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关
然后，不等约茹调兵赶到，蒙丹便徐徐向前开进，他也想抢得先机，占个最大的便宜。
兵行三日，已深入叶茹腹地，前方斥候突然搜到了几十个骑牛的同胞。
那些人听说他们是蒙丹将军的斥候，大喜过望，连忙叫斥候把他们引过去。
一见蒙丹，这些人便号啕大哭，并献上了塞尔提的人头。
蒙丹闻言又惊又怒又喜，惊的是，塞尔提竟然死了。喜的是，塞尔提竟然死了！
怒的是，塞尔提竟然死了。
他和塞尔提都是吐蕃赞普驾前的心腹，彼此之间自然也有竞争关系。
这样一位重臣，竟然死掉了，等于是给他去了一个大障碍，自然欢喜。
可他怒的是，先前接到的书信，可是说塞尔提与侍夫人约好了，要里应外合的。
可是，现在塞尔提竟是死在叶茹三个夫人手中，这岂非说明，侍夫人在撒谎？
她为何要诳我进军？难道，前边有埋伏等着我？
可是，如果他们设了埋伏，为何要放走塞尔提的随从，把他们都杀了，岂不更加保险？
他们……在做作声势，想恫吓我不敢进军？
这一来，蒙丹是彻底摸不着头脑了，似乎……怎么解读都有道理。
思量再三，蒙丹下令停止前进，就地扎营，派出大量斥候，侦伺四方消息，等候约茹兵马。
约茹征调了一万四千余勇士，兴冲冲地杀进了叶茹，可一路下来，却连个人影儿都看不见。
他们只道是蒙丹兵进神速，把叶茹部落都打散了，紧赶慢赶地追上来，却发现蒙丹的大军原地扎了营，看那扎营的痕迹，都有好几天没挪地方了。
蒙丹见约茹的援军到了，大喜过望。
他的粮食都快吃完了，赶紧便向约茹借粮，又与约茹将领计议，要他们为先锋，继续前进。
蒙丹的大军为了抢功，不等他们来便急吼吼地杀进了叶茹，进了叶茹却又止步不前，如此奇怪的举动，早就引起了约茹将领的警觉。
现在，他居然想让约茹为先锋，约茹将领心中警铃大作，顿觉有诈。
两下里就在原地扯起皮来。
而此时，徐伯夷已经和南荣女王，领原东谷陷阵精骑，悄悄迎了上来。
徐伯夷没把独山驻军也带出来，像他这样的人，绝对不会完全信任叶茹三位夫人的。
如果叶茹三位夫人心思有变，他们全军在前，将腹背受敌，全部葬身草原。
所以，他留下了独山守军镇慑叶茹，同时也是保住他的第一退守防线，而他则与南荣女王，领着陷阵营那帮亡命，悄然向蒙丹的大营接近过来，扎营于五十里外。
斥候，通常外放五里，十里，一般十五里就是极远了，外放斥候三十里的就已极其罕见。
所以，扎营于五十里外，便不怕被蒙丹的侦骑发现。
徐伯夷是个剑走偏锋的性子，现在人马又远逊于对方，自然不可能与之堂堂正正地一战。
这一次，他还是要剑走偏锋！
第603章 陷阵，势如破竹
夜色深沉，锦衣秘探率先潜入齐腰深的渐枯野草，摸向前去。
这些人都是本已拥有相当不错的身手，入选锦衣卫之后，又被程、古两位老爷子认真点拨过一阵子的军中悍卒。
他们的忠诚度和纪律性、组织性高，是现在锦衣卫的核心班底。
他们此去的任务，是悄无声息地剪除吐蕃外放的斥候，为大部队的突袭，尽量创造条件。
茫茫草原上，对方的哨探只要潜伏不出，是很难发现的。
所以，徐伯夷也不指望他们能清除所有的吐蕃探子，但是清除的越多，对大军的行动当然就最有利。
二更时分，
南荣女王的主力部队上路了。
这还是陷阵营第一次打这种鬼鬼祟祟的仗。
可是没办法，谁让他们这一次的统帅者，是个能打暗枪却不明干的家伙？
陇右之地的餐食中，肉食的配给要比其他地方多一些，哪怕只是下水、内脏杂碎，那也是肉啊，所以陇右将士，罕有得夜盲症的，这也让南荣女王的兵马趁夜偷袭成为可能。
他们不点火把，摸黑前行，马衔环、蹄垫草，夜色之中除了沙沙嗦嗦的移动声，几乎听不到其他声音。
由于已经入秋，而吐蕃的秋天冷的更快了一些，草丛中也罕有昆虫了，没有虫类被惊扰之后的骚乱。
他们悄然潜行，目标是潜至吐蕃大营二十里处再行动，最好是抵达十五里处再行动。
这取决于锦衣秘探的清理效果。
一匹骏马，在不伤害马的身体的前提下，急速驰骋的极限，就是三十里地。
作战自然不能无视这些客观条件。
尽管早就派出了锦衣密探，行进之中，前方仍有斥候。
每一队斥候分成两组，相互呼应，悄然潜行，观察前方动静，一旦有变，及时为后方报讯。
这批锦衣秘探的任务完成的相当出色，大军一路潜行，始终没有发生示警冲锋的事情。
他们一直摸到吐蕃大营十二三里处，才有一处被锦衣卫忽略掉的吐蕃暗哨发现。
