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无敌 第461章

作者:上汤豆苗

王平章沉稳应下,同时心念电转,谷梁的长子比他的长孙王九玄名气大得多,此前已是巩城侯郭兴麾下第一大将,如今调任汉阳守将倒也合乎规矩,只是他隐约觉得皇帝的安排另有深意。

开平帝目光转向御案右边那本厚厚的奏章,沉默片刻后说道:“至于裴越的封赏,军机有何为难之处?”

王平章轻叹一声,神情复杂地说道:“陛下,若是依照旧例和规矩,裴越这次立下的功劳足以加封为国公。”

想要晋升国公之位,光有皇帝的器重还不够,至少要有实打实开疆拓土的功劳。

王平章之所以能成为大梁如今唯一的实封国公,根源在于当年他在南境反败为胜,接连取得数场大捷,将周军从钦州边境一直撵到天沧江畔,收复思、定、尧三州数千里疆土。

虽说裴越这次取得的胜果没有王平章那么大,但是明眼人都知道掌握汉阳至江陵一线之后,这片疆域对于大梁的重要意义。以前江陵孤悬南岸,影响的是整个南军的兵力部署和水师的发展进度。如今延绵二百余里的水域落入大梁手中,再加上南岸五城组成的坚实体系,犹如一柄利剑悬在南周君臣头顶。

更何况裴越看穿并挫败方谢晓的谋划,一进一出之间,带来的正面影响难以估量。

开平帝知道对面的老者在揣测自己的心思,不禁微微勾起嘴角,目光深沉如海地问道:“在军机看来,朕要不要加封裴越为国公?”

第867章 江湖之远

王平章陷入沉思之中。

片刻过后,他微微摇头道:“陛下,裴越太年轻了。”

开平帝淡然道:“既然年轻更应该加封国公,如此方能虚其军权。此前你数次在朕面前数次建言,不就是希望朕收回裴越手中的权柄?”

王平章冷静地回道:“陛下,老臣针对裴越并非出于私心,实在是他身上藏着太多秘密。”

开平帝不置可否地说道:“说来听听。”

王平章道:“陛下曾经问老臣,当年的那些人究竟有谁活了下来,老臣一直以为只有陈家那个女子。但是在反复研究过裴越的履历之后,老臣琢磨出一些古怪的迹象。”

开平帝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

这对君臣最得意的杰作不是压制住开国公侯在军中的煊赫权势,而是十七年前京都发生的一连串变故。先是边境局势风声鹤唳,先帝倚重的数位将帅赶赴边关,继而便是七家武勋串联谋逆毒害先帝,紧接着王平章以剿贼的名义说服大部分重臣,制造京都流血夜将陈家斩尽杀绝,病重垂危的先帝承受不住这个打击,十余日后便驾崩于寝宫。

皇权更替,腥风血雨。

虽然开平帝从始至终置身事外,暗地里都是王平章在穿针引线,可是这种事并不需要证据,就像当年裴越从横断山出来后,与谷梁密谈时便断定开平帝是谋害先帝的真凶。

这些年开平帝励精图治勤政爱民,终于让大梁的国力远远胜过吴周两国,未尝没有证明自己更适合皇帝之位的用意。

当年那些事,除了王平章之外,压根没有哪个臣子敢在他面前提起。

“裴越不会是先帝的子嗣,也不是陈家的后代,朕已经大概知道当年发生的故事。”开平帝并未被王平章的话扰乱思绪,笃定地给出论断。

王平章不慌不忙地说道:“陛下,裴越借横断山匪患踏入朝堂,在西境初掌军权崭露头角,最后逼路敏自尽攫取大权取得国战的胜利,表面上看他一路走来痕迹清晰,但是暗中还有一条线,他的很多举动与陈希之脱不开关系。”

开平帝微微颔首,裴越从中山子到藏锋卫指挥使,本就有一部分原因是他想看清楚这个年轻人和陈家后代的关联,最好是能顺藤摸瓜将当年的漏网之鱼彻底解决。

只不过在裴越杀死陈希之后,他便放下心中的猜疑,逐渐信任裴越的忠诚。

如今王平章旧事重提,开平帝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裴越的崛起确实和陈希之息息相关。看待问题不止一个角度,帝王心术炉火纯青的开平帝自然懂得这个道理。

他面上古井不波,淡淡道:“陈希之已经死了。”

王平章道:“陛下,即便抛开裴越可能成为一个权臣的威胁,亦不论他的崛起和陈家有无关系,最让老臣想不明白的是,他在裴家受尽屈辱十三年,缘何一出来就精于商贾之术?”

