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关
“太好了,我当姑姑了,我去看我侄女儿,爹啊娘啊,我走啦。”
唐小棠提着裙子,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唐仲平和韦氏一听秦王府生的是个女孩儿,不禁松了口气。
就一个唐治,就让他们夫妻俩闹心不已了,如果再生一代,这可太堵心了。
在他夫妻二人最初的计划里,就是以后处境安定了,便找机会毒死唐治,而不是公开宣告于天下。
因为公开,不但要撕开他们和贺兰曌之间母慈子孝的遮羞布,而且流程上处理起来太麻烦。
你说不是就是不了?证据呢?皇室玉碟记录在册、皇室大宗正确认过的人,就算是亲生父母,也不能说不是就不是啊。
而随着唐治的作用越来越大,功劳越来越大,那就更不能公开处置了。
所以,他们两夫妻打定的主意,还是想办法秘密处置掉唐治。
这样一来,唐治若生个女儿,那便不打紧。
皇家还差多一个人、多一口饭吃?
把她养大,不管是拿去笼络大臣,还是送出去和亲,还能给他们夫妻俩发挥点作用。
可若生个儿子,那就不好办了。
世袭罔替的爵位给是不给?不给,不合规矩。
给,心里闹得慌。
如今狸奴生了个女孩儿,两夫妻心中大定。
韦后笑眯眯地道:“陛下,这是你登基以来,第一个孙儿,该赏,该重赏!”
唐仲平也会意过来,还要把唐治诳回神都来呢,现在对秦王府表现的越恩宠越隆重,越容易打消唐治的戒心。
唐仲平颔首道:“那,朕就下诏,赐以永福县主之爵位,皇后再寻些珠玉礼物,着人送去秦王府吧。”
韦妃嗔怪道:“忒也不大方,就封永福郡主了。”
唐仲平无奈地一笑,道:“使得使得,都依你。”
其实按照制度,亲王之子封郡王,亲王之女封县主,太子之女才能封郡主。
不过,韦妃随心所欲的,唐仲平又向来对她言听计从,便也允了。
秦王有女。
一时神都轰动。
很快,申王和义阳郡王父女,便分别置办了一份厚礼,送到了秦王府。
接着,狄窈娘亲自带着一份厚礼去了秦王府。
紧跟着,朝中许多官员也一一跟进。
之前朝中形势诡谲,很多人看不清风向,都在按兵不动,观察风向。
已经和唐治深度绑定的,其中除了一些身在军职要位上的,被索立言巧立名目先行拿下,还有很多仍在朝中任职,他们一直也没有什么蠢动。
而这时借着秦王府办喜事,却是公开前去送贺礼了。
唐仲平夫妇有了孙女儿,百官们凑趣道贺,谁能说他们一个不是?
但,这算不算一种另类的示威?
唐仲平和韦氏暗暗警惕,对于如何处置唐治,手段更加地趋于保守。
小谢随之大办喜事,还公开邀请天下第一舞姬孟姜姑娘过府献艺。
孟姜接到请柬时,她是真的怕呀。
她一舞剑就腥风血雨的,这可咋整?
本来嘛,腥风血雨也妨不到她,她不在乎。
可这是在秦王府啊,她也不想搅得秦王府出事情啊。
可是,她此番进京,本就是舞姬身份,周旋于王侯将相之间,实则暗中为唐治谋划,如果拒绝,岂不惹人生疑?
再者,她也不想惹得小谢和狸奴对她不满。
女人,最小心眼儿了,哼!
思来想去,孟姜终于是硬着头皮去了。
秦王府永福小郡主满月这天,秦王府大排筵宴,这段时日以来,彼此绝少走动的各部大臣,也是群集于秦王府。
一派歌舞升平时,众望所归的第一舞姬孟姜也终于登场。
剑舞一开,艳惊四座。
但是舞蹈过半了,整个秦王府依旧一派欢喜祥和,什么事儿都没出。
“唐治的诅咒”破解了?
正舞着剑的孟姜姑娘忽然想起了黄冠子为她所写判词后半句:“行藏有日,遇穴而上马,以血煞化血。一对鸳鸯交颈处,几多欧鹭入萍芜,从此长伴青霄上,子息春至满堂桃李,何须园后问青黄。”
我……
我遇你个鬼的穴啊!还以血煞化血,听起来玄玄乎乎的,搞半天说的就是这档子事啊。
孟姜满面通红,这糟老头子坏的很!
