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无敌 第180章

作者:上汤豆苗

后者说得口干舌燥,闻言顿时一愣,小心翼翼地说道:“爵爷,既然已经到了城外,何不进城歇息半日,饮一杯水酒?”

裴越淡淡道:“不必了,很多兄弟的伤势比较重,还是要尽快回荥阳诊治。”

齐伟眼中泛起泪花,感慨道:“爵爷爱兵如子,逢战焉能不胜?下官愚鲁蠢笨,不及爵爷万一也。”

裴越很想一拳砸在他那张褶皱横生的老脸上。

片刻过后,裴越与谷芒告别,领军南下。

藏锋卫剿灭西吴骑兵的消息传开,道旁的百姓们看着这些甲胄上伤痕累累的骑兵,以及后面驴车上的伤兵和人头,一位老者忽地带头跪在路旁,紧接着所有百姓都跪了下来,口中高呼感恩之言。

这一幕连叶七都微微动容。

她自然能看出来这些淳朴的百姓与齐伟那种面目可憎的官僚之间的区别。

裴越明显感觉到队伍的士气达到一个新的顶峰。

这些兵卒大多没有读过几年书,之前奋勇作战一方面是因为藏锋卫的军规极为严苛,另一方面则是裴越和韦睿等人以身作则,但是说到底他们还缺少一个发自内心的理由。此刻望着道旁那些面色诚挚的百姓,听着他们不断喊出的感激和谢意,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挺直胸膛,面色激动难抑,就连驴车上的伤兵们亦不例外。

从此以后,或许他们会更加懂得守土安民的道理。

藏锋卫一路南下,速度不算很快,每到县城府城必然会停下补给。

西吴骑兵覆灭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样飞遍灵州大地,藏锋卫受到的欢迎也越来越热烈,宛如真正的英雄一般。与此同时,藏锋卫即将在灵州募兵的消息也随之传开,一时间无数年轻俊彦蜂拥奔向临时驻地临清县,渐有星火燎原之势。

在这种煌煌大势之下,裴越让二百多名轻伤者留在临清县养伤,然后携重伤士卒、千余颗人头和二百多俘虏,在剩余将士的簇拥中抵达荥阳城。

这座千年古城竟然万人空巷,无数达官贵人和平民百姓都涌向城外,只为亲眼目睹大胜归来的钦差大人。

刺史府中,别驾刘仁吉宛如热锅上的蚂蚁,不断来回踱步。

然而里间那人迟迟不肯出来。

第332章 三言

刘仁吉是灵州本地人氏,能够坐稳别驾这个官位也与他背后的人脉有关。与薛涛共事二十年,他很清楚这位方伯的性情。

回首当年的峥嵘岁月,薛涛的确算得上一名干吏,颇具名臣潜力。他从一个下等县的县令做起,敢于任事又不拘泥于陈规陋习,很快便在芸芸官僚之中脱颖而出,仅仅十二年的时间便升为灵州刺史府长史,乃是大梁官场上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也就是在那时,刘仁吉与其结识,几番畅谈之后被他胸中的志向折服。

后来薛涛调回京都,入东府参政,刘仁吉以为他能实现抱负,成为执掌这个王朝朝政大权的宰执。然而没想到仅仅两年之后,薛涛便离开京都回到灵州,担任灵州刺史。虽然这是首屈一指的封疆大吏,可是大梁官场上历来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凡刺史者不可再任执政。

从此以后,薛涛的性情便愈发沉郁阴冷,加上灵州的重要性,他渐渐养成唯我独尊的心态。

今日城外锣鼓喧天,薛涛身为刺史却闭门不出,自然是因为那个裴越来到灵州后,几次三番让薛涛丢了脸面。

便在此时,薛涛的身影从内间出来。

刘仁吉松了一口气,连忙上前说道:“方伯,裴钦差大概午后会至城外。”

薛涛问道:“你不是已经安排妥当了?”

刘仁吉勉强笑道:“下官只是做了些准备,但下午那般大的场面,还是得方伯亲自出面主持才行啊。”

薛涛冷笑道:“主持什么?”

刘仁吉一听就知道这位刺史大人不愿露面,毕竟西吴骑兵是裴越领军剿灭的,跟薛涛没有关系。而且在此前裴越判断西吴会大军犯境,薛涛却认为不会,两份奏章同时送到御前,结果没几天边关就传来大战开启的消息,自然让薛涛颜面扫地。

虽然看在他的身份上,京都没有传来申饬的圣旨,可开平帝还是八百里快马送来一封密信。刘仁吉没有看过那封密信,只知道接下来的几天里薛涛的脸色就没有和缓过,整座刺史府都沉浸在无比恐怖的气氛中。

眼下见他满腹怒气,刘仁吉只得继续劝道:“方伯,如果您不肯出面,那么这桩功劳可就全落在那小子的手里。当然,方伯不会看上这点功劳,更不会自降身份与一个小辈争锋,可若是局势任由裴越掌控,灵州人心将来若何?他这一路慢慢悠悠,满天下宣扬自己的功劳,将自己打造成挽救灵州百姓的大英雄,更放出话来要在灵州募兵,其人志向不小啊。”

