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若凌霄 第474章

作者:月关

唐治这么安排,是因为,长史的职权固然是由刺史安排的。他不给你安排活儿,或者都是些面上功夫,你也只能憋着。

但是,长史对刺史,有监督之责。

这位刘长史,可有上书朝廷,弹劾过王蕴麟?

所以,他能洁身自好是真的,但……胆小怕事也是真的。

而秋司马,也是个没有与王刺史同流合污的,至于他是不是胆小怕事,唐治不清楚。

但是就这么两个人选了,一个已经明知他胆小怕事,另一个不清楚,事急从权,当然选择后一个。

再一个,三把手成了一把手,二把手必然不服气,就算他本来是个胆小怕事的,有刘长史在旁激励着,也能变成一个干吏了。

唐治举手投足间,便决定了成州之势。

这时,竹小春和狸奴各自捧着一摞账簿兴冲冲地走进来:“大王,李家铸钱的私账,也抄出来了。”

“哦,快拿来我看。”

唐治接过账簿,匆匆翻看了一下底下的结数,不由倒抽一口凉气:“这么多!”

狸奴喜滋滋地道:“这是历年下来的数目,李家私铸银钱已经有十数年了,数目当然惊人。”

唐治啧啧赞叹:“果然是暴利,快有李家资产四分之一了。”

竹小春轻咳一声,咬着字音语气道:“大王,人家举告有功吧?”

唐治笑道:“当然有功,有大功啊,当赏!”

竹小春眨了眨眼,道:“大王真的会赏?”

“绝不食言。”

“好!”

竹小春笑靥如花:“依《大周律》,以所查抄私钱之五倍,酬赏举报。小春多谢大王了。”

唐治脸上的笑容依旧,一时还未褪去,只是眼神儿已经散乱了。

五……五倍?

李家私钱之利,约占李家总财产的四分之一。

五倍?

也就是说,我节度府一文钱都拿不到,还……倒欠了小春一大笔钱!

她,变成我的债主了?

一时间,唐郡王心茫茫心茫茫,我的心儿慌呀慌,手中的账簿“吧嗒”一声,就跌落到了地面上。

第507章 一门,俱为己用

唐治暂时就驻扎在了李家堡,要查抄接收的物资财产太多了,收拾妥当后,还要一车车地运往金城。

虽说他已经提前和杨家老太爷打好了招呼,由杨家派来大量善于盘账的高手,还有大量的车马。

可是一个积蓄数百近千年的豪强世家,其资财不但丰厚,而且这财产是体现在方方面面的产业里头,清算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只是,每当听人兴高采烈地报来一笔收入,他的心都是一抽抽。

那不是他的钱呐,他就是个过路财神,那都是要转手交给竹小春的。

“小春呐,你看,以李家的财产之丰厚,如果都交给你的话,你就一个人,怎么守呀?常言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不劳大王担心,奴奴在玄鸟卫这么久,自然也是有几个心腹的呀,大不了安排他们退了,帮我打理产业,相信他们也乐于理财,而不再打打杀杀。”

“咳,陇右不比中原,治安很差的,你看现在拥有敌国之财的,都是一点一滴慢慢攒起来的。骤然暴富,拥有巨资的,命格压不住,会遭横灾的。”

“大王,你……你吓我!你不是想杀人灭口,来个人死债消吧?”

“你看你想哪儿去了,本王是那样的人么?”

“像……不像……呢?”

“小春呐,这钱,一下子都转交给你,你都无法接收吧?你看,我请杨家派了那么多的车马来帮忙准备起运金城,这还只是浮财,你能接收的过来么?不如我慢慢奖励给你呀,每年给点,每年给点……”

“大王你这是想赖账么,你是想做老赖么?”

“没有!我堂堂郡王,再说这李家的财产,又不是落到我个人腰包里,我是代表朝廷的,朝廷会赖你的账么?”

“那就好!人家现在确实一下子接收不过来。那,就请大王先代我收了,送去金城好啦,等人家从神都回来,人家再去认领。

大王放心,这车马费呀,保管费呀什么的,人家都会出的,反正奴奴有钱了嘛。”

唐治忍无可忍了:“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攒嫁妆呀。”

“攒……谁会攒这么多的嫁妆啊,谁受得起啊?”

“嗯……”

唐治一见竹小春似乎意动了,大喜,赶紧道:“带那么多的嫁妆,万一你婆家眼红了,为了把你的嫁妆据为己有,说不定会对你不利哟!

老话说的好,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可还有一句老话,横财不富命穷人,夜草不肥劳病马。

福兮,祸之所伏。人有横财,必有横祸,所谓的捷径,它的尽头常常是陷阱。古语有云:福尽灾来,禄尽人亡……”

“停停停,再说下去,人家就让大王你给说死啦!”