适于此时,堂前一片哗然。
孟姜心头便是一惊,糟了,果然又出血腥之事了?
她剑势不停,只把目光向堂下一扫,却见堂下宾客纷纷手搭凉蓬,向天上望去。
这……这是在干什么?
孟姜下意识地往天边一看,就见大日当空,一个黑斑正在太阳之上缓缓移动。
这是……金星凌日,太白经天?
孟姜心中,攸然闪过黄冠子所作判词的前半句:“太白经天时,天下革命,民更王!”
第629章 异象,天下惊蛰
金星凌日,太白经天。
浑天监高台之上。保章正、灵台郎、博士、教授一大票人,脸色凝重地看向天空。
太阳上就似长了一个黑斑,而且它在缓缓移动着。
太阳、金星、地球,三个天体运行成一线时,方有如此异象,名曰“金星凌日”,又叫“天白经天”。
灵台郎咽了口唾沫,对保章正低声道:“这是凌犯呐。金星凌日,主有难,多战事。朝廷必定问起,我等该如何回答?”
保章正也压低了声音,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在太阳上缓缓移动的黑点,一边道:“太白经过,所难不外乎于五。
一曰圣上受难;二曰刀兵之乱;三曰大疫之乱;四曰旱涝之难;五曰世风日下。择其易者,禀奏于上便是。”
灵台郎眉毛跳了一跳,绝望地道:“哪一样,都不是小乱子啊。”
保章正低声道:“世风日下啊!”
灵台郎吓了一跳:“这不是最大的难么?”
“世风日下”,听起来是一句老生常谈,但是在这里,“世风日下”指的是人类价值理念的巨大改变,看似没有一个明明白白的事件,可实际上它影响着的是方方面面。
再大的变化,有人心的变化,理念的变化、价值观的变化更巨大的么?
所以,“世风日下”实为五难之中第一大难。
“蠢货!如何理解,还不是要看上面那些人?”
保章正抬手向上指了指,脸上露出一丝莫测的笑意:“马上就要到‘元正’了。元日之后,是要改年号的。这……是不是也可以解读为一种改变?”
灵台郎恍然大悟,翘起大拇指,赞道:“高!实在是高!”
……
“金星为臣,日为臣,臣掠君之上,是为喧宾夺主!”
镇国公主府,令月闻讯走出暖阁,抬首看向天空,黛眉微蹙。
她曾两次出家为道,作为公主,而且一出家就是一座道观之主,与不少得道高人有所交游,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些天象奥秘。
所以,一见太白经空,不禁脱口而出。
“喧宾夺主,臣凌君上?”
令月公主微笑了一下:“天象警示的,是我么?”
她下意识地向上阳宫的方向看去:“母亲,女儿这金星凌日,太白经空,比你那日月当空,又如何?”
令月公主神色间微露傲意:“日月当空!你终究是自比为月,与日并肩。而我……”
令月公主看向太阳之上的那个黑斑:“我不要日月当空,我要凌驾于日之上!”
她一番谋划,成功了三分之二:
母亲顺利退位了。
唐治处境两难了。
唯一失败处,是朔北五州的发展,没有能够按照她的预期进行。
还不等她出兵,朔北之围,解了。
这件事着实令她懊恼不已。
如果不是贺兰三思、贺兰承嗣那对蠢货,还有贪心不足的韦家从中作梗,拖她后腿,丘神机早就领兵出发了。
那样的话,就算他还没有赶到朔北,也大可把裴甘丹匆匆撤军的功劳抢过来,说他是惮于丘神机的虎威。
不过,现在看到金星凌日,令月公主终于开心了。
上阳宫本院,一个宫娥匆匆走进寝宫,道:“圣人,天生异星,太白经空了。”
这宫娥已经有四十多岁了,不会武功,也不是内卫或玄鸟卫的什么职司上的人。
她和现在还留在贺兰曌身边侍候的几个宫女一样,都是因为侍候贺兰曌多年,且又没有复杂身份,才保留在她身边的。
忠心,自然是没有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