他们一面急急放出哨箭，急急通知左右和后方已经不复存在的其他斥候，一面匆匆拉起战马，疯狂地向后方跑去。
正在四下悄然巡弋摸索的锦衣卫马上通过马蹄声，发现有三五骑正向吐蕃大营方向移动。
毫无疑问，这是被他们漏掉的吐蕃斥候。
于是，不装了。
他们立即取出随身携带的火油泼洒在草地上，点起了一堆堆火焰。
远处悄然潜行的大军看到前方火起，就知道行踪已被发现。
“冲锋！冲锋！”
号角声起，伍长、什长、队正，旅帅，一个个大声咆哮起来。
陷阵营的亡命之徒精神大振，一个个迅速爬上马背，嗷嗷叫着就向前扑去。
火堆随风，正在扩散。
一个个骑士，从火焰中间穿行而过，宛如从魔界杀过来的狂战士。
蹄声隆隆，大地震颤。
吐蕃人的斥候前脚刚冲进大营，陷阵营的疯子就毫无阵形地随后冲了过来。
他们轻轻松松就突破了约茹大军的营地，刚一冲进去，就把手中的火把抛到了一顶顶毡帐上，然后在迅速燃起的大火中，呼啸而过，马刀雪亮，劈砍着所看到的一切。
“我不去打他们，他们竟然主动寻我一战！果然，他们有阴谋啊，幸亏本将军睿智，没有上了他们的恶当！”
蒙丹赤条条地就跑出大帐，心有余悸地道。
他没有什么小衣内服，长袍子穿着睡觉又别扭，所以一向如此。
眼见敌军主力冲进了约茹的地盘，蒙丹庆幸不已，立即大声吩咐：“撤！快撤！”
约茹这边可就惨了。
所谓枕戈待旦，一般也就一天两天。天天这么休息，谁也受不了。
不但人受不了，马也受不了。
所以，他们不但人宽了衣，马也卸了鞍，而最要命的，就是马卸了鞍。
你让他们光着身子上马杀敌，他们也没啥忌讳，可马没有鞍，如何发力、如何闪躲、如何如臂使指地驱使战马？
突袭，不仅能从军心士气上，从心理上沉重打击敌军，仓促应战的敌军根本发挥不出应有的战力，也是一个主要原因。
后方大火席卷而来，火光中一道道驰骋的身影持续不断地杀进大营。
谁也搞不清大周一共来了多少人马。
足足一万四千多人的约茹大军，被区区三千余的东谷铁骑，杀得人仰马翻，血流成河。
仓促间没法配鞍骑马的约茹战士，根本没有办法和这些高速驰骋杀来的大周骑兵对抗，夜袭者占尽了优势。
箭矢横飞，人倒如割牧草。马刀劈砍，鲜血涂满大地，呐喊声，咆哮声、马嘶声，交错在一起，宛如人间地狱……
南荣女王带着护卫亲军，冲在前面，杀穿了约茹的大营，一见前方另有一座大营，乱烘烘的人喊马嘶，马上振作精神，大吼道：“杀过去！”
若要保持这种高速冲锋，他们也要继续向前，不能让马停下来，要兜一个圈子，让马在快速奔跑中转向。
现在懒得回头再做一个凿穿了，杀过去吧！
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已经匆匆穿上了一件大皮袍的蒙丹大将军骑上了他的宝马，忽见周军这么快就凿穿了约茹的大营，杀向他的本营，不由大惊。
“这么快！陇右埋伏在叶茹的兵马，绝不在少数。本将军当面之敌，至少有六镇大军！撤，赶紧撤！”
吐蕃赞普现在的实力已经快要弹压不住国内五茹了，就因为这一点，蒙丹哪敢轻易消耗自己的家底。
蒙丹立即带领大军，疯狂地穿营而过，从后阵逃跑了。
南荣女王狂追一阵，发现自己马力渐疲，追不上这些逃跑的生力军，不禁大为懊恼，急忙圈马，又想杀回去。
结果等他趟过蒙丹的空营，杀回约茹的本阵，发现约茹匆匆征调于六个东岱的兵马，也各自溃败逃命去了，现在营中只剩下一些没能突围出去的残兵败将，还要苦苦挣扎。
远处一片山坡上，徐伯夷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看着火光四起的吐蕃大营，从袖中摸出一方雪白的手帕，拭了拭嘴角，淡淡地道：“枉费本长史如临大敌的筹谋，就这？一群上不了台面的粗胚！”
……
此时，远在西域西且弥国的罗克敌部、小古部、程蝶儿部，业已接到唐治的将令。
于是，他们离开西且弥，穿行于西域诸邦，气势汹汹地一路杀奔吐蕃去了。
他们打出的旗号是：吐蕃依仗势大，一向盘剥欺辱西域诸邦。大周与西域诸邦一向友好，奉天策上将军令，讨伐吐蕃，伸张正义！
他们三镇兵马，共计九千，号称三万大军，雄纠纠气昂昂，旗幡招展，相当于在西域诸小邦来了一次大阅兵。
他们从西域这边打向吐蕃的，与西域诸小邦接壤的是伍茹，也就是吐蕃的中央茹。
是赞普的本岱所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