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无敌 第16章

作者:上汤豆苗

“好,好,好,我等着你的孝敬!”他几乎是咬着牙说道。

若非裴太君在这,恐怕他早就一脚踹了过去。

且不提温玉和裴宁听出这话语中的刀剑之意,齐齐变色然后满面担忧,高台上坐着的裴太君亦大感头疼,趁着那些决绝直白的话还没从两人口中说出,便摆手道:“戎儿,你和你媳妇的心意也是好的,只是越哥儿既然早就在人前承诺了,就不要逼着他了。”

裴戎差点气晕过去,合着老子送他门面铺子,还是刁难这小畜生?

这堂内他是待不下去了,借口昨夜宿醉未醒,头痛欲裂便告辞离去,再也没看裴越一眼。

裴越貌似恭敬地朝他躬身行礼,直到裴戎离开定安堂后才直起身来。

面色如常,看不出分毫变化。

这一招多半又是李氏的谋算,他好不容易才能脱离这座牢笼,又怎会接受这妇人的东西?且不说那门面铺子都是她的心腹,就算转到自己名下,仓促间也没合适的人接手,到时候闹出什么幺蛾子,还不是自己背锅?

他总不至于这么蠢。

此外,裴越心里还有些唏嘘,皆因裴戎的表现实在让人无语。

这堂堂定国公府何其显赫,想那裴元和裴贞堪称一代风流人物,无数大梁军人敬之畏之,可这后代也着实差劲,被自己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子几句话就激得方寸大乱,这样的人凭什么执掌定国权柄?凭什么扛起大梁军中的旗帜?

真是徒惹人笑。

不过裴戎走后,李氏不发一言,堂内的气氛倒是轻松许多,小辈们纷纷上前与裴越告别,同时不忘送出自己的礼物。

裴城拍着裴越的肩膀,非常大方地送了他一匹名贵马驹,同时眼神中流露几分羡慕,方才裴越在他老子面前的表现,让这位大少爷又是欣赏又是佩服,若是他自己处在裴越的位置上,还真不敢拒绝,最关键的是他匆忙间想不出裴越那样合理的说辞。

裴云送了裴越一套书,据说是什么前魏文宗的经学集注,裴珏这个小丫头则送给很陌生的三哥一块玉镇纸。

裴宁送给他一个香囊,只看细密的针脚便知费了许多功夫。

裴越一一道谢,全部收下,满脸笑容,这时候不再提起对裴戎说的那番言辞。

与众人交谈过后,裴越带着桃花面对裴太君,认真地磕了三个头,然后便面色沉静地告辞离去。

待其他人也走后,裴太君面无表情地斜靠在软榻上,一双老眼望着头顶,沉默许久后问道:“席先生去了吗?”

温玉答道:“回老太太,席先生一早便去了给三少爷准备的马车那里。”

老太太轻声叹道:“就这样吧,老婆子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听出她话里复杂的情绪,温玉关切地问道:“老太太,这是怎么了?”

裴太君摇头不语,她定定地望着虚空,往事如潮水般涌来,眼前的景象仿佛在不断变化,化作当年的金戈铁马,风云激荡!

第27章 京都有雨

“定国公府裴三公子台鉴:久慕鸿才,今冒昧致书,以求教诲。”

“……鸦有反哺之义,羊有跪乳之恩,世人皆知之理。阁下纯孝之心,历磨难而不改,经坎坷以矢志,余拜服之至。然则,余亦听闻,从道不从君,从义不从父,此谓人之大行也,故子从父命,孝乎?臣从君命,贞乎?”

绵绵细雨中,三辆马车与一匹名贵马驹在一队家丁的护送下驶离定国公府。

中间的马车车厢里,桃花紧紧抱着之前温玉送来的木匣子,仿佛生怕有坏人突来杀出来抢走一般,一脸的紧张戒备。

若是往常时候,裴越肯定会调侃她几句,但是眼下他捏着那张信纸,眉头都皱得快挤到一起去了。

这便是之前裴宁转交给他的、沈家姑娘写来的信。

当晚他拆开瞅了一眼,只看见开头就毫无兴趣,直到方才他听家仆说,去城东那庄子需要两个时辰,这才想起这封信,于是强打精神看了下去。

纸墨皆凡品,饶是裴越这样的门外汉也能一眼看出。

细看这张信笺上的字,书风飘逸空灵,风华自足,笔锋园劲秀逸,平淡古朴。

裴越对书法并不擅长,自认是将将入门的阶段,却也能看出这位沈家姑娘写得一手好字,难怪裴宁说京都中有人重金求她的字,虽说这里面不乏想从侧面讨好沈默云的人,但也说明这姑娘确实有些真本事。他忽然想起,裴宁称其为妹妹,裴云称其为姐姐,那她大概也就十四岁左右。

自己前世十四岁的时候还在上树掏鸟呢,别人家的孩子就已然浸淫魔法一道且颇有成就,这个对比也太强烈了。

只不过你有成就是一回事,莫名其妙跑来教训我算什么?

