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关
这个时候,他最恨的便只有唐治。
唐停鹤坐回车中,咬着牙根,冷冷地笑了起来。
留着安如意,便是给唐治留下一个敌人。
唐停鹤的车队顺利地出了城门,没有受到盘查。
其实,以唐停鹤如今的爵位,根本享受不到如此特权。
他是侯爵不假,可侯爵很了不起吗?
一点也没有什么什么了不起。
大炎和大周一脉相承,都有一个特点:公爵遍地走,侯爵多如狗!
不仅没有权,而且没有钱,只是一个头衔,食邑都没有的。
除非,你的爵位前边有“开国”两字,没有“开国”两字,安乐侯不过就是个七品的爵位。
但是,架不住他有个好爹……啊,是好干爹啊!
他是丘神机大将军的义子,而把守城门的都是军队士卒,谁敢不给丘大将军面子?
车马出了城,已是黄昏。
往金谷园去的路,因为常有达官贵人去度假,所以修的还算平整。
车马辘辘,到了金谷园的别院之前,众人下车下马的时候,才发现最后一辆车中的女子昏睡在车上。
“想来是体质过于娇弱,如此这般,如何去取悦贵客。”
唐停鹤镇定地道:“把她先送到厢房里去,着人看护着。若她醒来,叫她不要胡乱说话!”
部下听命,将那昏睡的女子抬去了厢房。
唐停鹤吁了口气,带着另一个美丽的女子,踏进了别院。
……
唐治得了贺兰曌吩咐,不许他插手十七公主一案,唐治便又取出那条腰带研究起来。
从宫里出来时已经不早了,研究没多久,也就到了下值的时间。
唐治顺手把那条腰带揣在了怀里。
离开御史台的时候,正看见岳小洛提着食盒从外边匆匆进来。
唐治笑道:“岳察院,怎么,你这是打算秉烛夜审啊,连饭都在御史台里吃啦。”
岳小洛习惯性地点头哈腰:“哈哈哈,唐侍御取笑了,下官在外边吃过了。是大司空正忙着审理案子,看样子,今晚是要宿在台院不回家了。
连晚饭他都没顾上吃呢。我便去‘壹蝉居’订了些饭食,给大司空捎回来。”
唐治听了,也不禁有些感慨。要是光从这勤政上看,来济尘还真是为官者的楷模啊。
当然,岳察院也不错!
这样的下属,谁不喜欢?
真是个小可爱呢。
唐治道:“怎么样,案子可有眉目了?”
岳小洛摇了摇头,道:“南泽咬紧牙关就是不认,知道是他大哥举告后,更是发了疯似的,非要与他大哥对质。
而十七公主,说那安如意是伪装成僧人挂单于南禅寺,所以她根本不知道安如意的真正身份。
大司空对十七公主用了刑,十七公主吃痛不过,便说安如意在南禅寺挂单,定是南禅寺窝藏罪犯。
大司空把南禅寺住持也提了来,那住持说南禅寺本来不想让安如意挂单,是十七公主捐了一大笔香油钱,寺里这才收下了他,因此定是十七公主为安如意隐藏身份。”
岳御史口齿伶俐的很,飞快地说完了经过,呲牙一笑:“下官去‘壹蝉居’定饭的时候,就审到这儿,现在也不知情况如何了。”
这……,今儿才刚开始审,他们就开始互相攀咬了?直不知道再审几天,又会一个咬一个的咬出多少人来。
唐治摇了摇头:“岳察院辛苦了,快把食盒给大司空送去吧,免得一会儿凉了便失了味道。”
“诶诶,好好,唐侍御,明儿见。”岳小洛提着食盒,风风火火地便跑。
唐治忽地想起了那颗青核桃,忙道:“岳察院且慢!”
岳小洛提着食盒,保持着一个展臂奔跑的姿势陡然一停。
唐治道:“请帮我跟大司空告个假,明儿我有点事儿,要晚点上衙。”
“好好好,没问题!”
岳小洛笑眯眯地答应一声,就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儿似地“飞”走了。
……
唐治回到汝阳王府,与小谢一起用了晚餐,便到了书房,点上灯,将那条勾络带取出来,在灯下细细地看。
门儿轻轻拉开了,小谢端着茶盘走了进来。
见唐治在灯下打量一条腰带,纳罕地道:“一条勾络带,有什么好看的。”
唐治道:“这是一桩证物,可能隐藏着什么秘密,故而拿回来仔细验视一下。”
小谢听了便不再多问,为他斟了茶,又轻手轻脚地退出去了。
唐治检查半天,依旧没有什么发现。
他将那勾络带打开,把扣上的美玉对着灯光照了照,也没有特别之处,不禁有些泄气。
唐治把腰带往桌上一扔,仰靠在椅上,捏着眉头假寐。
“三哥三哥,贵客登门喽。”
唐治一听声音就笑了,他张开眼睛,就见书房的门被人一把拉开,唐小棠一蹦,便从外边跳了进门来。
唉,什么笑不露齿,行不摇裙,都白嘱咐她了。
唐治靠在椅子上,懒洋洋道:“这儿也是你的家,什么贵客不贵客的,就算你将来嫁了人,也不许把去你哥家里当成是做客。”
唐小棠笑嘻嘻道:“我可不是说我,这位,才是贵客呢!”
