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若凌霄 第450章

作者:月关

侍飞飞抵达了吉囊部落,看到那人间炼狱般的情景,她骑在马上,腿软得面条儿一般,竟然下不来马。

她没有弄清楚那支周军是由谁率领,但是所问到的人数,大抵与之前得到的消息相似,应该有四千人上下。

实际上,唐治征战月余,是有减员的,减员已达五百多人,伤员也有数百人。

不过,他在一处处攻克的部落聚居地中,也适当招募了一些被解救出来的陇右百姓,兵员得到了补充,这才保持了总人数浮动并不大。

侍飞飞查看了这个部落聚居地的情况,不由得暗暗心惊。

如果他们不来,任由这个部落自生自灭的话,原本一个近万人的部落,等春暖花开时节,还能剩下千余人,那就不错了。

侍飞飞把整个部落里的人全都召集到了一起,除了老弱妇孺,只有残疾人,全都是被挑了手筋脚筋,再也干不了重活,更无法拉弓举刀,战场杀敌的人。

“我可以带你们去独山,但是,恐怕你们只能附庸于独山的农户、匠户和商户了。为了营救你们,我带来的这些人,拿出了自己家的粮食、衣袍、牲畜,跟着我跋涉至此。

所以,你们将只能成为他们的奴隶。当然,如果你们的亲人从陇右回来了,可以拿财物,将你们赎回去。你们同意么?”

吉囊部落的妇孺与残疾们,跪在地上号啕大哭。

他们已经别无选择,哪怕是去独山给本茹部落的人当奴隶,对他们来说,也是逃出生天了。

这一刻,他们对侍夫人唯有感激,岂能再生出半点埋怨。

……

陷阵营在苍茫的吐蕃大地上,算是最如鱼得水的一支队伍了。

他们每到一处,都干的非常干净,招募走的、放走的之外,什么都不留下,仿佛蝗虫过境。

以至于,在那些零散逃走的游牧人那里,女王配二胡,已有止小儿夜啼的效果。

他们绕着青海湖转了一圈儿,原本五千七百人的队伍,居然变成一万两千多人了。

追随他们的,不仅有被救出来的陇右各族百姓,还有归降的部落战士。

要确保他们的忠心也简单,先让他们自己杀光自己的牛羊,烧掉自己的房子,再让他们担任前锋,攻打其他的部落聚居地。

然后把他们在自己部落所做的一切,再重复一遍,他们就再也回不去了。

人数太多,他们行动起来都感觉行动与补给诸多不便。

于是,南荣女王、胡天一、胡不凡,各自分兵四千,在绕青海湖杀了一圈儿之后,分别向雅摩塘、大非川、莫离山方向杀去。

三方约定,各自向前杀去半个月,不管能不能接应到汝阳王,都停止继续深入,掉头回青海湖汇合,再决定下一步行止。

“呜~~呜呜~~”

苍凉的号角声长鸣,摩高东岱发出了警讯。

他们的贷本养了几只鹞鹰,正是亏了这几只鹞鹰,提前发现了猛扑过来的胡不凡部,部落得以提前做好了防备。

但是,整个摩高东岱,真正的青壮,已经只剩下两千人了,而且分散在三个聚居点中。

而来敌却有四千众,这其中还有一千多人,是他们相邻部落的族人。

有他们带路,这支来犯之敌不需走任何弯路,来势奇快。

站在队伍前方的摩高岱本扭头看看列队完毕的本阵将士。

不过六百余的青壮,其他策马提弓的不是白发苍苍的老人,就是年幼的孩子,还有刚刚压灭炊火骑上骏马的妇人……

他再纵目看看前方,白皑皑的雪原上,无数的小黑点正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逐渐形成恶浪狂涛般的一线汹涌,翻涌着扑来。

他的心头不禁涌起一种绝望的感觉。

年轻的时候,他曾不止一次随着茹本前往陇右,那个时候,陇右的百姓就像被他们围圈起来的牛羊。

他们挥舞着马刀,尽情地收割,尽情地淫辱,尽情地掳掠,他奋勇争先,那是何等辉煌而热血的岁月?

现在,随茹本出征的,换成他的儿子了。

可他在这里,却依稀看到了他年轻时经常看见的一幕。

只是,角色似乎掉了个个儿,他成了那些绝望的,眼睁睁看着家园将被屠戮,却无力回天的受害者一方了。

长矛、战斧、简易的狼牙棒、套马索……

因为扩编,武器装备也变得形形色色的胡不凡部,嗷嗷叫着扑了过来。

整个马队,从星罗棋散,汇聚成了一柄锋利无匹的弯刀状,划着一道圆滑劲疾的弧度,狠狠地斩向摩高东岱的队伍,气势狂野无比!