裴越好歹是能看懂这封信的。

抛开那些客套话不提,沈家姑娘在这封信中主要就讲了一件事,对于裴越的遭遇她深表同情,但对他言必称凌虐一事只和家奴有关表示不赞同。若说家奴放肆,这或许偶然有之,可一个下人敢长期这样做,背后肯定有主人的默许甚至是指使。然后这位姑娘就问裴越,如果你真的是纯孝之人,为何不敢指正长辈的错误并规劝之,反而玩起了和光同尘,只将罪责推到家仆身上?

这样做真的是孝顺吗?

将来你为官作宰,不敢指出上官甚至是君上的错处,这样就是忠心吗?

对此,裴越真的很想揪着她的衣领问一句,吹皱一池春水,关你屁事?

话说当时从裴宁手中接过这封信的时候,裴越心里未尝没有一些绮念。

前世少年时候,他最羡慕的就是能收到情书的同学,对于课堂上男女生互传小纸条这种行为也无比向往。虽然他知道沈家姑娘给自己写情书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可是聊聊日常,谈谈生活,再不行交流一下艺术心得也没问题,做个大梁时代的笔友亦是美事。

结果没有温言软语,只有隐藏在委婉语气下的质问和劝诫。

这就是大梁的文艺少女吗?

裴越很想敲她的脑袋。

这位少女压根没有考虑过他的处境,通篇只在乎道德、君子、忠孝这些字眼,所以即便裴宁说她长得美若天仙,品格优秀,裴越心中却是一点兴趣也无,更不想与其发生什么关联。

他倒想当面问问沈默云,阁下贵为皇帝最器重和信赖的能臣,就可以随便将朝中勋贵府邸的情报丢给女儿看?如此明目张胆的公器私用合适吗?

总之,这封原本可以发生一些美丽故事的信,让裴越的心情变得很糟糕。

自然也对那位最后落款为“沈淡墨手书”的姑娘观感极差。

“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桃花不知何时缩到车厢角落,怀中依旧抱着那个木匣子,她看着咬牙切齿面露狰狞的裴越,心中有些怕怕。

裴越深呼吸两次,吐出胸中那口浊气,而后抬手抹了一把脸,泛起笑容问道:“桃花,我是个坏人吗?”

桃花小心翼翼地挪过来,伸手按在裴越的额头上,疑惑道:“少爷没着凉呀,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裴越好奇道:“这是胡话?”

桃花认真地点点头,说道:“当然是胡话,如果少爷是坏人,那世间就没有好人了。你不记得了吗?以前吃不饱饭的时候,是你将碗里仅有的一片肉给我吃。柳嬷嬷要打我的时候,是你抱着我替我挨打。府里其他丫鬟嘲笑我的时候,也是你晚上给我说故事哄我睡觉呀。哪怕是被柳嬷嬷打得狠了,少爷也会朝我笑咧!还有好多好多,如果这样的少爷是坏人,那我宁愿少爷更坏一些,比那些人更坏,这样就没有人可以欺负我们呢……”

裴越怔住了,望着桃花亮晶晶的眸子,心中那些杂念与躁郁竟然瞬间消失,只剩下宁静与从容。

他笑着揉揉桃花有些发黄的头发,许诺道:“放心,以后我不会再让人欺负我们。”

“嗯!”桃花用力地点头。

第一辆马车里,一位中年男人正在闭目养神,当他听见后面车厢中少年主仆的这段对话后,嘴角勾起一个善意的弧度。

此人便是裴太君特意请来的席先生。

其人少有大志,又遭逢家中巨变,以至于空有一身本领却无用武之地。后来被裴贞请到身边,襄赞文武军事,千里奔袭谋夺吴国虎城的大略便是出自此人之手。裴贞过世后,军事院的大佬想请他继续做事,但席先生仿佛熄了一切志向,从此归隐草莽之间。这次若非裴太君亲自相请,他也不会出现在这辆马车上。

离府的时候他与裴越见过一面,仅是打了个招呼而已,不过有趣的是,他从裴越的眼神中发现一丝防备,再想到裴太君反复叮嘱的话,他对这少年有了一些兴趣。

不过,也只如此而已。

裴越并未去猜测这位席先生的心思,在安抚好桃花之后,趁着雨势渐弱,他掀开车帘打量着大梁京都。

此城始建于数百年前,曾是前魏的都城,后来大梁定都于此,这也是无论朝野上下皆将本朝视为天下正统的原因。

这座城数百年未遭战火破坏,屡次修缮扩建,是天下有名的雄城。

雨幕中的京都,天色空濛,楼宇林立,街上人烟寥寥,宛若一头暂时沉睡的庞然巨兽。

待到马车离开都城,往东行去,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

远观山水延绵,一川烟雨飘零,官道上偶尔有骑士纵马飞驰,带起泥水飞溅。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桃花已然昏昏欲睡时,裴越看见前方出现一片民居,周遭是大片规整的良田,稻子整齐地生长着,生机勃勃的气息扑面而来。

