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明总督
无论是女皇还是女官们,都在等待老太医的诊脉结果。
良久之后,老太医依旧半眯着眼稳如泰山,甚至动也不动一下,至于诊脉结果更是没有。
纱帐中的女皇似乎等得不耐烦,轻轻侧头,朝南宫婉儿丢过去一个眼神。
南宫婉儿伺候女皇已久,主仆间可谓心意相通,她瞬间读懂了女皇的眼神,莲步轻移走到老太医身边,小声喊道:
“罗太医?罗太医?”
罗太医半咪着的眼睁开,似乎“睡醒”了,他依旧把着女皇的脉搏,声音苍老而稳重的说道:
“陛下,请稍等片刻,若陛下有要事需要处理,不用理会下官。”
女皇点了点头,看着南宫婉儿问道:“你刚才说,幼娘送来了八百里加急的奏疏?念给朕听听吧。”
幼娘,指的是李幼卿,一般关系亲密之人才这样称呼她。
“遵旨!”南宫婉儿退出寝殿,很快回来,手中拿着一本奏疏,展开,声音清晰的念了起来。
原来,这是李幼卿奏请朝廷拨付赈灾粮款的奏疏。
数日前,黄河决堤,水患绵延十余州,李幼卿当天接到消息后,很快就八百里加急向神都发去奏请拨粮的奏疏。
这份奏疏,其实昨天就到了。
可是这两天女皇真的太忙,也太烦躁,甚至在焦虑之下旧疾复发,昨日吃了药睡了大半日,今天只稍微好转了一些……
一般在这种情况下,女皇不会亲自处理朝政,但李幼卿是她最疼爱的小女儿,但凡李幼卿的奏疏她都会亲自处理。
处理最疼爱小女儿的奏疏,固然让女皇感到快乐,可是这本奏疏女皇无论如何也快乐不起来——
拨粮!
朝廷手中哪里还有什么粮食哦!
早在数日前,随着含嘉仓城的焚毁,整个大梁王朝三分之二的储粮都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女皇正急命从其余各仓调集粮食入京,不然朝廷百官的肚子都填不饱……
这些年,大梁风调匀顺,连年丰收,就算三分之二的储粮被烧成了灰,但依靠剩下的储粮也足以支撑到下一季粮食的收获。
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祸不单行,黄河水患竟在这个时候爆发,灾民多达数十万!
不说受灾地区的粮食被水淹没了,单单多出来的灾民,一下子就让勉强够用的存粮吃紧,而且缺口很大!
对了,再加上幽州的局势,那蠢蠢欲动的辽国……
诶!
多重问题迸发,一个处理不好,极易酿成惨烈的大祸,说不定强盛的大梁王朝将就此衰落,直至被虎视眈眈的辽国灭掉。
女皇头疼。
她虽不守妇道,不尊纲常,但做为皇帝来说她是合格的,至少她很爱民。
因此,女皇操劳忧虑过度,大姨妈也在这个时候来临,多种因素之下,竟导致她旧疾复发,一病不起。
南宫婉儿念完奏疏后,女皇另一只手揉了揉眉心,然后轻轻挥了挥,没说准也没有说不准。
南宫婉儿知道女皇的心思,拿着奏疏退出寝殿,吩咐留待以后处理。
重新回到寝殿后,把脉许久的罗太医终于将手收回,罗太医起身,面朝龙塌上的女皇,躬着佝偻的腰支吾禀道:
“陛下脉象杂驳,那个……下官……”
“有话就说,朕赦你无罪!究竟是何病因,能否治愈。”女皇病体未动,声音虽略有嘶哑,但威严却不减。
“陛下素有旧疾,平日无事,但近日忧心焦虑过度,加之……房……房事……过频……恰巧天葵又至……终导致旧疾复发。”
“……”
罗太医挥袖擦了擦额头上没有的冷汗,见女皇没有动怒,松了口气接着说道:“不过陛下不用担心,下官只需三副药就能让陛下恢复,但旧疾尚需慢慢调理。”
这罗太医素有“神医”之称,早已告老还乡,今日才被火速请入宫中为女皇诊治,因而不知并推翻了昨日诊断的结果,还说了其他太医都不敢说的实话。
女皇本有些愠怒,但又见他信誓旦旦的说三副药就能恢复,女皇顿时大喜过望,急命熬药,并送罗太医回去好好休息……
很快,寝殿中只剩女皇与南宫婉儿。
女皇久躺龙塌,感觉浑身不舒服,想坐起来休息一会儿,结果浑身疼得她龇牙咧嘴,最后放弃。
“朕若是男儿之身,就不怕什么天葵!”女皇暗恨不已,“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朕却因为身子不适不能处理朝政,天下百姓会不会怪朕昏庸无能?”
“诶,要是天下女子都没有天葵的话,那该多好!可以像男人一样,每天都可以四处闲逛,而不用担心这个,担心那个……”
“……”
南宫婉儿正要出言安慰,这时忽有人来报,说兰陵公主又派人送来了奏疏。
女皇挥了挥手,让南宫婉儿出去看看情况。
很快,南宫婉儿返回,手中拿着几样东西,激动笑道:“陛下,陛下,兰陵公主派人送来了几样好东西,或许可解陛下之忧!”
