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关
尤其是受到劫掠，死去了亲人的百姓，更是激动的热泪盈眶。
消息传到渭城的时候，杨家上下先是一片哑然。
他们没想到，汝阳郡王竟然不是回金城去了，他居然就带着四卫亲兵，半道折向西南，杀进叶茹去了。
这简直……
就连杨玄琰和杨玄珪两个热血少年都觉得唐治有些不可理喻。
你有来，我有往，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很符合他们这种少年心性，他们不是不赞成，是非常赞成。
可是，他们觉得唐治亲身涉险，这是非常欠缺考虑的事情。
千金子之，坐不垂堂，你一身系以整个陇右，哪有你亲自冲锋陷阵的道理？
“郡王，太不冷静了！”
杨玄琰撇着嘴，连连摇头：“十三妹，哦？”
杨玄琰转头向杨雨欣问了一句，希望得到她的认同。
杨雨欣激动的一张小脸像盛开的桃花，紧紧地拉着杨欣恬的手，两位姑娘的脚都激动的在轻跺地面，已经因为唐治出人意料的壮举，有些语无伦次了。
杨葭月挤在二人身边，拼命想要加入讨论却插不上话的样子，就像一只急于有所表现的小狗狗，只剩下拼命摇尾巴的份儿了。
杨玄珪看看其他几位姐姐，一个个的……
他撇了撇嘴，小大人儿似的叹了口气，这些女人都是疯了的，至于这么兴奋么？真是不可理喻。
……
茫茫雪原之上，唐治在一片斜坡处站住了，他牵着马，站在最上首，风从他的背后来，卷着雪花，掠动他的大氅。
“众将士，叶茹洛昂达，统精骑一万，已杀入我陇右，攻城拔寨，烧杀掳掠，无恶不作！他们在屠杀我们的父兄，污辱我们的女子！”
风呼啸，将唐治的声音，远远地散播了开去。
“我们现在，只带了三天的口粮，接下来所有的补给，全靠我们去抢。不想睡在冰天雪地之中，那就杀进他们的营寨，以血还血，置之死地而后生！”
唐治在出关的时候，向当地驻军又做了一些补充，但所携粮草，人吃马喂的，依旧不过三天左右的消耗，如果他们不能及时找到某一个东岱，并且顺利将其占领，那就真的要冻饿而死在这茫茫雪原之上了。
“这一战，我们要打疼了他们，让他们也尝尝，被人肆意抢掠、家破人亡，生计无着的下场！回还金城之日，所有将士，俱皆在功！本王保证你们，个个连升三级！”
唐治有这个信心与把握，他整顿陇右十三军镇的事情被迫押后了。
可事情押后了，由此积蓄的力度在将来的处置中也将更大，比如驻守东谷的镇西军镇将。
他可以对秦州总管网开一面，可是对纵敌过关、不发一矢的镇西军，他会来一次大清洗。
跟着他出生入死，鏖战叶茹的将士们以后就是他的铁杆，他们之中哪怕只是一个小卒，经过这番战争的洗礼，做一个镇军中下级的军官，也是完全称职的。
回馈他们以功名，通过他们，陇右十万边军，也将牢牢掌握在唐治的手中，让他如臂使指。以后，这片土地，和这片土地上的十万大军，就是他的资本。
唐治的动员令非常简短，讲一讲洛昂达正在他们有责任守护的土地上，正在干什么。讲一讲他们若不英勇作战，可能导致的悲惨下场。再许之以胜利之后的功名利禄，足矣。
风雨凛冽，在这种场合谁若讲话没完没了那就太不识趣了。
唐治动员已毕，便展开之前搜集情报时整理出来的一份地图。
叶如的部落一年四季，随着游牧，都有比较固定的每个季节的驻扎点。
不过在这份地图上，并未标明叶茹部十三个东岱全部的驻地，因为它的来源主要是一些和叶茹做生意的商贾，这些人并不会深入叶茹腹地，但是对毗邻陇右的几个东岱，标注的还是比较清楚的。
这种荒野可标识物少，地图自然也不是十分精确，不过大致方位还是可以确定的。
唐治正在检索地图，确定他们第一个目标，忽然一阵哨音响起。
这是放在外围巡弋的斥候传来的消息。
不过，哨音不是凄厉的长音，而是三短一停顿的哨音，这是通知本阵有情况，但并非敌情。
唐治诧异地抬起头，向哨音传来处看去。
就见两名斥候，夹着一骑人马，正向他这边轻驰而来。
唐治眯起了眼睛，看着随风漫卷的雪粉中那道越来越近的人影。
她穿着一身戎装，外罩一件暗红色的羽缎斗篷，
飒爽英姿的矫健中带出几分令人怦然心动的妩媚。
雪粉扑朔，一张俏颜，滟滟生色。
一时间，唐治也不知是该嗔怪，还是该高兴。
不听话的狸奴来了！
狸奴看见唐治，便眉眼含笑了。
她已经来了，已经到了这儿，唐治还能再赶她回去？
妍态雅姿，如梅花凌雪。
……
南荣女王星夜兼程，赶到了祈连山吐鲁沟，胡天一、胡不凡两兄弟的驻地。
两兄弟把全部心血都扑在了训练陷阵营的事情上，对于外界的事情一无所知。
包括卢家已经被安了上了反叛的罪名，即将迎来灭顶之灾。
