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关
但这迷药若是一下子服用太多,或者长期服用,这个人就会变成痴呆,只能任人摆布。我花了大价钱,才买回一包,如今都用在他身上了。”
韦宏苦笑道:“十四叔,幸亏你只有这一包,卢琛,也算是极深沉极机警的一个人了,如今竟然……变成了傻子。真刀真枪的对阵,侄儿不怕。这种手段,真叫人不寒而栗。”
韦十四郎哈哈一笑,道:“臭小子,且不说你叔我不可能害你。再说了,你知道这一包奇药,我当初花了多大的价钱么?你就是求我给你用,我都舍不得呢。”
他神色一正,又道:“说回正事儿,我派在河上的讯船,已经传回消息,按照唐治如今的速度,最迟明儿傍晚,就能抵达广陵。”
韦泽道:“这样的话,他没道理在路上再多做停留,所以,哪怕加快些速度,明日他也一定会抵达广陵城。”
“不错!”
韦十四郎道:“府狱和太守府的情况,你们今日一行,应该也摸清了。明日午后,我们便开始行动,以……奉使大臣唐治的名义!”
韦十四郎说着,重重一掌拍在桌上。
陈琛身子一震,猛地张开眼睛:“啊,商量好了?那我回去睡了。”
陈琛站起身来,就往外走。
韦十四郎没好气地道:“这就是你的房间!”
“哦!”
陈琛迷茫了半晌,奇怪地道:“我们在这……聊什么来着?”
第369章 点兵,一触即发
广陵西郊,栖灵寺,西园。
西园,可以说是栖灵寺中风景最胜之地。
园中古木参天,怪石嶙峋,亭榭典雅,山湖相映,湖泉相融,宛如仙境。
夜晚,白色碎石路径的道边,每隔六七步,便有一座半人高的石雕的灯座。
一根根石柱,顶部中空,三面镂窗,内置油灯,夜色下如梦似幻。
园中很是静谧,只有泉水潺潺声。
栖灵寺的这眼泉,被誉为天下第五泉。
西院中,一座庄重恢宏的楼阁。
楼中,软席铺地。
孟姜穿着一条绯色的灯绸裤,月牙白的小袄儿,赤着一对雪足,跌坐在席上。
她正端着一只晶莹剔透的茶盏,惬意的品呷着香茗。
在她右手边,摆着一张茶几,茶几后面坐着金智聘。
金智聘身边是一只红泥小炉儿,炭火正旺。
炉上坐着红铜的水壶,沸水噗噗,煮的正是天下第五泉。
“宗主,你真打算不管了?”沉默半晌,金智聘给孟姜续了杯茶,这才问道。
孟姜瞪了他一眼,道:“什么宗主,我是舞姬,我现在就是大周舞姬孟姜,记住了!”
金智聘苦笑道:“李铃舟不肯听宗主良言相劝,固然是他自负,可……”
孟姜摇头道:“我没有负气,这件事,也不是李铃舟自负,而是整个关陇门阀无不自负。”
孟姜沉默片刻,又叹了口气,将屈起的一条浑圆紧致的大腿放平了,茶碗往几案上一搁。
“我想过了,以关陇门阀的野心,我们真就帮他们避过了这一劫,他们也一定会变本加厉。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啊……”
金智聘担心地道:“可是,关陇与山东相互制衡着,如果关陇受损,那山东高门便再无人遏制他们,到那时一家独大,恐怕……”
孟姜轻轻摇了摇头,道:“唐治也是我们下的注啊,唐治如果成功,那么朔北,就必将崛起。”
金智聘道:“朔北底蕴不足,只怕不足以弥补关陇之衰败。”
孟姜微笑道:“还有江南呢。”
金智聘怔了一怔,微微思索起来:“宗主是想,削弱关陇,扶持朔北与江南?”
孟姜从茶几上拿起茶匙和茶夹,小心地对上,让它们成“人”字形立起。
孟姜道:“这是关陇与山东。”
“吧嗒”地一声,立不稳的茶匙和茶夹倒在了桌上,
孟姜重新拿起茶夹、茶匙,又拿起茶针,用三者拼成一个立起的三角形,道:“这是山东、朔北与江南。”
孟姜端详了一下,微笑道:“我觉得,这样会更稳定一些呢。”
金智聘动容道:“宗主竟有这样的想法?这……且不说朔北与江南有没有那个能力与实力,来取关陇而代之。就是元老会和显宗那边……,也得他们都同意了才行吧?”
这元老院,就是显隐二宗里已经退休的那些元老,其中也包括显隐二宗的上一任宗主。涉及根本的重要大事,需要征求他们的同意才行。
孟姜莞尔一笑,道:“所以说啊,我呢,现在就是一个舞姬。广陵这边的事儿,我不管啦。
明日一舞之后,我就回关陇去,先去元老会中陈情,如果他们同意了,我再找叶东来商议。”
金智聘苦笑,宗主既然做出这样的决定,显然已经是经过深思虑的,他是不能再置喙的。
金智聘只好道:“是,可……李铃舟滞留不走,显然是要对唐治不利,唐治……咱们也不管么?”
