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关
她生怕路上再碰到人,所以专挑隐秘的地方走。
本以为大晚上的,隐秘的地方不会再撞见人了。
孰料,被唐治气了个饱的唐停鹤还没睡呢。
他正开着窗子,提笔作画。
唐停鹤已经听说孟姜来了卢龙的消息。
上一次在朔州,他就想勾搭这位大周第一舞姬。
只是因为空空儿刺杀继九骨一事,搅得不得安生,这事儿也就没顾上。
如今听说孟姜也来了卢龙,唐停鹤觉得机会来了。
他已经作好了一首诗,就放在旁边。
那首诗他是打算裱好了送给裴采女的。
唐治一而再、再而三地激怒他,让他愈发想要报复。
可是在唐治的利用价值用完之前,又不能杀了他,那就只有以牙还牙,睡他的女人了。
上一次小小一试,裴采女似乎也对他有意。唐停鹤打算给她作首诗,那山里出来的没见识的丫头,一见了专为她而写的诗,还不芳心大动?
成不成的,反正也没损失。
有枣没枣的,先打三竿子试试呗!
突然间,谢小谢出现在窗口,倒把唐停鹤吓了一跳,笔下一歪,那画上的一只鸳鸯就此毁了。
“谢尚宫?”
“唐少卿?”
两个人隔着窗子,大眼瞪小眼儿的,心里不约而同地想:“大半夜的不睡觉,他(她)在这儿干嘛呢?”
……
唐治在接风宴上的讲话,一字不露地呈现在了鬼后格根塔娜的几案之上。
格根塔娜的人马,距卢龙,仅有一天日程了。
格根塔娜是有意压着速度走的,她要比大炎皇帝后到卢龙,这才显出她的尊贵。
但是,今儿午间唐治的讲话,这还没到午夜,就已被人快马送到了她的面前。
唐治猜的没错,偌大一个卢龙城,就算谢家掌控力再如何强,也防不住两方势力的渗透。
其中一方是安载道,另一方,则是鬼方之后了。
“呵,这个唐治,胡吹大气!”
格根塔娜将信一抛,冷笑连连。
她穿着一件从中原买来的丝绸的睡袍。
只是,他们派去的人弄不懂庞博复杂的中原文化,只管挑选看起来华丽好看的衣袍采购,所以给王后买来的睡袍,是青楼名妓们常穿的低胸款式。
就像北宋时小姐一词专指宫女,南宋早期则泛指丫环侍婢,正儿八经的尊称是“小娘子”。
及至南宋末年时,“小姐”一词,更是沦为了酒家女或者舞女等色艺娱人者的专乐。
但是元人入主中原,一时也搞不清中原人那么多那么复杂的称呼一样。他们以为太子只是个尊称,所以大太子、二太子、三太子……,就出了一堆的太子(台吉)。
他们见被称为“小姐”的多是住画楼,穿绮罗,误以为这也是一个尊贵的称呼,于是“小姐”一词就成了尊称。
于是,塔娜王后胸前一片晶莹,沃雪一般的沟壑深邃无际,随着她的动作,颤颤巍巍的,倒也真够瞧的。
“沙牛儿,这个皇帝,既然公开表这个态,只怕不是那么好相与的呢。”
塔娜王后乜视着特勤官牙直原北说道。
特勤牙直原北的小名儿叫沙牛儿,塔娜王后叫惯了的,倒不叫他的大名。
特勤沙牛儿就坐在侧首下方的席位上。
鬼方人不像中原人那么多规矩,王后与臣下这么晚了共处一帐,而且王后只穿着这么简单的衣服,也无人以为不妥。
沙牛儿道:“臣以为,大周势大,非我鬼方所能撼动,其实,莫如与大周联手,共谋朔北。”
“你不必说了!”
塔娜王后摇头:“大周,开不出太叫人动心的条件。”
沙牛儿道:“可这大炎皇帝,看起来,也不像是会答应我们的条件的样子。”
“那可不一定!”
塔娜王后脸上露出一丝艳媚却叫人心悸的笑来:“我们明日到了卢龙,且不必急,主动,要把握在我们手上!”
“慢慢谈?”
“慢慢谈!”
沙牛儿叹了口气,道:“臣始终以为,王后此来,怕是徒劳无功。”
塔娜王后媚笑道:“沙牛儿,你最好不要自以为是。本后要慢慢谈,只是为了等一件事。”
“等一件事?等什么……”沙牛儿突然一愣,脱口道:“丘神机?”
塔娜王后笑道:“你倒不蠢!本后要看看,那丘神机这一仗,打的究竟怎么样。要是他赢了……,唐治那个傀儡皇帝,我叫他跪下来舔我的脚,只怕他也要答应了。”
“可是,丘神机若败了呢?”