竹小春眉开眼笑,一点都不像要死的样子:“大王说的,似乎也有道理。”

她瞟了唐治一眼,悠悠地道:“那……你叫人家好好想一想吧,说不定,人家想呀想的,忽然就想通了呢。”

“好好好!你慢慢想,不急,不急。”

为了能让竹小春放弃大额补偿,能把这笔钱用在经营陇右上,唐治点头哈腰的。

财神当面,饶是他堂堂汝阳郡王,也不能不英雄气短呐。

……

夜晚,唐治卧房,外室。

唐治披着一件锦袍,慵懒地靠在罗汉榻上。

对面,地上跪着三人。

李朗、息夫人、李三娘。

李郎是家主李森的叔父,如今李家的辈份最长者。

息夫人便是李森的二房,也是李家内院儿真正的主事人。

这是个冻龄美人儿,应该已经有三十四五的年纪,但荷粉露垂、杏花含烟的,与她的女儿李三娘,直似一对姊妹。

息夫人跪在地上,眉眼含怨,清丽可怜。

“行了,你们不是说,要与本王密谈么。现在,本王已摒退左右,你们可以说了。”

唐治提着一柄玉如意,探入颈领,轻搔着后背。

这些都是李家随意取用的东西,便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唐治虽贵为郡王,见了李家的日常用度,也不禁暗叹,自己就像一个乡下土包子。

息夫人垂眉敛目,轻声道:“我李家倒行逆施,大王以国法制之,上合天心、下顺民意,罪妇无话可说。

但罪妇也知道,大王您节度陇右,现在迫切需要的,不仅是财,更重要的是人,是物,是关系人脉,是士民之心!”

唐治目光一凝,缓缓停了搔痒的动作,沉声道:“所以呢?”

息夫人抬起头,一双明丽的眼睛投注在唐治脸上,平静地道:“大王置李家于死地,能得李家之财,解大王一时之急,惟此而已。

李家虽广有田宅店铺、矿山牧场,财势雄厚,可是,仅仅这些,对大王的用处终究有限。”

唐治心中一惨,只有这些?就连这些,都被人坑去啦!

小春手里拿着我写的欠条儿呢,这官司就算打上朝廷我都赢不了啊。

息夫人道:“但,大王若对我李家网开一面,李家苦心栽培子弟十年、二十年、数十年,才培养出来许多打理田庄、店铺、贸易、牧场甚至更多方面的人才。

他们全都可以为大王所用。相信,这些人才对大王的用处,远比这些死物用处更大。

而且,李家这许多年来所经营的人脉,在陇右的影响,全部可以移植于大王之手。这些,对大王经营陇右,是否更有帮助呢?”

唐治目光闪动,道:“息夫人的意思,是要本王赦免你李家之罪?”

息夫人凄然摇头:“国法不可欺,此事已经闹得这般大了,如何可以息事宁人。赦免李家,罪妇不敢想。”

唐治吁了口气,道:“哦?那你是想本王如何网开一面?”

息夫人道:“私铸银钱,犯人处决,家财抄没,家眷流配三千里。”

唐治道:“不错,夫人既然清楚,你们李家真是知法犯法了。”

息夫人苦涩地道:“但,行刺郡王,却是罪同谋反。男丁尽皆处斩,女眷发卖。两罪并罚,李家真要被从这世间彻底抹杀了。”

李三娘愤愤地瞪着唐治,他们私下已经议论过了,李三娘已经知道,所谓的行刺唐郡王,必然是唐治自导自演的一处好戏。

他以被行刺为由,对同谷一地迅速实行了“管制”,铁骑纵横,不问私宅公署,尽数闯入,这才以迅雷不及之势,拿到了李家犯罪的真凭实据。

唐治笑了笑道:“息夫人究竟有什么打算,直说吧。”

息夫人双手据地,叩了个头,李三娘一见母亲叩头,连忙也跟着叩下头去。

目光微微一侧,见母亲一个头叩下去便不再抬起,也只好保持着叩头的姿势。

息夫人道:“恳求大王,找出行刺大王的‘真凶’,免我李氏谋反之罪。李森为首恶,罪无可赦,但李家男女,多有无辜,还请大王怜悯。”

咦?李家落难,出来求一线生机的,居然是李家的一个侧室夫人,这个女人足见不凡。

而说起她的丈夫必须得死,她竟也如此从容。

这个女人骤逢大难,却能如此冷静,能权衡利弊,以破釜沉舟之心,做出如此抉择,且能说服李家上下同意她的选择,当真是一位女中丈夫了!

她若不是个女人,唐治此刻已经动了杀机了。这等人物,绝对留不得!

不过,她是女人,那就不必如此忌讳了。

皇祖母那种特例,千年难见,陇右地区的风气,更不允许牝鸡司晨。

这里没有让她出头的土壤,她再有本事,也注定了如在李家一般,只能默默地站在李森背后。

李朗苍白的头颅也叩了下去:“李朗,同州李家如今辈份最长者,愿代表我全族,签下契约,为大王私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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