薛涛微微皱眉,自从在京都的权力争斗失败,自己被赶到灵州之后,他就将这里视为自家的花园,决不允许任何人染指,这其实是当朝左执政莫蒿礼的默许。

他之所以想要从石炭寺的手里夺过蜂窝煤的专营之权,很大程度上便是因为这种心理作祟。

刘仁吉见他迟疑,便趁热打铁说道:“方伯,那裴家子在灵州毫无根基,能仰仗的只是几百军卒。可若是让他趁着这次剿灭吴军骑兵的势头,在灵州进一步扩大影响,招募大量本地年轻人入军,焉知他不会成为一头下山虎?”

薛涛终于动容,正色道:“你说的对,本官身为灵州刺史,自然要去迎一迎这位斩将立功的钦差大人。”

刘仁吉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连忙去安排仪程。

午后,荥阳城外张灯结彩,大红地毯从刺史府门前一直铺到城外五里处。

红毯的尽头是一座凉亭,刺史薛涛和钦差正使秦旭并一众官员在此等候,旁边数百亲兵紧密守卫。

道旁则是荥阳城中的达官贵人,普通百姓压根靠不上前。

在远处城墙根附近站着许多百姓,其中有一名身段颀长的年轻人,一身士子打扮,只是眼神格外锐利。他旁边站着几名虎背熊腰的男子,若有若无地将他围在中间,和旁边的百姓分隔开来。

他便是王黎阳。

陈希之和韦东奇落败的消息传来后,他便立刻让手中的力量隐藏下来。

按照之前和陈希之的商议,在后者对付裴越的时候,他应该集中所有人手刺杀薛涛。只要薛涛一死,灵州全境在短时间内都会陷入混乱,即便朝廷立刻派人接手,也需要时间去了解和整备。这么长的权力真空期,西吴人有很多手段可以继续搅乱灵州境内局势。

然而相较于裴越动辄领兵外出,薛涛却十分惜命,刺史府守卫森严水泼不进,即便偶尔出门也会像今日这般随身带着数百亲兵护卫。

王黎阳自然不知道,当边关战事开启之后,薛涛便立刻加强身边护卫,毕竟他在灵州为官二十余载,很清楚这里有多少西吴的奸细。

“公子,来了。”

一名壮汉在旁边低声道。

王黎阳抬头望去,只见人群忽然躁动起来,很多人拼命地往前挤,想要近距离看看那位神勇无敌的年轻钦差。

他不禁双手攥紧成拳,心中无比悲愤。

韦东奇的手下可是有三百名王氏子弟,那些人都是王黎阳的亲人,如今都死在裴越的手里,他怎能不恨?

随着战鼓声轰然响起,藏锋卫终于出现在荥阳城外。

裴越策马行在最前,后面是五位哨官,至于叶七则不愿在这种时刻抛头露面,隐藏在裴越身后的队伍里。

刘仁吉代表薛涛上前迎接,一番客套寒暄之后,裴越下马走向凉亭。

薛涛缓缓起身,不苟言笑道:“裴钦差此番立下大功,本官当上表朝廷,亲自为你请功。”

裴越在他面前站定,微微摇头道:“薛大人,不过是剿灭八百西吴骑兵而已,这等小事就不必劳烦大人了,我自会向陛下奏明原委。”

薛涛面色泛红,隐隐开始后悔今日不该来。

裴越淡淡道:“多谢大人亲自出城迎接,裴越不胜感激。陛下命我为藏锋卫指挥使,我已经决定将临时驻地设在临清县。之所以特地来趟荥阳,是有三件事想请大人帮忙。”

“何事?”

“其一,藏锋卫在此战斩获人头千余,我准备在荥阳城外筑京观,以安灵州百姓之心,以震西吴蛮人之气,以慰阵亡将士在天之灵。”

薛涛望着裴越平静又坚定的神色,缓缓点头。

裴越继续说道:“其二,此战俘虏和西吴人勾结的贼人二百余,我欲在荥阳公开他们的罪行,并且明正典刑,杀之!”

薛涛默然不语。

他身后的一众官员大惊失色,暗自感叹这位年轻钦差好狠的心志!

秦旭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裴越,忽然有种自己已经老迈的感觉。

裴越不等薛涛回应,继续斩钉截铁地说道:“其三,陛下命我在灵州募兵,我已经将消息散出去。如今大战在即,我没有太多时间和当地州府扯皮,还请薛大人发一道明令,让各州府配合行事,不得阻挠那些想要加入藏锋卫的年轻俊才!”

他紧紧盯着薛涛的双眼,缓缓问道:“薛大人,您不会反对吧?”

第333章 大势

何谓势?

