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若凌霄 第155章

作者:月关

……

“安某此来,是要与裴王子共谋一场大富贵的,我为何不敢来?”

鬼方王子裴甘丹的中军大帐里,面对一众鬼方大将拔刀挥剑,杀气腾腾的样子,安如意夷然不惧,傲然而立。

“哈哈哈,安公子不愧为将门之后,有胆有识,令人钦佩。”

裴甘丹挥了挥手,示意众将领收了兵刃,笑吟吟地道:“赐坐!”

“谢了!”

安如意拱了拱手,坦然走到一个铺了鹿皮的小杌子上坐下。

裴甘丹乜了他一眼,道:“安公子在你我双方,即将大战之际,特意跑来见我,却不知,是要谈什么大富贵呢?”

安如意从容地道:“事涉军机,还请王子摒退左右。”

裴甘丹随意地摆了摆手,帐中众将一一退下,唯有南无吉万马依旧按刀挺立于裴甘丹身后。

安如意瞟了他一眼。

裴甘丹道:“他就是我,我就是他,安公子不必介意。”

南无吉万马听了,心中一阵激动。

安如意见他如此说,便也不再防备南无吉万马,他把此来的目的,对裴甘丹源源本本地说了一遍。

南无吉万马站在裴甘丹身后,听到一半,已是喜形于色。

裴甘丹似笑非笑地道:“唐治真是不幸啊,竟有你这样的臣子。”

安如意不以为然地道:“王子睿智,应该明白,朔北,一直就是我安家的地盘。他那个皇帝,不过是我们捧出来的一块旗牌幡子。

幡子这东西,想用它的时候,它才有用。如果不想用了,它就是一块抹布,擦屁股都嫌脏的!”

裴甘丹大笑,沉吟片刻,狡黠地瞟着安如意道:“足下,不是在设计诓我进去,然后,把退路一封,吃掉我们吧?”

安如意从容地道:“王子应该清楚,我是朔北五州节度之子。”

裴甘丹道:“我知道,你是安载道最得意、也最器重的儿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就是未来的朔北节度使。”

安如意道:“我这次代表家父跟王子谈判,另外一个理由就是,以我为人质!”

“哦?”裴甘丹盯紧了安如意。

安如意神色从容地道:“我会跟着王子一起行动,如果我们有诈,安如意第一个死!”

南无吉万马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脱口道:“王子,这笔买卖划算,咱们干了!”

裴甘丹不答他这句话,笑吟吟地思索一阵,清咳一声道:“事关重大,本王子要好好考虑一下,安公子就在本王子的军中暂且歇息一晚吧。

可惜军中简陋,没有美人儿,唯有醇酒肥肉,可供公子品尝。”

安如意笑道:“安某一路奔波,也是乏了,如今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好!”

裴甘丹拍拍手,帐外走进两个侍卫,裴甘丹吩咐一番,两个侍卫便引着安如意去了。

安如意一走,南无吉万马便兴奋地道:“王子,这笔买卖划得来啊。咱们这次南下,本来就是例行的‘打草谷’。

再加上打着给小公主报仇的名义送几颗人头罢了。如果,真能把卢龙城全抢了,那王子的声望必然超越……”

“南无吉万马,你大胆!”

裴甘丹猛然站了起来,怒视着南无吉万马,怒喝道:“本王子尚没有表态,谁让你当着安如意的面,表示赞成的!”

南无吉万马吓了一跳,眼见裴甘丹脸色铁青,不禁嗫嚅道:“这……我……,臣……臣知罪了。”

说着,南无吉万马双膝一屈,跪了下去。

裴甘丹神色一缓,走到他面前,柔声道:“你我情比金坚,没有什么是我不能与你分享的,不管是权利还是女人。

但是在人前,你要维护我的绝对权威,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如果连你也做不到唯我之命是从,我又如何令所有的部落信服?

尤其是,安如意是外人,在外人面前,我们的意图,绝不能轻易暴露给他知道。

否则,你赞同,如果我反对,他就会想办法利用你来说服我,而这,就是分化你我关系的开始。”

南无吉万马只听得冷汗涔涔,听到裴甘丹对他如此推心置腹,既感动,又惭愧,忙道:“臣记住了,今后断无再犯之理,否则,南无吉万马的头,便如此指!”

南元吉万马拔下腰间用来割肉的小刀,把左手往地上一摊,小刀狠狠地向小指切去。

一根手指断去,所谓十指连心,他疼得脸色都变了,却一声不吭。

裴甘丹面如春风,将他双手扶起,撕下自己一段衣襟,亲手为他包扎,说道:“断了这一指,你我的心,却更加联系在一起了。

南无吉万马,你要一直陪着我啊!我现在,已经是孤家寡人,身边,只有你啦!”

南无吉万马感动地道:“会的,南无吉万马,会一直陪在王子身边!”

裴甘丹替他包扎好伤口,示意他和自己一起坐下,就像以前一样,促着膝。

裴甘丹道:“我可以答应他,不过,我们要做两手准备。”

南无吉万马道:“两手准备?安如意已经在我们这边做人质了,还要防着他们吗?”