开平帝缓缓道:“朕相信裴越的忠心,他必然和陈家无关。这次让韩公端接手和谈,只因为朕不想将他推上风口浪尖。”

皇帝的语调很笃定,然而王平章心中却有了判断,面上依旧诚恳地说道:“老臣明白陛下的意思,裴越将来还有大用,毕竟他是真正的帅才。但是老臣想为陛下排除隐患,倘若陛下恩准的话,其实有一个非常简单的办法。”

开平帝微微挑眉望着他。

王平章沉声道:“老臣想派人去灵州走一趟,查清楚陈希之究竟死了没有。如果陈希之确实死在裴越手中,便能证明他与陈家无关。”

开平帝沉默片刻,漠然道:“准。”

王平章垂首低眉道:“陛下圣明。”

开平帝又道:“裴越的封赏暂时搁置,等他回京之后再做定夺。”

王平章道:“臣遵旨。”

见皇帝面露倦色,这位军机重臣起身告退。

待他退下之后,开平帝狭长的双目中泛起锐利冷厉的光,从左手边一叠奏章中抽出最下面一本,翻开看了几眼,面上浮现冷笑,轻声自语道:“裴越虽然不老实,你这位国公又打着什么算盘呢?”

“呵呵。”

……

南境,蒲圻城,别院之中。

裴越望着坐在对面的少女,隐约觉得她的目光与前些时日略有不同,便温和地说道:“公主殿下找了我,她说你改变主意想回建安。”

徐初容冷静地问道:“你愿意放我回去?”

裴越微笑道:“为何不可?”

徐初容似有不解地说道:“你之前说过,南边那些人想让我留在你身边,这对两边都有好处。如今我的生死操于你手,就算你强行带着我北上,我也没有反抗的能力,更何况我不抗拒你这样做。”

裴越点头道:“的确如此。”

徐初容凝望着他的双眼,轻声道:“其实我知道你近来的处境不算好,你们的皇帝迫不及待地让人夺走本该属于你的和谈大功。虽然这不代表他从此将你弃之不用,可如果有南边世族的示好,你自然就有更加充足的底气。”

裴越并不意外她能想到这一层,坦然道:“没错。”

徐初容睁大眼睛再次问道:“那你还放我回去?”

裴越微笑道:“如果你愿意随我北上,让我借此来安抚那些世族的情绪,其实我不会反对。”

徐初容轻咬下唇,良久之后问出一个似乎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中山侯府很大吗?”

裴越明白她的言外之意,想了想说道:“很大,可以住很多人。只是……徐姑娘,虽说两国战事尚未落幕,但战场上的恩怨与你无关,相反你一直努力劝我阻止战争的爆发。我历来奉行的是冤有头债有主,不会迁怒于你,所以我认为我们就算无法成为朋友,至少不必成为敌人。”

至多也只是朋友。

“我明白了。”徐初容眼中闪过一缕落寞,旋即强笑道:“谢谢你的坦诚。”

裴越沉默不语。

徐初容很快便收敛情绪,眨眨眼道:“其实我回去也能帮你做成那些事。”

“嗯?”裴越略显讶异地望着她。

徐初容道:“以前我说过你可能会功高震主,如今看来这已经逐步成为现实。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开始筹谋将来,但是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在南面为你创造一条后路。”

裴越终于知道她的变化源自何处。

眼前的少女充满自信,目光中偶尔可见决绝之色,显然她这段时间想明白了很多问题,甚至朝着某个极端飞速跃进。

徐初容坚定地说道:“我不想再让别人随意决定我的命运。”

这……应该叫做黑化?

