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关
只是片刻的功夫，现场已经倒下一片。
萧百川，马邑堡萧堡主，左臂和身体被射穿在一起，前胸后背各中了几箭，还有一支矢箭，从他的额头扎了进去。
但他还没有倒下。
因为侍卫们靠的太近，被密集如雨的弩箭射中时，就倒在他的脚下，支撑住了他的身体。
老古飘然而落，落在了他的身边，一伸手，就取过了他的那口大食宝刀。
刀柄上镶着的大红宝石，被落在地上燃烧起火的那只灯笼映得闪闪发光。
而刀刃上，雪花纹的刀面，也被火光映出了好看的纹路。
古老赞道：“好刀！此刀当赠予大王！”
……
萧百川的二弟萧百渊独居一个院落。
陇右的大户人家，一个院落，常常就相当于神都一座府邸大小。
萧百渊已经成年娶妻的儿子和尚未成年的儿女，也都住在这院落里，儿子们居于前院，未出嫁的女儿居于中院，整个后院儿，都是萧百渊及其妻妾的居处。
内院里一处精舍，虽在深夜，犹自亮着灯光。
室内，一架以细木为骨架，镶着彩绘琉璃的华丽灯粘置于妆台之上，照得室中一片通明。
妆台前，一个体态妖娆，穿着半透明蝉翼睡袍的少妇，正对着镜子梳理着还湿润的秀发。
萧百渊坐在桌前，桌上也放了一盏灯。
灯下有茶，有点心，还有一本帐簿和一具铁算盘。
他们两兄弟分工明确，一个主外，一个主内，萧百渊主要负责打理萧家的生意，财务自然是掌握在他手中的。
今天的帐盘完了，萧百渊吁了口气，抬眼望了望上元节时去金城赏灯，被他一眼相中，重金买回来的美妾，微微一笑，道：“好了，已经盘完了今天的账目，歇了吧。”
美少妇听见吩咐，连忙答应一声，将那镶金嵌银的玉石梳子放回妆匣，袅袅起身，去铺床褥。
“砰~~~”
门和左右两扇窗子，同时崩碎。
三道人影同时跃入。
萧百渊大吃一惊，随手抓起桌上的铁算盘，便拍向破门而入的那人。同时挥袖一拂，一只茶壶便旋转着砸向右边破窗而入的人。
破门而入的人面蒙黑巾，只露出一双眼睛，手中握着一口猎刀。
“铿铿”一连两刀，萧百渊手中的铁算盘被劈开了，铁算珠四处飞溅。
被萧百渊挥袖拂向右去的那只茶壶，也被破窗而入的那个蒙面人一刀劈碎，锋利的瓷片飞旋四射。
萧百渊怒目圆睁，左肋下一口剑，右肋下一口刀，心口还有一口猎刀，也深深地刺入了他的身体。
跪趴在榻上铺床的少妇回首看见这一幕，吓得跌坐在榻上尖叫起来。
“噗！”
破窗而入的蒙面人飞起一脚，踢在她的额头，那美妇立即晕了过去。
那蒙面人一把抓住美少妇的脚，毫不怜香惜玉地向外拖去。
另一个身材纤细的蒙面人举起案上的火烛，便开始引燃室中的垂幔。
这两个蒙面人自然就是小古和程蝶儿了。
蒙着面的唐治走到院中，各房被惊起的男女，正纷纷冲出来，
关陇民风尚武，尤其是像马邑堡萧家这样的人家，几乎人人都懂些武艺。
一个个男女提着刀剑冲出来，但是迎接他们的，便是从暗处无声无息地射来的一支支弩箭。
主宅大火，西堡刀客纷纷惊起，很快聚集成群，冲出了大院儿。
但是，夜色中，前方空旷的场地上，却有一队手持火把，身披铁甲，骑在高大战马上的劲卒，将一杆杆大枪，森寒地向他们平举着。
罗克敌一马当先，一身最烧钱的“明光铠”，火光照耀之下，宛如一尊魔神。
魔神嗔目大喝：“流匪马大棒子夜袭马邑堡，关陇大都督府长史，兼关陇诸州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唐治，率部擒贼。所有人等，不得妄动。违令者，杀无赦！”
第434章 立威，斩首萧门
众刀客愣在那里。
前这队人马，看样子的确是官兵精锐。
萧百川是混白道儿的，脏活一向是授意马大棒子去干的。
所以，如今没有上锋指令，谁敢冒着一个谋反的罪名去攻击官兵？
而与此同时，萧家主宅，却在唐治精锐的雷霆行动下迅速地瓦解、崩溃着。
马邑堡是陇右几处以养马起家的豪门之一，马匹、车辆都是很多的。
留在大宅的虽然不多，要装载些贵重物品却也够用了。
贵重的物资被装上一辆辆大车，没有抵抗所以没有被杀的妇孺尽皆捆了，拴在大车上。
然后，便有人从伙房柴房找来易燃的柴禾、木炭、煤饼，浇上油，将萧氏大宅付之一炬。
大火冲天，在夜色中数十里外都看得清楚。
