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关
唐治摇头道:“还是继续去广陵,陈俊彣已经招供,他的用处,比他爹大。至于陈琛……,其实和陈琛一样的人,还有许多,等回了神都,禀报了皇祖母再说。”
“好!”
贺兰娆娆对他嫣然一笑,柔声道:“别想太多,你已经做的够好了!陛下原打算任你放手施为的,就算整个江南一片腥风血雨,就算为此耽误江南三两年的税赋收成,陛下也不想再忍了。可你,不但圆满完成了此事,还让江南士族对朝廷更加拥戴,陛下会很满意的。”
唐治“嗯”了一声,看着贺兰娆娆嫣然的模样,眼神忽然像火苗儿似的亮了一下。
灯下的美少年,那专注而有神的双眸,炙得贺兰娆娆的心儿也是蓦然一跳。
她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身子,轻嗔道:“这么看我做什么啊?”
“因为你好看啊!”
唐治有些痞赖。
贺兰娆娆听得心中一甜,却皱了皱鼻子,傲娇地道:“油嘴滑舌,你才认识我么?”
唐治托起了下巴,悠然道:“那不一样,正所谓楼上望山,城头看雪,雾里观花,舟中晚霞,月下看美人,我这不是第一次在灯下这么近地看你吗?灯下看娆娆,愈增三分颜色呢!”
贺兰娆娆被撩得有些吃不消了,以前为什么没发现这个家伙这么会说话呢?
她掩着羞意,板起脸道:“别胡言乱语了!夜色已深,我去睡了!”说完就急急逃了出去,仿佛唐治的目光是一双钩子,逃得慢了,就像咬了钩儿似的。。
贺兰娆娆匆匆逃回自己的卧舱,脱下靴子,一拉障子门儿……
里边“哎呀”一声,穿着小衣的狸奴在舱中甲板上摆姿势的狸奴差点儿摔个跟头。
虽然她的动作收的挺快,贺兰娆娆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玉偶上的一个动作。
贺兰娆娆吃惊地道:“男人的姿势你也学?你有病呀?”
狸奴嘿嘿干笑,讪讪地道:“我……这不是好奇么?睡觉,睡觉!”
说完,她往榻上一扑,一头扎进了被子里,全然不顾另一头还撅在外面。
贺兰娆娆又好气又好笑,她顺手关了房门, 走过狸奴榻边时,一抬脚。
狸奴“哎哟”一声,就被整个儿踹进了被子里。
第363章 扑朔,两兔傍地
广陵府派出的五十多名巡检官兵,在半路与一队纤夫发生斗殴,死了一名士卒。
追索未果之后,他们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继续沿运河东行,去迎汝阳郡王的船队。终于在距广陵城一天脚程的地方,迎到了”唐治”的船队。
在广陵府官兵的护送下,船队继续溯流而上,次日抵达广陵城,六艘大船,直接驶进了广陵造船厂。
广陵造船大使李铃舟一面亲自出迎,一面使人去告知广陵府一众官员前来迎接。
广陵府刺史方辰川闻讯,连忙领着长史陈敬之、别驾熊晔、司马墨衣行等一众佐贰官赶到广陵造船厂迎接天使。
李铃舟登上汝阳王”唐治”所乘大船,李铃舟忙迎出去,催促道:“天使已经等候多时了,诸位上官,快快入内参见。”
方刺史小声道:“李大使,验过天使印信了么?”
李铃舟笑道:“下官也是宦海沉浮二十载的人了,哪能不知规矩?验过了,验过了,船上的,就是汝阳郡王。”
方刺史等人连忙振衣整冠,肃然登船。
“唐治”在舱中正襟危坐,身旁站着一员身着戎服的小将,其后更有四个旗牌,捧着王命旗、王命牌。
方辰川匆匆一瞥,不敢仔细端详,连忙上前几步,长揖到地:“臣广陵刺史方辰川,率广陵府部僚,拜见奉使大臣、汝阳郡王。”
“哦?方刺史这部僚,都是什么人呐?”
“唐治”倨傲地坐在上首,轻轻剔着手指,淡然问道。
方刺史之下,长史陈敬之率先上前,自报身份:“广陵长史陈敬之,见过奉使!”
别驾熊晔在他报名之后,也上前道:“广陵府别驾熊晔 ,拜见奉使。”
众人一一报名已毕,“唐治”哈哈一笑,道:“来人呐,把扬州刺史陈敬之、扬州司马墨衣行,给本王拿下!”
舱外立即冲进几名军士,罗校尉上前向陈敬之、墨衣行一指,喝道:“将他二人拿下!”
众军士立即上前将扬州长史和司马抓了起来。
众人大惊,方刺史愕然道:“大王这是何意?”
陈长史和墨司马也是又惊又怒.
陈长史厉声喝道:“汝阳王,你经我广陵地境,臣依礼数来迎,却不知大王何故要以枷梏加身,吾乃朝廷命官,非你汝阳王门下,安敢如此无视法度?”
“唐治”剔着的手指一顿,双手按住椅子扶手,身子缓缓前倾,看着被双手反剪,摁跪在他面前的陈长史,冷冷地道:“你问本王为何拿你?问的好!
陈敬之,你和墨衣行,伙同奸佞,为一己之私,挑起震泽湖匪谋反,洗劫江南士族,天网恢恢,你们以为,可以逃得掉吗?”
