里对你还是不放心。”

裴越之所以不愿将徐初容的秘密公之于众,是因为那条线太过重要,一旦公布难保南周君臣会知道,不仅会威胁到徐家人的安全,也会导致后面失去至关紧要的一条信息渠道。

在没有确凿证据的前提下,刘贤和朝堂诸公的担忧可以理解,毕竟如果让裴越名正言顺地掌握南境边军,那么他手中的权力便显得无比恐怖。

然而裴越并未顺着沈淡墨的话头说下去,反而话锋一转道:“有人在调查刘保。”

沈淡墨悚然一惊。

她已经知道开平帝遇刺前后的一应细节,起初对于刘保还活着十分不解,因为这个大太监看似不起眼,却是开平帝从寝宫摆驾南薰殿的关键。无论南薰殿内外埋了多少火药,倘若开平帝不来此处,那么一切都是空想。

像刘保这样关键的角色,事后竟然还能完好无损地活着,委实令人想不通。

裴越缓缓道:“刘保不能死。”

沈淡墨道:“为何?”

裴越答道:“我不知道岳丈和刘保之间有怎样的约定,但是事发之后,刘保便在宫里的牢牢掌控之中,只要有人动手肯定就会被人赃并获。即便他如今被打发到皇陵去,身边也有无数宫里的高手。真要杀他不难,关键在于如何人不知鬼不觉地动手,而且事后还要洗去岳丈的嫌疑。”

他顿了一顿,略显艰难地道:“但无论岳丈还是我本人,其实都不想杀刘保,因为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刘保如果走漏风声,刘家被诛十族都有可能,他是宫里的老人,这一点不需要我们提醒。再者,倘若他事后无缘无故死了,反倒会此地无银三百两。”

沈淡墨定定地望着他,心里亦有些纠结。

世事难有万全之策,更何况是弑君这样的大事,不可能做到万无一失而且没有任何隐患。

裴越轻轻一叹,继续说道:“台阁负责查外围,銮仪卫负责查核心区域,想来应该是吴太后的手笔。”

沈淡墨并不意外他会知道台阁内部的秘密,但是他竟然连銮仪卫里都有眼线,这不免令人惊叹。

裴越便将温玉的事情简单叙述了一遍。

沈淡墨微微颔首,又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裴越自身与弑君案并无关联,因为事发之前沈默云已经和他割裂,而且他在一连串的变故中都站得很稳。

只是万一让吴太后查明刘保身后的秘密,广平侯府如何能保住?

裴越平静地道:“必要的时候我会让太后娘娘明白,先帝在驾崩之前不去查刘保的缘由。”

第1143章 不畏风波危

沈淡墨品着这句话里的豪气干云与自信从容,不禁微笑道:“真不怕别人说你是乱臣贼子?”

裴越坦然道:“我若是乱臣贼子,恐怕朝堂上找不出几个忠臣。”

沈淡墨却道:“那是因为世人都不了解你。”

裴越饶有兴致地望着她。

他当然知道,这世上若论了解自己的人,沈淡墨肯定名列前茅,即便比不上他和叶七的心意相通,也远非普通人能比。究其原因,大抵是从当年鸿雁传信开始,沈淡墨的案头上便有他的所有信息,及至后面发生的那些事,她都清楚知晓一应细节。

太史台阁的恐怖之处便在于此,难怪开平帝在临终前要拆分这个衙门的权力。

沈淡墨感慨道:“其实世人对你有很深的误会,你自然是如假包换的忠臣,可你效忠的对象不是天子更非刘氏皇族,而是这个国号为梁的王朝。”

裴越微微一怔。

沈淡墨继续说道:“我其实不明白当初定国府中那个饱受凌虐的庶子,缘何会生出这样一颗悲天悯人的心。从你进入朝堂以来,表面上的确是忠君唯上,那是因为先帝在很大程度上代表着百姓的利益,所以你的初衷与行事合二为一。去往北疆之前,你反复劝说先帝不要行险,最终并未如愿,所以你没有阻止陈希之的离去,即便你知道她活着的唯一目的便是复仇。”

裴越面露沉重之色,道:“求不得与无奈何,本是人世间常见之事。”

沈淡墨凝望着他的双眼,目光中有几分怜惜和心疼,道:“想来那时候你很痛苦,毕竟先帝于你而言有知遇之恩。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便确认你与旁人不同,忠君不过是个幌子,你真正的理想是希望大梁能够愈发强盛,百姓可以安居乐业。至于后来你在朝中推行的变法,自然印证了我的推测。”

裴越起身缓步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摇曳不定的雨帘,神情复杂地道:“你懂我。”

沈淡墨嫣然一笑,微微偏头道:“不然我为何能下定决心对你阐明心迹?”

裴越艰难地道:“这样一来,我更不想你离开京都去往南境。”

沈淡墨亦起身走到近前说道:“南境五州对你的重要性无须赘述,席先生虽有经天纬地之才,多几个帮手不是坏事。再者,你我已然互诉衷肠,纵然相隔万里又何妨?与君之约,生死亦不能改变。”

裴越沉思良久,然后朝沈淡墨张开双臂。

沈淡墨微微垂首,并未抗拒,缓缓依偎在他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