“丘神机会败么?还是说,你这个亲近大周的人,想让丘神机败?”
沙牛儿愣住。
塔娜王后娇笑着起身,走向一旁的寝帐。
“退下吧,本后要睡了。”
塔娜王后袅袅婷婷的,摇摆着一个能占半铺炕的大屁股,宛若一枚熟透了的大水蜜桃儿。
但,沙牛儿却没有多看一眼,他默默起身,盯着地面抚胸施了一礼,转身退了出去。
身后帐帘儿一放,遮住了帐内的灯光,满天星斗,扑面而来。
沙牛儿扬起脸儿来,望着似乎举手可摘的满天星辰,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
王后在玩火啊!大周何等强大,那是我们鬼方所能抵抗的么?
可是,要想打消王后的妄念,那么,丘神机这一仗最好是惨败。
想到这里,沙牛儿不由苦笑了一声。
他是倾慕中原正朔大周王朝的,可是想要促使鬼方投向大周一方,居然还要盼着大周先败一场。
世事,还真是奇妙啊!
第129章 与君,空空一见
丘神机的先锋人马,已经与安载道的人马碰上了。
安载道的前锋,是安载贤,安载道的二哥,原卢龙刺史。
安载道是装着莽撞粗鲁,而安载贤,却是一个真正的粗鲁人。
就比如这次,他的女婿孟祥宁被空空儿给杀了,女儿哭哭啼啼找他诉苦。
安载贤耐着性子劝了几句,见女儿仍然抽抽答答的,便不耐烦起来。
他梗着脖子道:“哭哭哭,哭能把人给哭回来?死就死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说,你看谁家的后生俊俏,我去给你绑了来,马上拜堂成亲!”
就这样一个粗鲁人,你让他去卢龙当刺史,怎么可能玩得过老谋深算的谢天谢老太爷。
让安载贤动刀子,他在行。让他动软刀子,十个他捆在一块儿,也不是谢老太爷的对手。
他是玩刀的行家,谢老太爷是玩人的行家。
结果,安载贤在卢龙做了两年的刺史,政令不出府门,最后灰溜溜地滚回去带兵了。
但是带兵,他真的是一员悍将,猛的一批!
安载道没有等丘神机的大军杀进朔北五州,祸害他的根基之地,而是主动出兵,抢占了前往朔北的交通要道,葫芦口。
这里易守难攻,而当地的官府早在此前几次派游骑袭扰后,已经龟缩到附近的大城,以致这葫芦口不多的守军也缺了粮草,难以为继。
结果,安载贤大军一到,很容易就控制了葫芦口。
这是一道险隘,其形宛如一个葫芦,过了这段地形,便是一马平川。
而丘神机统领大军,有不少的车马辎重,不可能走小道、绕远路,徒增消耗,困苦于途,所以,这葫芦口,便是他们双方的必争之地。
丘神机听到传报后大笑三声,环顾左右道:“安载道此人,虽然鲁莽粗鲁,不通兵法,不过,胆略倒也不小,他居然敢主动出击,抢占葫芦口要地!”
丘神机马鞭前指,道:“我十五万大军,必须走葫芦口,也只能走葫芦口。传令先锋将军秦威,本帅这里,立即拨一万五千人马为之接应,让他投入全部兵力,一天之内,务必给我拿下葫芦口!”
葫芦口易守难攻,安载贤的人马攻占了葫芦口之后,又加固了南向的工事。
秦威到了山前,便止住了去势,一面叫人加紧制造攻坚器械,一面传报于中军。
如今丘神机将令到了,居然叫他一天之内,攻下葫芦口儿。
这么短的时间,根本来不及造出攻坚器械来。
这年代运输艰难,攻城、攻坚器械,都是要就地取材的,根本不可能远征时携带制造好的,那岂不是要拿人命去填?
可是,将令难违!
秦威无奈,也只好率领三军,直接猛攻葫芦口。
秦威的先锋营,所部有一万五千人,而葫芦口守军只有八千。
但是,不能简单地用兵力多寡来衡量,冷兵器时代的攻防战中,守城一方,以一敌五倍之敌是常态。
若是战意坚决的军队,抵抗十倍二十倍敌军的也不稀罕。
唐代时河南睢阳保卫战,张巡、许远等就率七千将士抵御安史大军十三万,足足抵抗了十个月,最后因为缺粮方才城破,可见地利的作用之大。
丘神机的先锋大军猛攻葫芦口,仅半日功夫,就伤亡近两千余人。
山坡上,遍地尸体,血流成河。
军心一时涣散,秦威亲自执刀督战,所部将士鼓起余勇,只好再次发起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