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关
安青子虽然也在努力扮演着父女感情很好的样子,但是她的笑有些牵强,尤其是她的眼神儿,看着安载道的时候,完全看不出一丝孺慕的情意。
“这对父女,似乎有些貌合神离呢。只是不知,他们的关系,究竟有多疏远,这位皇后娘娘,也不知是否能为我所用。”
可怜这对有名无实的夫妻,都想着利用对方来对付安载道。但是他们却都不知道对方如今的真正立场,所以不敢表明自己的态度。
否则,只怕要一拍即合,立马变成一对最佳拍档了。
这慈父,安载道演的也别扭。尤其是安青子向他望来的目光,冷静、清澈,看着他扮慈父的时候,安载道总感觉她的眸中含着一丝讥诮。
安载道也扮得不自在起来,又小坐片刻,便籍口公务繁忙,匆匆告退。
唐治与安青子联袂送到殿下,唐治若有深意地笑道:“皇后在安家,看来很受宠啊。”
“家父最宠爱的,当然是我大哥。不过,他那么多女儿,偏把我嫁进宫来,对我,自然也是……很不错的。”
说完这句话,安青子就转过身,姗姗地走进了殿里去。
唐治捏着下巴想,这对父女之间,似乎真的有问题。
不过,就算有矛盾,那也是父女,打断了骨头连着筋呢。
想让她帮忙,恐怕也不容易。
在她的态度明朗之前,我的真正立场,是绝不能暴露的。
嗯,要不要……真的“睡服”她?
……
安载道离开皇宫,便直接去了继九骨所住的馆驿。
继九骨也不起身,就那么大剌剌地坐着,阴阳怪气儿地道:“安太尉,可是把人给我送来了?”
草原上的人,生命力坚韧得就像是野草。
这才短短几天功夫,禾昭竟然已经能够下地了,拄着拐杖,缓慢走动。
他站在叱豆浑身旁,仇恨地瞪着安载道。
安载道也不用请,自行走去坐了,苦笑道:“王子,老夫说过了,那谢小谢不是个可以随意处置的角色,此事不可莽撞。”
继九骨白眼一翻,道:“那你来做什么?我继九骨可就是这样的脾气,我不出了气,咱什么都不要谈。”
安载道清咳一声,道:“再过几天,我大唐第一舞人,孟姜孟大师,将驾临朔州。老夫将在西郊别院金玉堂,为她举行一场盛大的晚宴接风洗尘,并清安大家当众表演剑舞。”
继九骨哼了一声道:“没兴趣!”
安载道继续道:“谢小谢,也会去。”
继九骨的眼睛亮了。
安载道笑了笑,道:“谢小谢是女官,她会陪着陛下一起去。”
继九骨眼珠一转,道:“你们那个陛下,也会去?”
安载道颔首道:“会去!他会微服便装,赴金玉堂之宴。介时,与王子你偶然相逢,他国王子,自当以国礼待之。希望到时候,一杯水酒,一笑泯恩仇。”
继九骨目光一闪,嘿嘿地笑了起来:“我堂堂王子,受邀来到你朔方,礼遇没有,倒是挨了一剑。
就连我最亲信的好兄弟,现在都还半死不活的,一杯酒,就想了结此事?安太尉,你们这酒,好贵呀。”
安载道说道:“介时,我会安排人,用药迷倒谢小谢,王子可以事先安排好人和车驾。等宴会散了,王子回去,愿意怎么消遣她,都随王子的意。”
继九骨无赖地笑道:“若是当时,就让本王子出了这口气,本王子也不为己甚。可是现在,本王子都被朔州城的人笑话了好几天啦。”
他掏了掏耳朵,道:“怎么着?我听说,还有人告我?啧啧啧,那我就更不能善罢甘休了。
那谢小谢,我愿意怎么作贱,开心的都只是我自己。毕竟我答应了你,不公之与众。不能给别人看,不够开心啊……”
安载道早知道鬼方贪婪,朝廷已经出兵的消息,鬼方很可能也知道了。
如今以受伤为借口,势必会狮子大开口。
安载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只要你们有本事打过去,自我朔北五州,至放州之间,三州十二大城,每攻下一城,允许你们无禁三天。”
三天无禁,也就是在这三天之内,城中的人,无论权贵百姓,无论背景出身,任杀、任掳,任由处置。城中的财产,也由得他们随意劫掠,只要他们拿得动!”
不过,鬼方人打仗,通常是一人五马。进了中原,草料不像在草原上时随处可见,那一人双马也是最普通的配置。
一匹马用来打仗,一匹马用来驮着他们抢来的财帛和女子,应该也能把沿途城池,抄个大半了。
继九骨哈哈大笑,拍案道:“安太尉爽快!我九骨王子,就喜欢你这样爽快的人,那咱们一言为定。”
一旁,叱豆浑突然道:“口说无凭,还须立下字据。”
安载道苦笑道:“好!只是,在我们打进中原之前,这字据,不可亮出来。真要打进去了,我不阻拦你,这字据,最好也是不要示之于众。”
继九骨满口答应:“你放心,安太尉就是我们鬼方,与大炎合作的最大保障。只要你不食言,本王子自然全力维护你的威信。”
安载道叹了口气,便让叱豆浑取来笔墨,当场写下一张字据,扯下腰间所挂的私人小钤,加了印,交予继九骨。
继九骨是鬼方王子,自然是识得中原文字的,仔细看了一遍无误,这才小心收好。
他刚把字据收进袖中,安载道的一个随从便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进来:“太尉,太尉,大事不好,朔州知县严善蒲,也……也死了。”
第089章 目标,金玉之园
安载道的脸色登时沉了下来。
继九骨好奇地道:“是那个什么空空儿干的?”