他们就一心一意地扑在训练出一支精兵上，心无旁骛。
南荣女王赶到，找到两个老部下，说出了洛昂达侵入陇右，汝阳郡王以之彼道，还施彼身，杀进叶茹，幕府决定派他们出关制造动乱，与唐治遥相呼应的消息。
两兄弟一听，兴奋欲狂。
目前这种残酷的训练，已经把这五千七百名亡命之徒的精神与体力都压榨到了极点，人的承受能力是有一个极限的。
尤其是这支特殊的军队，全都是一些亡命之徒。
接下来如何训练，才能让他们接受而不至于炸营，这是很考较二胡的。
对于今冬的拉练计划，两兄弟出于各种方面的考虑，始终还未能拿出一个稳妥的方案。
现在南荣女王带来的消息，让他们的困难迎刃而解了。
五千七百个亡命之徒，整天窝在这山脚下，在残酷的训练中不断减员，已经快要发疯了。
还继续操练个鬼啊，真刀真枪杀个痛快，是最好的发泄手段！
于是，二胡马上召集被他们任命的各级部将，传达了幕府的命令。
这些部将立即把消息传达了下去，刹那间，祈连山下一片沸腾，五千七百只魔鬼，被这些已经快要憋疯的战士从他们的心中释放了出来。
南荣女王本打算给他们三天的准备时间，一切准备充足，再拔营起寨。
可是，出征的消息已经尽人皆知，控制不住了！
眼见将士们已经有些近乎癫狂，再弹压下去要出事儿，南荣女王与大小胡急急商议了一番，次日一早，便匆匆拔营，向凤林关而去。
他们要从凤林关出塞，第一个目标就是“措温布”。
这是吐蕃语，意为“青色的海”，是一个极大的湖，在那附近，一定有叶茹东岱驻扎。
第475章 吉列，放血战术
吉列东岱是叶茹下属的一个东岱。
他们在冬季的居处，不仅有毡帐，也有土石结构的固定式建筑。
这也就意味着，在这个东岱，已经有些人脱离了游牧，他们可能是定居于此的农民，也有可能是利用地利，和陇右做生意的商贾。
又或者，是在他们这个东岱从事一些匠作的工匠，比如打造农具、兵器的铁匠。
相对来说，这个东岱在叶茹十三东岱中，是比较富足的一个地方。
饶是如此，在寒冷的冬季，一幢幢房屋、毡帐都披上了厚厚的积雪，外面也难得看到几个人，整个东岱都像是人迹已绝一样。
只有在傍晚的时候，一顶顶毡帐、一处处居房燃起的炊烟，宣告着这里还有大量的人类居住，只是在没什么事情可做的冬季，他们都采取了猫冬的方式，已度过这漫漫的长冬。
莽而古是一个家庭的大家长，他曾经是一名悍勇的战士，可惜一条腿在侵袭陇右的时候被打瘸了，不过，他会硝制皮毛，制作皮甲，有手艺在身，所以生活过的还不错。
晚餐的时候，一家人围桌而坐，等着他们的大家长入座。
莽而古一瘸一拐地走来，在上首坐下了。
饭菜是很粗劣很简单的，可是这一桌子人，除了芒尔古和他的老婆，以及儿媳，还有四个孩子。
四个孩子三男一女，小的才只五六岁，大的已经十二三了，壮得跟小牛犊子似的，正在长身体的时候。
看见几案上的饭菜，莽而古的长孙就皱起了眉头，不开心地道：“又没有肉吃啊。”
虽然他们家也蓄养了不少牲畜，可是就像汉地的农人家里养了鸡和猪，但鸡下的蛋自己家的人却尝不到，那猪也只有宰了卖钱的时候，才会留些下水自己家人享用一样，他们家蓄养的牛羊，自己家若非盛大节日，也是很难吃到的。
莽而古摇晃了一下他的酒囊，里边的劣酒虽然已经很节省着喝了，可也所存不多了。
莽而古笑道：“等你阿爹从陇右回来，抢回了财物，就给你吃肉。你也老大不小了，若是你爹能抢回个女人来，就给你做婆娘。”
这样一说，全家人都有了振奋之色，一位辛辛苦苦跋涉于外的父亲，当他风尘仆仆而归的时候，满载着财物，给全家带来更富足的生活。
长孙高兴起来：“那等阿爹回来，咱们杀一只羊。”
莽而古哈哈大笑：“好，等你爹掳了两脚羊回来，咱们便杀一只四脚羊，你要吃得壮壮的，再过两年，你就能跟着你阿爹去陇右人了，到时多抢些好东西回来，让咱们家成为更富有的人家。”
他刚说到这里，便有隐隐的震动声远远传来。
以莽而古丰富的经验，他不用贴地去听，就知道那是大队战骑驰骋而来的声音，因为那震动声越来越近了。
莽而古眉头一皱，在这寒冷的冬季，哪里来的这么多的战马？
难不成，本东岱的勇士们这么快就回来了？
莽而古的脸色顿时一沉，这么快就回来，意味着战事不利、收获不多啊。
他放下粥碗，拖着他的瘸腿，匆匆走出低矮的小屋，站到雪地里，眯起眼睛向前望去。
大队的骑兵，正蜂拥而来。
冲在最前面的三骑，已经从他低矮的屋舍前冲过，冲向镇子更中心，更大更华丽的屋舍处。
又一匹快马冲过来，马上有寒光一闪。
莽而古甚至还没弄清楚这支马队的来历，但他已经感觉不妙。
他想急急闪避，可惜那条瘸腿影响了他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