裴越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其实仔细想想,徐初容给他的印象本就与众不同,她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千金小姐,反而格外热衷天下大势和朝局变幻,而且因为出身清河徐氏的缘故,她所接触的层面远非常人能比。

从大半年前相识之日起,她便始终如一,或者说她比沈淡墨更加执着,或许这就是裴越无法对她产生男女之情的原因。

虽说女子在这个世道里很难成事,但是只要自己给她一些信任和支持,再加上庆元帝和徐徽言对她的愧疚,这位少女未必不能掀起波澜。

果不其然,徐初容决然地道:“其实那些人想做的只是左右逢源,将来北梁若能攻取南境,凭借和你建立的关系,他们希望能够继续维持世族门阀的地位。既然如此,我在不在你身边又有什么区别呢?你如果想要在南岸布局,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

裴越的面色渐渐凝重起来,正色道:“徐姑娘,你令我刮目相看。”

徐初容轻轻一笑,故作轻松地说道:“既然有缘无分,那我何不如洒脱一些?”

裴越看着她清澈的双眸,缓缓点了点头。

小半个时辰过后,二人商定一些细节问题,裴越起身与她告别。

南周重新准备的公主仪仗已经到来,都知侯玉数次提醒,他不能继续逗留,定于明日启程北上。

临别之际,他望着徐初容清丽的面庞,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既然已经阐明心迹,何必花言巧语挑惹于人。

因此他只是诚恳地说道:“珍重。”

徐初容微笑道:“一路顺风。”

裴越转身离去,徐初容静静地坐着,眼中终于涌现悲伤之色。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空一缕余香在此,少女心事有谁知?

从别后,江湖路远,长忆初见时。

第868章 天下何人不识君

翌日,蒲圻城外。

朔风怒号,旌旗猎猎。

数千骑兵缓缓出城,他们的军容依旧严整,肃杀之气弥漫,但是将士们的神情尽显低沉。这种情况极少发生在藏锋卫身上,从当初在灵州成军之日起,他们就始终保持着昂扬的士气。严苛的军纪并不会磨灭这支骑兵的斗志,一场又一场大胜浇灌出无坚不摧的强悍气质。

然而从前段时间开始,藏锋卫甚至包括背嵬营都出现愤怒和失望的情绪。

唐临汾这些天一直在安抚部属,可是就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京都里那些人究竟在想什么。

他们跟随裴越奔袭于南岸广袤的大地之上,为这个朝廷立下汗马功劳,可是在战事取得决定性胜利、接下来要利用谈判谋求更大的成果时,他们心中最崇敬的侯爷却被一个文官取代位置,这让质朴又认死理的灵州儿郎怒火汹涌。

唐临汾等人的安抚似乎没有作用,其实某种程度上他们是在纵容那些情绪的加剧。身为裴越的铁杆心腹,这些将官看得要更远一些,皇帝这个举动显然代表着朝中的风向,裴越将要面临的局势定然不会轻松惬意,所以他们要做的是让底下人明白主帅遭遇的不公。

未必要做什么,但是保持愤怒很有必要。

藏锋卫为前队,背嵬营拖后,处在中间位置的便是南周清河公主的倚仗和大梁礼部官员组成的使团,裴越则护着两架马车待在背嵬营的队伍之中。

裴越看着左右的精锐骑兵,微笑道:“一个个哭丧着脸做什么?”

一位追随他许久、经历过旗山冲之战的南营老卒直言道:“侯爷,这不公平!”

裴越不以为意道:“有什么不公平?”

老卒愤愤道:“这场战事靠着侯爷的谋略和冲锋陷阵,咱们才能击败南周十余万大军。没有侯爷费心筹谋,他们连江陵都守不住。结果侯爷付出那么多,功劳却是别人的,这就是不公平!”

附近其他老卒纷纷用力点头,只是因为军纪严明的缘故,他们没有喧嚣吵闹。

裴越望着老卒脸上毫不掩饰的愤怒与不甘,缓缓道:“我承认,这样的结果确实会导致心里不怎么舒服。”

周遭都是他最坚定的拥趸,所以裴越没有虚言伪饰。

老卒们依旧很愤怒,但是看向主帅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感动。即便裴越如今已是一等国侯,可是依旧不会像有些武勋那样盛气凌人,相反他一如当年那般将这些老卒视作兄弟。将士们大多没有读过几卷书,说不出国士报之的词句,可他们能够听懂裴越话里的真诚。

众人安静地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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