安载道吁了口气,问道:“王子也听说过这个人?”
继九骨道:“不错,听说此人飞檐走壁,登萍渡水不在话下,甚至隔空取物、穿墙飞剑,宛如神仙人物。”
安载道冷笑道:“愚夫愚妇,夸张其辞!”
继九骨舔了舔嘴唇,笑道:“不过,此人一身艺业本领不凡,那却是一定的了,若有机会,我倒想领教领教。”
安载道看了他一眼,冷冷地道:“江湖人手段,不比行伍作战,有时候,防不胜防,王子最好不要冒险。”
说罢,安载道转向那随从,道:“这个空空儿,近来在我朔州兴风作浪,海捕文书可已发下去了?”
那随从道:“早就发下去了,只是,那空空儿来无影、去无踪,实在无从寻找。民间百姓纵然有看到过他的,只怕也……也不会告发的。”
安载道冷笑一声,道:“那只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好处。传下令去,凡举报空空儿线索,使我官府能有所获者,赏五十金。能抓住空空儿,押送官府者,赏百金。重赏之下,老夫不信没人动心。”
那随从忙答应一声。
安载道又厉声道:“再传一令,知情不报甚至藏匿空空儿者,斩!其妻子,同罪。共居一处之亲眷,徒刑。其所在村正、里正,免其职,抄家。”
继九骨笑道:“安太尉软硬兼施,好手段。”
安载道见那随从急急出去了,冷着脸转向继九骨,道:“那个空空儿,尤喜刺杀飞扬跋扈的胡人,九骨王子无事,最好不要出门。别忘了金玉堂之约,具体事宜,老夫会让小儿如意与你联络。”
说罢,安载道拂袖而去。
后边,继九骨怪笑连连。
安载道残虐成性,但是与继九骨这个变态一比,他简直就是个乖宝宝了。
与这个性情乖张的继九骨在一起,连安载道都有些受不了。
……
大唐第一舞者孟姜,提前一天抵达了朔州城。
不过,她这一行人动静太大,孟姜叫人在城外十里处暂且扎营,而她自己则换了装扮,带了两个亲信的随从,先行进了城。
城中自有隐宗的人接待,将孟姜引入一处当铺后面的宅邸。
“姑娘怎么今儿就来了?北朔王和安载道很重视姑娘此行,将城西的金玉堂别院,充作了姑娘下榻之处。”
当铺掌柜的温知瑜陪着笑脸儿道。
“无妨,我先进城瞧瞧,明儿一早,我再出城。”
孟姜把自己一屁股摔进了逍遥椅中,吁了口大气,道:“这一路车马,坐得屁股都酸了,还是脚踏实地的舒坦。”
她脱了靴子,把双腿利落地往逍遥椅中一盘,抓过茶壶,便是咕咚咚一通牛饮。
孟姜这大咧咧的样子,若是一般人,那便是粗俗,尤其是作为一个姑娘家,不够娴静秀雅。
可她是“继嗣堂”隐宗宗主,同样的举动,在大掌柜的温知瑜眼中看来,那就叫奇人奇行,独立特行了。不但不觉扎眼,反而觉得……
宗主就该这样,要不人家能是宗主?
孟姜一口气喝了半壶茶水,这才把嘴巴一抹,道:“朔州这边,近来有什么情况么?”
温大掌柜的道:“朝廷方面,丘神机统大军十五万,正日夜兼程,往朔北而来。估摸着,立夏的时候,就能打起来。
这边,安载道也正秣马厉兵,准备大战。不过,安载道有意向鬼方借兵,遭到了北地门阀的强烈反对。”
孟姜笑了笑,“继嗣堂”就是为门阀士家服务的一个秘密组织,再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这些士族。士族有此反应,并不意外。
王朝废立,其实他们都不太在乎的。因为,换一个皇帝,也影响不到他们这些士族的存在。
但是夷狄,对他们而言,却与水与火,永远不相容的。
温大掌柜的道:“安载道不死心,估摸着还有手段。不过,北地门阀也不只是出言反对,他们也在盯着安载道,绝不会允许他与鬼方媾和的。”
孟姜打断了他的话道:“那位秀儿采女,如今什么情形?”
大掌柜的面有难色,道:“宗主恕罪,那大炎皇宫,现如今都是安载道和北朔王的人,就连北地士族,也只送进去一个谢尚宫,我们的人,一时没办法渗透进去,没有打听到她的近况。”
孟姜脸上露出有趣的笑容,道:“有意思,堂堂义阳郡王,跑到这朔北小朝廷做起了采女。也不知道她这采女是真采女还是假采女,若是真的,那就更有意思了。”
温知瑜欠着身,等着她问话。
孟姜沉吟了一下,开门见山地道:“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个秀儿采女来的。一定得想办法,让我和她见上面。”
温大掌柜的垂手道:“这件事,倒无需小的安排了。姑娘你还有所不知,北朔王和安载道将在城西金玉堂为姑娘你举办一场盛大的接风宴。届时,他们的皇帝也会去,而裴采女,会跟皇帝一起去。”
孟姜怔了一怔,旋即笑逐颜开:“竟有此事?好得很。看来本姑娘此行,很顺利啊!”
……
剑器大师孟大家,即将驾临朔州城。
这个消息,已经在整个朔州城传开。
如果是平时,这种文化盛事,是绝对少不了孟祥宁孟公子的。
这个人杀养父、夺其产,又是靠娶了权贵之女立稳脚跟,心里底有一种极强的需要人认可的渴望。
所以,他喜欢“仗义疏财”,结交三教九流的朋友。对于各种文化盛事,更是不遗余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