第461章 南宫婉儿
“解忧?她不来烦朕就算不错,何谈解忧!”
女皇长叹一口气,揉着眉心,刚才太医诊脉之际,她亲自处理李幼卿的奏疏,本是想开心一下,结果……
那却是李幼卿奏请朝廷拨付赈灾粮款的奏疏。
女皇摆手,表示不看,还将头侧了过去……这是暗示南宫婉儿留待以后再做处理之意。
“陛下,公主此疏所奏并非赈灾之事,而是……”南宫婉儿并未遵命,因为她知道这是一件好事。
“哦?”女皇脑袋侧回,盯了眼她手上那几样东西,问道:“而是什么?”
“公主在奏疏中说,她在河北道寻到几种女子专用的宝贝,公主已亲自尝试,果然具有奇效,所以进献给陛下。”南宫婉儿笑道。
“究竟是什么东西?女子专用的宝贝?”女皇来了兴趣,想起身仔细看一看,但奈何动一下也是不能。
“陛下请看,此物名为‘红糖’,与生姜同煮可得‘红糖姜茶’,天葵到来的女子饮用此茶,可活血化瘀,驱寒暖胃……”
南宫婉儿拔开一只玉罐的塞子,罐中是暗红色的沙状物。
女皇稍微侧眸便能看见,眉梢微挑问道:
“既然名为红糖,想必是甜的,且挖一勺让朕尝尝。”
“陛下,可是……”
“无妨,幼娘是朕的女儿,朕相信她。”
“遵旨!”
很快,南宫婉儿命人取来一只金勺,探入玉罐,挖了半勺红糖喂入女皇之口。
女皇闭嘴品尝半晌,两眼猛地一睁,盯着那只人头大小的玉罐,面色认真的点头道:
“此糖味美甘甜,朕从未吃过这种甜蜜之物!红糖?这名儿取得好,不错,不错!幼娘又为朕寻得宝物!”
“陛下,那红糖姜茶?”南宫婉儿问道。
“速去熬来,朕马上就要喝。”女皇没有丝毫犹豫。
“遵旨!”南宫婉儿手捧玉罐,躬腰欲退出寝殿,但没走两步女皇又叫住了她:“别人朕不放心,你亲自去熬。”
“遵旨!”
“此糖味美甘甜,虽然珍贵,而且还是幼娘进献给朕的……但朕允许你品尝一二,就一勺吧!”
“多谢陛下!”
“……”
徽猷殿,本是皇后寝宫,女皇又常住于此,直接拔高了徽猷殿的“规格与待遇”,有着一座独立而五脏俱全的膳房。
南宫婉儿亲自捧着玉罐,身后跟着十余个宫女,疾步匆匆赶到膳房,她亲自下厨为女皇熬煮红糖姜茶。
姜茶的配方及熬制方法,李幼卿已在奏疏中详细罗列,南宫婉儿生就一双巧手,按照步骤很快就熬出了一碗合格的姜茶。
这时,她看向那只人头大小的玉罐。
姜茶已经熬煮完成,此罐就该封口了,以免红糖受潮。
她犹豫半晌,终究拿起一只勺子,探入玉罐,挖了一勺,因怕红糖溅落,又取出一只玉碗托在勺子下面。
她面色谨慎、严肃、认真,慢慢将那勺红糖送入口中。
她其实并不想品尝这所谓的红糖。
此物毕竟是李幼卿进献给女皇的贡品,若不是女皇下令,以她的谨慎与缜密,绝对不会碰这罐红糖。
暗红色的糖沙入口即化,口感很棒,瞬息间化为一股浓浓的甜蜜,弥散于整个口腔。
南宫婉儿素有“内相”之称,天下奇珍她都不放在眼里,可是这个红糖真的太甜蜜了,生平未有过的甜蜜!
在物资匮乏的年代,甜蜜就等于幸福。
南宫婉儿通身上下都被幸福的感觉笼罩,这种纯粹的幸福,让她失神,眼前渐渐浮现出年幼之际的一幕幕……
她本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自小锦衣玉食,为众人所痛爱,可惜好景不长,家道中落,就连年幼的她也被迫充入掖庭局为奴。
好在南宫婉儿得到当今女皇的赏识,一路爬升为“内侍监”与“殿中监”,高居宫官第一,素有“内相”之称。
这样的南宫婉儿,自然风光无限,不知多少人眼热与艳羡。
可是谁曾知道,她这一路上的艰辛、迷茫、彷徨、无助、孤独,她付出了太多太多……幸福的滋味,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品尝过了。
啪!
忽然而来的玉器碎裂之声,将南宫婉儿惊醒。
一愣神间,她便明白发生了什么。
原来,方才她体验到了纯粹的幸福,因而失神,沉浸在美好的童年及长大后的遭遇之中,导致手中玉碗掉落,摔得粉碎。
“小心!”
伺候在旁的宫女们立即上前收拾玉碗碎片。
南宫婉儿深吸一口气,立即调整过来,再次看向那只人头大小的玉罐时,她不禁面露异色。
她忍住了再尝一口的冲动,亲手将玉罐密封。
自打入宫以来,这么多年了,今天还是第一次走神,也是第一次体验到小时候的那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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