龙家寨那边有人起夜时赶到，立时惊叫起来，引得龙家寨的百姓纷纷披衣起床，翘首远眺。
隔着这么远还能看到火光，足见火势之大。
仍在房中议事的龙家寨几位当家此前就收到消息，唐节度夜间突然率队离开了寨子。
龙寨主诧异地赶去唐治所居的院落看了看，却被留守的士卒挡在了院外。
龙寨主见唐治并非不告而别，便放了一半的心。
这要是因为怀疑他会对自己不利，所以星夜撤走，那他就麻烦了。
可……既然不是对他起了疑心，这大半夜的，唐节度突然调动兵马去做什么？
龙寨主百思不得其解。
至于说唐治会夜袭马邑堡，他是根本没往这方面想。
因为按照常理，唐治实在没有这么干的理由。
就算唐治怀疑马邑堡与他遇袭有关，马邑堡也不可能留下什么确证。
唐节度可是官诶，还是陇右最大的官，他要是这么蛮干，如何服众？
再说，从个人安全上来说，他也该先赶去金城上任，等他掌握了陇右兵权，再慢慢消磨马邑堡不是更安全也更得心应手么？
然而，此刻马邑堡的方向却传来冲天的大火。
龙寨主和几位当家的面面相觑，脑海中都浮现出一个他们不敢相信、却又呼之欲出的念头。
萧家主宅被掏空了，储放金银珠宝的地窖也被找到了入口，一箱箱的金银细软全被搬上了车，就连所有的账簿文册也都搬上了车，搬不走的，正在熊熊大火中燃烧。
唐治的人马，护着车马和俘虏，已经连夜向龙家寨转移。
马邑堡这边，由于唐治的斩首行动既狠辣又果决，除了主宅区域被屠灭，其他各区域分布的门客、部曲、家将、奴仆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不敢妄动。
及至天色微明时，大火仍在燃烧。
唐治这时又收到一个好消息。
有人在马厩下发现一堆死尸，一经询问活口，得知那些尸体中就有匪首马大棒子。
唐治本来就打算冒充马匪，如今竟然发现了马大棒子的尸体，那就更妥当了。
唐治直接叫人拖来马大棒子及其一众属下的尸体，在正在燃烧的主宅前面一字排开。
天光大亮的时候，马邑堡的人被允许靠近主宅了。
他们一群群、一伙伙地从各个方向小心翼翼地走过来。
当然，是严令他们不许携带兵器的。
然后，他们就发现了横尸于断壁残垣之前的那些马匪尸体。
唐治宣布，马匪夜袭马邑堡，他这位赴任途中的关陇节度使获得消息，既有守土安民之责，断然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所以，他来了！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萧家大宅已被丧心病狂的马匪们屠灭殆尽，金银珠宝掳掠一空。
不过，官兵还是截杀了部分马匪，尤其是当场诛杀了匪首马大棒子，战果累累啊！
马邑堡的人呆呆地看着，只能听他说，此情此景，他们还能说什么？
唐治说完了，就拍拍屁股打道回府了。
马邑堡的人这才慌忙四处送信，等着萧家的人回来缮后。
这种大家族，是很难一举全歼的。
且不说萧家族人有在外地做生意的，有在外地做官的，分散在几处牧场的也有萧家亲族。
只不过，对唐治来说，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的这种反击手段，一定会很快传到金城。
他的人还没有到，就可以在金城官民中树立一个不容冒犯的形象。
而萧家，萧百川、萧百渊兄弟俩已经伏诛，分散在外的那些子侄闻讯归来之后，首先面对的一个问题就是：以后谁当家！
正常的传承下，不会出现这个问题。
卢家能够有力干涉的情况下，也不会出现这个问题。
但是，现在既不是正常的传承，唐治也不会再让卢家有分神他顾的机会，那么萧家的内耗，就足以让它泯然与众了。
当一车车金银珠宝、一队队萧家的妇孺奴婢被押回龙家寨的时候，龙寨主带着几位老兄弟站在路边看得呆若木鸡。
就……这么简单粗暴的么？
一个老成持重的官员，绝对不会用这样的手段。
可是，恰恰是这种简单粗暴的手段，最合这些江湖草莽们的胃口。
三寨主叶弘祖兴奋地道：“老大，唐节度是个做大事的人啊！这样的人，我们若是错过了，恐怕要后悔三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