裴甘丹摇摇头,道:“不是防他们,是防唐治。”

裴甘丹轻声地道:“这只是安如意的如意算盘,唐治那只狡猾的狐狸,会如他的意吗?我说两手准备,另一手,是对着唐治的。”

裴甘丹微笑地道:“两边,我们都应着,两边,我们都防着。两面逢源,不好吗?”

第180章 瓦特,皇帝反了

丘神机在放州翘首企盼着神都洛邑的消息。

他是既怕收到女皇的圣旨,又急于知道对自己的处分,结果吃不香、睡不着的,本来就清矍的容颜,更瘦了。

而且他还时不时就登上城头,眺首远望,一望就是一天。

风吹日晒的,一张脸变得黑黢黢的,如果不是一身衣袍撑着,简直就像一个老农。

出身寒门的丘神机,是一个孤臣。

他全部的依仗,来自于皇帝。

一旦失去了皇帝的支持,他随时都可以被人搞死。

也巧了,想搞死他的人,能从神都洛邑的定鼎门,一直排到城那头的应天门。

所以,丘神机甚至做好了自尽的准备,这样,死的还能痛快一些。

这一日,朝廷的旨意终于到了。

朝廷的旨意之所以来得这么晚,让丘神机饱受煎熬,是因为随着圣旨一起来的,还有一支十万人的大军。

俱都是大周精锐,其中甚至有两万兵马,是从卫戍京城的羽林卫、龙武卫、神武卫中抽调的精兵。

女皇帝的圣旨也很简单,只是告诉丘神机,胜败乃兵家常事。

然,大周败得起,朔北叛军败不起。

阵前换帅乃军中大忌,故再拨十万精兵,加上他在放州陆续收拢,如今已经将近五万的人马,与朔北再战,戴罪立功。

收到这样一份圣旨,圣旨只念到一半,他就伏地号啕,哭得不得自己。

这一刻,他只觉得,就算把他千刀万剐、粉身碎骨,亦难报答陛下知遇之恩。

丘神机的头重重地磕到了地上,鲜血直流。

但他却只说了三个字:“臣,接旨!”

多余的话不用说了,说的再多,也不过是给传旨太监的一个表演。

以前,丘神机也这样表演过,但他现在不需要了。

陛下如此恩宠,又何必再用做戏向陛下表忠心?

他会用实际行动让女皇帝明白,她没有用错人。

丘神机擦擦眼泪,对那传旨太监道:“有劳这位中官了,千里奔波,定然疲乏的很了。

还请中官到馆驿中歇息两日,神机急于接收兵马,整顿军务,择机与朔北再战,却是不能为公公设宴洗尘了,恕罪,恕罪!”

也难怪他是个孤臣,骨子里就是个不会来事儿的,陪人家吃顿酒能耗多少时间?

可丘神机现在一心扑在打个胜仗,一雪前耻上,就是没那个心思。

传旨太监与他一边往馆驿里走,一边笑眯眯地道:“咱家姓毕,毕开旭,入宫前的名字。

这入了宫的人呐,大都会改名儿,很多人连姓儿都改了,为什么呢?残破之躯,给祖宗丢了人啦。

可咱家不在乎,咱家以前就叫毕开旭,现在也不介意叫人家知道咱家叫毕开旭,是不是男人,可不看有没有那一嘟噜儿。”

毕开旭一拍胸脯儿,傲然道:“咱家原是西京开化坊的不良帅,为捉拿一伙大盗,冒充匪人入了他们的伙儿。

后来不慎被识破,他们用酷刑逼问消息,把咱家那话儿给割了,咱家都咬紧牙关,没吐一个字儿。”

丘神机一门心思赶紧接收军队,整顿梳理明白,马上与朔北再战,哪有功夫听这公公讲他的英雄事迹。

丘神机勉强挤出一副笑脸儿,惊叹道:“公公真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若非军务繁忙,丘某真想听公公好好讲一讲当初的英雄事迹。

只是眼下正忙,公公这就入馆驿歇息吧,丘某……”

毕公公一把攥住了丘神机的手腕,脸上仍旧笑眯眯的,仿佛没听见他有意告辞的话似的,继续说道:“丘大将军这可说对了。咱家在开化坊做不良帅的时候,那真是路不拾遗……”

说着,他向丘神机递了个眼色。

丘神机看了,不由得心中一动,难不成陛下还有密旨?

当下,丘神机又忐忑起来,也不敢催问,就随他进了馆驿。

待下人上了茶退下,厅堂中就只剩下他二人的时候,毕公公才道:“丘大将军一定很奇怪,咱家执意要大将军进来叙话,所为何事吧?”

丘神机拱手道:“正要请教!”

毕公公微微一笑,压低了声音道:“大将军,你,可是陛下一手提拔的人,也是陛下深为器重的人。

对朔北之战,你必须赢,也只能赢,否则,陛下会脸上无光的。”

丘神机惭愧地道:“神机有负陛下!这一次,神机一定……”

毕公公一摆手,打断了丘神机的话,道:“陛下当然是相信丘将军的,也相信,大败一次后,将军一定会汲取教训,不再冒进。不过……”

丘公公向前倾了倾身子,低声道:“我要跟丘将军说的是,我们大周,现在有内应在朔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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