唐小棠伸手到门外一拉,就把一位忸忸怩怩的娇小少女拉进了门来。
狄窈娘!
狄窈娘之前一直气愤唐治抢了她的二环豪宅,可是,听唐小棠时不时就讲,她三哥是如何如何欣赏她,把她夸得天上少有地上无的,狄窈娘那气就不知道该从何生起了。
人家……人家都把我夸成了仙女儿呢,我要是再跟他计较这个,是不是有点俗了?
这样一想,狄窈娘便有了点小小的偶像包袱,在唐治面前都不好意思蹦蹦跳跳了呢。
此时的她,还真有点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模样。
在她纤细的腰间,有一只小小的纱囊,纱囊一亮一亮的,时而还会轻轻飘起。
原来,里边装了些萤火虫,萤火虫的光透过薄薄的纱子,散发着朦胧的光。
“啊,原来是狄姑娘。”唐治站了起来,外人进了家门,再坐着不动就很不礼貌了。
“快快快,快请坐!”
“还有我呢!”关佳瑶牵着谢小谢的手,也从外边走了进来。
唐小棠、关佳瑶和狄窈娘腰间都带着个纱囊,里边盛着萤火虫。
看来她们是去捕了萤火虫刚回来。
这四个女人一坐下,本来很宽敞的一间书房,立时就叽叽喳喳不得清静了。
听她们说话那意思,是明儿要参加关佳瑶一位手帕交的好姊妹生日宴。
而小狄家住的远,所以小棠就把她和佳瑶邀请到了冀王府,和她同住。
明儿三人一起去那位手帕交家里,就不用赶远路了。
因为唐治这王府跟冀王府就是背靠背的位置,非常近,所以她们就过来串门儿了。
说话的主要是唐小棠和关佳瑶,唐治有一搭没一搭地陪着说话儿,全当休息脑子了。
狄窈娘今儿话特别少,她乖乖巧巧地坐在椅子上,腕伸膝上,跟个认真听课的小学生儿似的。
只是在别人没注意的时候,她悄悄转了一下自己面前的茶碗。
时人尚青,上好的茶碗釉色一般都是青色。
这只茶碗就是青润如玉。
茶托是圆的,茶碗也是圆的,不过那茶碗上绘了荷花和游鱼。
坐在狄窈娘的位置,看着那荷花苞一枝高一枝低,游鱼也是三条,单数的,看的她非常不舒服。
趁人不注意,她把茶碗转呀转的,终于变成了两片荷叶一边齐,两片荷叶中间只露出一条吐泡泡的鱼的画面,心里这才舒坦了。
然后,她就眼巴巴地看着唐小棠……旁边的茶台。
唐小棠把茶盖就那么仰着放在茶台上上,狄窈娘看得这叫一个不舒服。
她恨不得自己的手臂能够变长,嗖地一下伸过去,替她把茶碗盖上。
小狄姑娘只顾着跟茶碗较劲了,自然话就少了。
但是这一幕落在小谢、小棠和关佳瑶眼里,却有了不一样的解读。
窈娘在唐治面前变得这么羞涩,这分明是有门儿呀。要是一个姑娘不喜欢你,你还能指望她在你面前羞答答的?
小谢便与坐在身旁的小棠耳语了几句,片刻之后,小棠忽然“哎呀”一声,捂住了肚子。
“嫂子,我有点事儿……”
唐小棠凑近谢小谢耳语了几句,谢小谢便起身道:“狄姑娘,你先坐,我陪小棠离开一下。”
她拉着唐小棠的手走到门口,忽又回头,说道:“对了,佳瑶啊,你也来,帮我个忙。”
“好嘞!”
早有准备的关佳瑶“嗖”地一下站了起来,马上跟了出去,根本不给狄窈娘反应的时间。
唐治并未起疑,瞧她们嘀嘀咕咕的样子,十有八九是女人家那点儿事,他也只能故作懵懂,不便开口询问。
书房里一时间只剩了唐治和狄窈娘,唐治不好冷落了客人,便笑道:“我听小谢说,头几个月狄姑娘你是住在广陵啊,哪儿可是有什么亲戚么?”
狄窈娘道:“嗯,我娘舅家住在广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