孟姜瞪了他一眼,道:“就那个沾上毛比猴还精的东西,还用我管?就他那一千兵,就超过广陵全部兵丁的三倍之数了!就算是人有失手吧,我也派了高手在他身边的,他还能出事?”
说完这句话,孟姜端起茶来一饮而尽,悻悻地道:“你别忘了,此番江南之行,咱们可是每一步都落在了他后面,还用担心他?行了,你出去吧,我明日要献技,得早点睡。”
“是!”金智聘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马上就进来四个伶俐的丫头,把茶具泥炉一应器具也都撤了下去。
孟姜往榻上斜斜地一卧,托着香腮。
窗外洒入的清辉落在她的身上,空山梵呗静,水月影俱沉,真个美。水墨观音难比。
孟姜喃喃道:“他来了广陵,我可没去见他。明天我去王府献艺,跟他也是见不着的,这一回,总妨不了我吧?”
想到这里,孟姜放心地舒了口气,脸上漾起一抹甜笑。
她都快落下心病了,这回从头到尾都没见过唐治一面,只是同在一城,她就不信,那个扫把星还能影响了她!
……
金元宝为了操办安如意的婚事,也是颇为上心。
当然,他是为了巴结王家,可是那热忱劲儿,就像他真的变成了安如意的老父亲似的。
“新儿呢,新儿?”
晌午,金元宝来到东跨院找安如意,想和他共进午餐。
以后要和王家结成更紧密的联系,少不了要安如意从中牵线搭桥,得笼络他。
“回金老爷,茹新公子出去了。”东院的小厮见金员外来了,连忙迎了上来。
金元宝一呆,道:“出去了?今儿他就成亲啊,去哪儿了?”
小厮道:“茹新公子没说,不过他交代了,下午就能回来,误不了晚上接亲。”
金元宝叹了口气,怏怏地转身离去,就像一只垂头丧气的老鼠。
……
广陵造船厂。
偌大的造船厂,有七百多名工人,‘舟工下士’赫子墨手底下管理着五十多人。
安如意笑道:“赫舟工,他们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些老乡,都是很能吃苦的,你看看,给安排一下?”
赫舟工看了一眼,站在他面前的,有十三个人,看起来,都是很精干的男子,顿时便满意起来。
虽然他收了安如意的好处,可他也怕送来的都是些老弱病残,那就会影响他的事情。
如今一看,全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登时眉开眼笑。
就算不收安如意的好处,这样的工人,他也是愿意要的。
“好好好,你茹公子发话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哈哈哈,那,茹公子就把他们交给我吧。
你放心,你这些老乡初来乍到,只能干点力气活,赚的就少些,等他们学得一技之长, 不但养家糊口没有问题,就是攒点钱娶个媳妇儿,在广陵安家落户也不成问题。”
“有劳赫舟工了,多谢,多谢。”
安如意与那十三杀人的首领碰了个眼神儿,便笑吟吟地向赫舟工道别离开了。
……
行辕中,韦十四郎放舟运河,充当眼线的人又送来了消息,唐治的船队,距广陵城只有大半日光景了。
十四郎立即把扮唐治的韦宏、扮罗克敌的韦泽找了来。
“宏儿,泽儿,还有大半日功夫,唐治就到广陵城。”
二人一听,顿时振奋起来。
韦宏道:“我马上派一队人,冒充广陵府派出的护去,去迎一迎他,把他诱入造船厂码头。”
十四郎颔首道:“这个好办,广陵这边,也得开始行动了。”
韦宏道:“那是自然,人一派出去,我们马上去府衙。十四叔,你带着他,先去造船厂左近等我。”
说着,他看了陈琛一眼。
可怜这曾经的江南名士,也是关陇卢家的卓越子弟,此时已经是浑浑噩噩任人摆布的一个傻子。
只是他坐在旁边,若不开口,光看模样,还真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韦十四郎道:“你们去吧,我在造船厂外等你们。”
韦宏、韦泽点点头,快步走了出去。
韦十四郎屈指叩了叩桌子,端坐在那儿,跟一尊佛似的陈琛疑惑地看向韦十四郎。
韦十四郎指指桌上一套衣衫,道:“换上。”
陈琛拿起衣衫,仔细看了看,然后一手托着衣衫,一手在衣衫上比比划划的,仿佛在写字一般。
韦十四郎叹了口气,起身向外走去,漫声说道:“去,给他把衣服换上。”
门外立即冲进两个大汉,很粗暴地把陈琛拉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