陷阵营的疯子们所过之处,波分浪裂,人仰马翻,中箭中刀中枪而未死的人,重重地摔落马下,发出可怕的嚎叫声,然后迅速被踏地如雷的马蹄声所淹没……

第482章 乞和,莫倚长戈

胡不凡一马当先,突入敌阵,长矛挑处,一个健壮的部落战士和一个身材健壮的妇人,便被他接连刺落马上。

胡不凡没有停留,来不及拔出的长矛也被他果断放手,及时拔出了腰间的马刀。

“铿”地一声,马刀及时架开了刺来的一柄三股钢叉,他的战马便撞进了敌群。

在他身后,嗷嗷叫的亡命之徒们凿穿而来,攻击如行云流水一般顺畅,他们已经很习惯这种凿穿式攻击作战了。

傅定国轻磕马腹,驭马疾进,做工简陋的狼牙棒左磕右挡,仗着精湛的骑士旋风般卷过。

一个部落少年的脑袋被他砸得稀烂,另一个部落壮士手中的马刀豁开了他的皮甲,皮肉翻卷,鲜血直流。

不过,在傅定国受伤的同时,他的狼牙棒也拍在了这个部落勇士的脸上,借马势一拖,将那人半张脸皮都刮了下来,还刮下了一只眼睛。

庄羽双脚踩在马镫上,半立而起,手中的斩马大剑,在他的一声咆哮中硬生生劈了下来。

在他面前的部落勇士,刚刚用套马杆将一个陷阵营的勇士拉下战马,被止不住的马蹄踩得肠穿肚烂,已来不及回防于他。

斩马大剑斜着卷过,把这个部落勇士拉肩带胯,半截身子硬生生劈去。

上半截残躯跌落于泥泞的雪地之上,迅速被一只碗口大的马蹄踏了上去。

他的下半截身躯还紧紧地骑在马上,被那失去控制的战马驮着,冲向对面滚滚而来的陷阵营亡命之徒。

部落勇士们太知道一旦被这群周兵打败,他们和他们的家人将要面临的下场了。

因为在陇右,他们不止一次这么干过。

所以,他们都红了眼,拼了命。

可是,人家不仅装备比他们好,人比他们勇,而且还比他们多,催马扬枪,决死反抗,却也挡不住浪潮般一波波涌来的陷阵营精骑。

他们薄弱的防御已经被凿穿,反抗只是惯性的反应,被分而击之,一一歼灭,已成必然。

……

独山这边派出探听消息的信使,陆续带来了令人惊怖的消息。

在侍夫人费尽千辛万苦,历尽长途跋涉,把吉囊东岱的老弱妇孺残成功带回独山的当天,格桑夫人已经陆续收到多份消息。

消息传递的方式也是五花八门,快马传报的、飞鸽传报的,每带回一个消息,格桑夫人和次曲夫人心中便增加了一分愤怒与焦灼。

但是渐渐的,她们每得到一份消息,便增加一份惊恐与煎熬。

当侍夫人喜悦地回到茹本大帐的时候,已经心如死灰的格桑夫人和次曲夫人,已经完全没有了曾经的傲慢和愤怒。

她们就像两个活死人似的,毫无生气地把九份情报,递给了侍夫人。

他们知道各东岱冬季栖息的准确地点,也熟悉所有远近路径,所以只派几匹精骑的话,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打探到一些消息。

在他们已经掌握的消息中,已经有八个东岱遭受了袭击。

袭击者是两支队伍,分别从西到东,从东到西,遥相呼应,闪电袭击的。

这两支队伍风格各不相同,但都一样地狠毒。

从西往东打的那支队伍,简直是铁骑过处,鸡犬不留。

只要来不及逃走的人,就被他们凶狠地杀死。

送回消息的人说,更擅长农耗的汉人,一向性情敦厚,哪怕是生死之敌,他们也不太习惯下死手,可这支队伍不一样。

他们……,比草原上的勇士还狠。

他们就像一群嗜血的疯子。

而从东往西打的这支队伍,并没有采取赶尽杀绝、鸡犬不留的手段。

但是,他们所过之处,留下了大堆的残疾,这些人将成为叶茹长达数十年的累赘。

更糟糕的是,他们没办法带走的物资全都变成了一次性消耗品。

而为了抢夺这些有限的消耗品,不同部落之间,同一部落不同家族之间,同一家族不同宗支之间,不停地发生着争夺的战斗。

他们之间将结下无穷无尽的仇恨,就算他们的子孙长大,也再不能如他们的父祖一般,并肩策马,迎对外敌了。

他们是仇人,你死我活的仇人。

“除了我们本茹,还有十二个东岱,其中八个受到了袭击……”

侍夫人一脸茫然,一摞情报失手散落了一地。

大家臣那颜瓦征低声道:“损失,有大有小。有的东岱,是本岱受到了攻击,但是他们分散出去的几个聚居点,却及时得到了逃出者的告知,散入了茫茫雪野,逃脱了攻击。

有的,则是一个东岱的某一聚居点被攻击,其他聚居点,提前得到消息分散逃入荒野……”

侍夫人木然道:“既便如此,目前的损失,也已是我叶茹不可承受之重。还有大批残疾的出现,牛羊被杀光。

东面,则是更多人口的减少,来年开春,其他茹的牧人,会跑过来抢我们的草场,和我们已经不堪一战的东岱发生战斗……”

她看了看格桑夫人和次曲夫人,这两位夫人负责的是各东岱的游牧民,所以,她们的损失也最大。

她们脸色灰败,两眼无神,似乎在听着,却又似乎什么都没听见。

“必须得……找到他们!”

侍夫人突然说道。

格桑夫人惨然道:“没用了,就像你说的,就算我们知道他们在哪儿,等我们集结了各东岱的力量,再赶去时也找不到他们,他们从不在一个地方超过两天。

更何况,现在我们各东岱还能组织起反攻的力量吗?难道,向其他茹借兵?”

次曲夫人喃喃地道:“人借来了,就赶不走了……”

侍夫人道:“我的意思是,找到他们的首领,乞和……,不,是乞降!”

格桑夫人错愕了一阵,道:“茹本还在陇右,他不在,谁能代表我们叶茹,向大周乞……降?”

侍夫人道:“茹本出征在外,是由格桑夫人你监摄叶茹的。只要你同意,次曲夫人同意,那颜瓦征大家臣同意,我们可以一面查探大周将领的下落,一面同各茹的残部取得联系。

只要超过七个东岱同意,加上我们本茹,我们就可以代替茹本,去和大周的将领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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