看不见摸不着,却又真实存在。

当初在秋江楼芙蓉宴上,裴越以子爵之身在宦海沉浮数十载的薛涛面前不弱下风,凭借的便是皇帝的势。虽然他在朝中没有一官半职,只有一个暂时统兵之权,可因为头顶钦差二字,薛涛对他便只能用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

如今在荥阳城外,万民簇拥围观,大大小小百余名官员的注视下,裴越面带微笑对薛涛说道:“薛大人,您不会反对吧?”

这样看似简单温和的一句话,却让薛涛皱起了眉头。

与芙蓉宴时相比,眼下裴越身上的势不仅仅来自于皇帝的天威,更得益于他这段时间的种种建树。芙蓉宴上九连环,临清城外诛马匪,鸡鸣寨斩将破敌,再加上如今亲自领军一举剿灭西吴八百骑兵,这便是裴越的势。

皇权加身,大功在手,又领天子亲军指挥使,现在的裴越虽然还只是一个子爵,却拥有在薛涛面前谈条件的底气。

但是薛涛做了这么多年的封疆大吏,岂会轻易在他面前低头?

他面色淡然地望着裴越,平静地说道:“陛下允你在灵州募兵,你自去招揽便是,但是本官劝你谨言慎行。灵州乃大梁之灵州,州府各部主官拿的都是朝廷俸禄,他们为何要阻拦治下俊才投军报国?裴钦差此言,莫非是想说灵州境内的大小官员都有不臣之心?”

旁边的官员们面露紧张,不明白这本应该是皆大欢喜的局面,为何一见面就会争锋相对?

刘仁吉倒是大致猜到这两位正主的念头,从一开始这两人就不对付,芙蓉宴上裴越让薛涛丢了好大一个脸面,后续他便掐着蜂窝煤的命脉,逼得裴越自己带兵去清剿马匪。据说临清城外这位年轻权贵死了二十几个属下,那可是他从京都带出来的亲信,这笔账自然要算在薛涛头上。只不过私下里他能劝阻薛涛,在这种场合却必须坚定地站在刺史的立场上,所以也只能干着急。

裴越并不着急,淡然道:“薛大人,我只是想你行个方便,让各州府能够准许那些有心报国的年轻人前往临清县,最好能提供盘缠。你所说不臣之心,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薛大人当面诬陷怕是有损身份吧?”

薛涛面色微沉道:“我若不答应呢?”

裴越淡淡一笑道:“那我只好上奏陛下,将此事原委说个清楚。”

一旁肃立的刘仁吉只觉得舌尖发苦。

他不是没见过京都来的少年权贵,可是从来没见过这样难缠的人物。

沉稳内敛者如王九玄、飞扬跋扈者如路姜,乃至各家公侯府上来西境历练的公子,他都打过交道,可是这些人无论性情如何,本质上仍旧是年轻人的脾气,总有弱点可寻。但裴越从始至终都十分老练,明明是立下大功正该趾高气扬的时候,却还能如此冷静只用一句话就将薛涛逼到墙角。

若是在裴越初至灵州时,他这样的威胁根本不会被薛涛放在眼里,然而在上次那两份截然不同的奏章送到京都,引来开平帝对薛涛的密旨训斥之后,局势已经完全不同。

这便是裴越如今的势。

一切都是水到渠成,他不必扮演浪荡纨绔,在这么多灵州官员面前色厉内荏,只需要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就能彰显自己的势。

刘仁吉见双方僵在那里,心知不得不出面打圆场,只得暗自轻叹一声,上前笑道:“裴爵爷言重了,方伯不过是说笑而已。你在灵州募兵,乃是为了应对西吴人犯境,这可是保境安民之心,方伯又怎会为难你呢?”

裴越颔首道:“别驾大人所言甚是。薛大人,晚辈性情鲁直,言语多有得罪,还望大人不要见怪。”

薛涛知道这是对方递来的最后一个台阶,若是真的闹翻,纵然裴越在他面前占不到便宜,可是却会动摇他在灵州本地的威望。今日这种特殊的场面,裴越恰到好处地利用自己的势,从当初那个普通子爵站到跟他对等的位置上,终究是他自己太大意了些。

一念及此,薛涛便微微点头道:“裴钦差乃是性情中人,何罪之有?”

裴越笑道:“多谢薛大人宽仁。”

自此气氛方轻松下来,旁边的官员如别驾刘仁吉和荥阳知府赵显宏等人上前恭维道贺,都是官场上摸爬滚打许多年的老官,方才只是害怕被殃及池鱼才不敢开口,如今自然是舌绽莲花,将裴越和薛涛夸成国之干城。这些人的马屁功力自然不是道县知县齐伟那种粗糙货色能比,裴越再三警惕才将心中那股子得意和飘飘然压下去。

一阵客套寒暄之后,裴越便对薛涛说道:“薛大人,听闻西吴奸细常年隐藏在灵州境内,荥阳乃是州治,想必此处奸细最多。我想将京观筑在此处,以震慑那些宵小之徒,不知大人能否允准?”

所谓京观者,便是用首级垒起、封土而成的高冢。

薛涛缓缓道:“可。”

裴越侧身道:“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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