到了,这里就是属于他的地盘。

第28章 绿柳庄

此地名为绿柳庄,计有一百零七户,五百三十四人丁,周边共有三千亩良田。

官道原本无法直达庄上,是上代定国公裴贞花钱修了一条直道,将庄子和官道连接起来。马车队伍来到直道上时,远远就能瞧见庄子外面人影憧憧,原来是得到消息的家仆们自发出来迎接这里新的主人。

绿柳庄和周边的良田是裴太君四十多年前嫁入国公府时的嫁妆,此后一直由裴家的家生奴仆负责耕种。所谓家生奴仆,即祖辈和主家签下了死契,从此世世代代为奴,除非主家开恩释放,否则子子孙孙都是奴仆。这听起来似乎有些凄惨,但在如今这个世代,家生子因为依赖性更强、忠诚度更高,在主家的地位要比那些买来的仆人更高,待遇也要好一些。

譬如绿柳庄上的这些人,除了每年给国公府交一定的钱粮之外,不用伺候人,也不担心会被裴戎那个独夫杖毙,日子还算安稳。只不过,也就图一个安稳二字罢了,除了种田之外,他们不能从军经商考科举,只能按照裴家的安排一辈子在土地里面刨食。

听闻老太太将这座庄子和自己这些人都交到府上的三少爷手里,这些人不知京都里的风云变幻,难免有些忐忑不安,便在今日裴越抵达的时候,鼓动着庄头来庄外迎接,想当面看看这位三少爷是怎样的性情。

马车来到庄外,路旁有一棵枝繁叶茂的柳树,乃是当年裴贞迎娶裴太君时亲手所种,此庄因此得名。

裴越从马车里下来,刚刚站在地上,便见身前一大群人跪下磕头喊道:“小的给老爷请安!”

虽然心知这些家仆不敢给自己来个下马威,裴越依然被这声“老爷”震得心神恍惚,还以为裴戎也跟了过来,下意识转头望去,只看见同样一脸茫然的桃花。

好在裴越很快反应过来,这应该是裴太君命人来庄上通报消息,从此以后他这位三少爷算是自成一房,眼前这些人都是他的仆人,与裴城裴云不同,那二位身边的丫鬟小厮还是李氏的人,只不过是派在他们身边伺候而已。

如果裴越愿意的话,他甚至可以在主宅门楼上挂上“裴家”的匾额,以区分定国公府里住的大房。当然,以大梁的规矩来说,如今尚是白身的裴越没有资格挂上“裴府”和“裴宅”这样的匾额,若是挂上了那叫逾制,真有人想收拾他这就是罪状。假如裴越以后真的闯出一份事业,后代子孙昌盛兴旺的话,他这一支就可以称为“绿柳裴氏”,繁衍数百年就是一家世族。

眼下自然不必想那么遥远的事,裴越对众人微笑道:“诸位请起,以后叫我越哥儿便可。”

这些人一直在庄子上生活,论心思玲珑自然比不得国公府里的仆人,本来喊一个十三岁的少年为老爷就觉得有些别扭,此时便不再坚持,满脸堆笑道:“谨遵少爷吩咐。”

裴越放眼望去,面前这三四十个男人都是普通的庄稼汉子,满面风霜,眼神木讷,让他们种地肯定没问题,指望他们做别的就有些异想天开了。

人群中走出来一位三十多岁油光满面的男人,来到裴越身前态度卑微地笑道:“少爷,小的名叫程光,是老爷派到这里的庄头。”

裴越颔首道:“原来是程管事。”

“不敢,不敢”,程光愈发低眉垂首,恭敬说道:“主宅已经收拾好了,少爷请跟我来。”

“有劳了。”

人群让开道理,程光当先引路,裴越和桃花跟在后面。

席先生此时也下了车,不紧不慢地缀后而行,目光偶尔停留在裴越的后背上,平静淡然。

说起来裴越的确有些寒酸,除了这一老一少之外,身边再无随从,那些负责护送的家丁和车夫待会都要回定国公府,此外便是最后一辆马车上装着的,裴家兄弟姊妹送的礼物以及桃花从那小院中带来的瓶瓶罐罐。真正值钱的是裴城送的那匹马驹,此时也一起跟着来到主宅外面。

绿柳庄的格局显然不存在什么规划,庄户们的房子很随意地建在平地上,以至于道路狭窄,地上泥泞不堪,随处可见家畜粪便,庄内的味道比起外面要差不少。

程光偶然回头望去,只见裴越面色如常,不禁心中冷笑,听说这位三少爷在国公府里的日子很艰难,住的地方跟猪圈差不多,难怪能极快适应这里的气味。

他以前是定国公府的三等管事,莫说裴永年这位总管家,便是李荣秦丰这些二等管事也瞧不起他,只不过他走通了裴戎身边亲信的门路,谋到一个庄头的职务。从此带着一家老小来到庄上,作威作福,苛待庄户,日子无比潇洒。

没成想,裴太君一声吩咐,这庄子居然变成裴越的,而且这位庶子也要在庄上生活,这等于给自己脑袋上套了一层束缚,程光如何能高兴起来?

好在他也有些消息门路,知道裴戎与李氏对这庶子极其厌恶,便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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