方刺史、熊别驾大吃一惊,俱都看向陈长史和墨司马。
陈长史和墨司马听了,却如五雷轰顶。
墨司马大叫道:“臣从不曾勾结湖匪,陷害江南士族。汝阳王,你有何证据、有何权力拿下臣?”
“唐治”大拇指往后一翘,傲然道:“就凭本王有王命旗牌,便是祭出旗牌,砍了你的头,又如何?”
方刺史脸色一变,连忙道:“大王息怒,陈长史……哦,陈敬之和墨衣行,若是有罪,依国法制裁就是,大王不必动怒。”
“唐治”呵呵一笑,道:“本王行事,自然会依朝廷法度而为。他们二人有罪无罪,也自然会亮出证据,叫他们心服口服。”
“唐治”挥挥手道:“把他们押入府狱,本王要在广陵逗留数日,涉案官员的事情了结之后,再启程返京。”
方刺史一听,稍稍放下心来,急忙转头,对惊怒不已的陈长史和墨司马递个眼色。
既然他们是被押入府狱,便不会吃苦。
如果真的是冤枉的,且不妨忍耐一时,看看汝阳王究竟能拿出什么证据来。
陈长史看到方刺史递来的目光,也只好暂忍了这口气。
他冷笑道:“陈某行的端、坐的正,问心无愧 。那我倒要看看,你汝阳王有何凭据指我犯了王法。汝阳王,若是你的凭据不能叫陈某心服口服,我可是要向朝廷弹劾你的。”
“唐治”不以为然地挥挥手:“押下去。罗校尉,派几个人,随去府狱,一同看守。”
方刺史听说”唐治”还要派人跟去府狱参与看押,心中不悦,这分明是信不过他么。
公主来信中说,这“唐治”是个绵里藏针的人物,虽然不简单,但做事有度。
可眼下看这汝阳王所作所为,太也张狂,哪里是令月公主信中所说的模样?
呵呵,少年人骤然大权在握,便有些忘乎所以了么?
方刺史心中,对”唐治”便看轻了几分。
几名军士把不甘心的陈长史和墨司马拖了出去。
“唐治”脸色复又一变,微笑道:“方刺史和诸位不必惶恐,陈敬之与墨衣行有罪,本王才将他们打入狱中,与诸位是无涉的。”
他站起身来,道:“这两人还有些党羽,本王也是要一一抓捕的。所以,关于他二人被羁押入狱的事情,还请诸位守口如瓶。
如果从谁口中泄露出去,让这二人党羽得了风声,提前逃跑,那时可莫怪本王不留情面,定要将他打为乱臣一党。”
“唐治”虽是笑着说的,方刺史、熊别驾等人听了却是心中一凛,连忙欠身称诺。
“唐治”打个哈哈,对方刺史和气地地笑道:“走吧,本王也有些乏了,便与方刺史往城中走走。”
方刺史忙道:“是,臣在城中早已备下酒筵,只为大王洗尘,大王请移步。”
“唐治”一马当先,朝外走去,方刺史等人忙随在他的身后……
……
广陵之繁华,完全是因港而行。
若非长江大海、南北运河,便也没有这吞吐天下的巨型港口了。
广陵有蜚声全国的造船、铸钱、制盐、制茶、制药、纺织及铜器制造。
国内外商贾,八方辐凑,纷至沓来。
如今的广陵,有四大商贾,财力之雄厚,堪称敌国。
他们被人称为:“盐丁、瓷孙、茶王、刘香”。
也就是说,经营盐业的丁家,经营瓷器和珠宝的孙家、经营茶叶和丝绸的王家、经营香料和药材的刘家,是为广陵四大富豪。
狄窈娘前来广陵探望的表亲王三爷,实际上就是指的王家在广陵富豪中排名第三,而非是指他在王家同辈中的排名。
广陵城内,也是河道纵横,所以广陵城中内外港区帆樯林立,舳舻衔尾不绝。
瓜步、瓜洲或是在城中内港,但凡是码头之处,都是舸舰满聚。
正收帆入港的商船也是络绎不绝。
运河、街市、桥梁……,共同构成了一个立体的水郭陆市。
许多人家往来,也是直接用小船通过水道而行,俨然便是一座东方水城。
“唐治”一行人被方刺史等官员接了,便换乘小船,从这些水道,转入了城中。
城中的月明楼,今天已经被方刺史包了。
许多接到通知的广陵官吏,或正匆匆赶来,或已到了楼中,只为汝阳王接风洗尘。
唐停鹤作为铸钱大使,地位颇高,排在第三号桌席上。
只是他人虽到了,却是坐立不安。
只要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唐治”,他还要对唐治赔笑以对、低声下气,唐停鹤心中便说不出的羞恼。
想当初在朔北时,唐治是可以被他指着鼻子斥骂的!
却不想风水轮流转,自己被唐治害得如此凄惨,还要对他卑躬屈膝?
唐停鹤越想越不甘心,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邻座的士曹参军事施勇峰笑道:“唐大使这是要往哪里去,可是尿急了不成?”
他本来只是一句玩笑话,但是这句话旁人听了都没什么,唯独听在唐停鹤耳中,却是异常的刺耳。
唐停鹤脸色一变,那北朔王世子的小性儿便有些按捺不住了。
他不悦地一拂袖子,重重地哼了一声,也不搭那施参军的话茬儿,转身便走。
施参军讨了个没趣,登时也有些悻悻然的不高兴起来。
充作司仪的广陵府鲁教谕,此时正在酒楼门口张罗着迎接汝阳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