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武
是以他们会将自身神话,虚构历史说自己得到了神仙的相助,既然神仙都帮他,不就说明他也是神?他是天命所归?
因此汉高祖斩了白蛇,所以唐太宗生有奇异的天象,是以宋太祖遇到了神仙陈抟,传了他天下江山。
事实上,没有点儿异象伴随,看起来根本不是个合格的“天之子”了。
赵构父兄在,如今的这个皇帝当得多少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再加上金人始终的虎视眈眈,若不是有神仙帮忙,赵构如何睡得好?
泥马渡江本来是个及格的神话故事、帝王异象。
沈约清醒的明白这点,若是不久前,他基本当这是无稽之谈,但吴均的反应却让他内心有了怀疑。
吴均见过神仙,见他沈约从天上掉下来,没有谄媚、居然亦没有太多惊奇,吴均请他沈约前往临安府的崔府君庙传信,崔府君庙偏偏是赵构下令建造的。
缓缓摸着已经带在无名指上的那个合金指环,想着吴均要他传的话——吴均虽不辱使命,不过难逃一死,但查证一事,真实存在!
吴均查证了什么事情?
吴均对崔府君显然是带着相信的感觉,是以认定他沈约是神仙,就应该认识崔府君的?!
想到这里,沈约突然有了个荒诞的结论——吴均要查的事情,就是崔府君是否存在!
这简直滑稽。
崔府君、也就是崔钰如何能够还活着?而且真的用一匹泥马帮赵构逃脱大难?
沈约想着这些暗自觉得可笑,但所有的线索的确是向他的结论在引导……
就在这时,李船主突然道:“神算子怎么对这些往事如此熟悉呢?”他不是怀疑,看起来是想肯定一些事情。
凌老爹淡笑道:“我自然知道。”
他说了和没说一样,此举却更让李船主想偏,“神算子好像要去临安府?”
这本是极为寻常的事情,但凌老爹先说了宗泽、又说了泥马渡江,还算出沈约的前世孽缘,种种迹象让李船主不得不多想。
多想就会疑神疑鬼,见凌老爹不语,李船主的胸襟低了几寸,“相逢是缘,还请神算子也给在下算上一算。”
凌老爹淡漠的笑,见到生意上门,反倒拿捏起来,“这个嘛……为防泄漏太多天机,于老夫自身不利,老夫每日只算两卦。”
话音一落,众人立即推搡鼓噪起来,争先涌到凌老爹身边想让凌老爹算上一卦,反将沈约推到一旁。
当!
李船主已将一锭大银砸在了桌案上,“我出十两银子,请神算子先为我算算。你们以为神算不需要吃饭的吗?”
众人望着那锭银子,不免露出讪讪之意。
钱不是万能的,不过钱的确可以解决世人大多的问题。
李船主挤到凌老爹面前,微笑道:“这点银两不过是孝敬神算子的,还请神算子莫要嫌弃。”
他是个江上无赖,不过也有些魄力,知道机会稍纵即逝,暗想命运这东西难说,如果凌老爹和宗泽能扯上关系,到了临安府,说不定就能和别的官员有联系,到时候飞黄腾达的可能也是有的,如今和凌老爹扯上关系的生意,值得一做。
凌老爹看也不看桌上的那锭银子,心中却乐开了花,“难得李船主盛意拳拳,老夫就勉为其难的为李船主摸一摸。”
他知道别人也出不起这个价钱,这单买卖定然要做的,拿捏着李船主的手,片刻后脸色微沉道:“李船主,你近日会有大难!”
李船主脸色变了下。
沈约脸色亦变,蓦地感觉杀机潜至!
第1318节 江面喋血
算命的和说书的仿佛,都要掌握些人性的弱点,是以聪明的算命人不能一味说人的好,亦不能总是编织别人的厄运。
总是说好,难免让人感觉理所当然,总是说恶,对方如何肯掏钱付账呢?
是以算命使用最多的一个套路就是先抑后扬。
找人算命的人多少是有点儿不幸和不确定的,人在幸福的时候,只会认为自己掌控了命运,是很难想到算命的。
算命的明白这点儿,用言语先套取点儿不幸的苗头,然后编下去,博得对方的信任,心地不错的算命之人会鼓励对方战胜不幸,然后利用化解方法收钱,心地恶毒的算命人就会用迷信引对方入彀,甚至害得对方更加凄惨。
从这点来看,如今某些心灵讲师多有算命的性质。
因此凌老爹说李船主有难的时候,沈约平静如水,但他随即感觉船身微震,内心立即凛然。
船行江面,颠簸荡漾在所难免,但适才那种震荡完全是硬物戳入船体的感觉,在那震荡中,行船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有江上行舟用利器勾住了客船,两船并进,这才导致这种现象。
沈约判断的同时,吴均推窗看去,他所处的角落有个格窗,可以看到外边的动静,这或许亦是他坐在那里的缘故。
与此同时,船舱外突然有人叫道:“失火了,失火了!”
李船主倏然挣脱了凌老爹的手,已经向船舱外冲去。
众人均惊,暗想这是在江上,大船失火是最危险不过的事情,见李船主冲出,众人亦是向外奔去。
沈约脑海中闪过幅画面,画面中——李船主倒退回转,胸膛中了一箭!
画面方闪,李船主果然如沈约预见一样,已经倒退回来,终于止住了退势,僵凝片刻,仰天倒了下去。
惊呼声一片。
一箭正中李船主胸口,鲜血染红了地板,李船主双眼圆整,紧紧握住了胸口的箭杆,可已没了气息。
众人先是安静,随即大乱,如同被一头狮子冲入的羊群,有糊涂的还向舱门冲去,可随即和李船主一样的下场。
沈约脑海中随即再有画面闪出,并行船只上有人手持劲弓,正瞄准了船舱的方向,只要有人逃出,格杀勿论!
夺夺夺响声不绝。
与此同时,不知多少箭射在舱板、甲板之上,随即有烟尘红光窜起。
那是带火的利箭,对方要烧船。
众人大惊。
沈约亦惊。
虽知乱世之中,人命有如草芥,但对方如此心狠手辣,还是超过沈约的初算。
在对方勾住客船的那一刻,沈约已经意识到应该是遇到江上劫匪了。
可江上劫匪总要先行掳财,然后再行撤退或者害命,如对方这般,径直杀人封船、然后烧船的劫匪实在不可理喻。
这不过是艘载着逃难百姓的客船,对方为何会这般歹毒,径直要将满船人坑杀、船都不留的模样?
数人中箭,打消了大半人冲出船舱的打算,可见到火起,又有更多人尖叫起来。
人在江上,船若烧毁,人将安存?
凌老爹算了太多人的大难,却不想有朝一日会毙命江上,急着道:“这是怎么了?”他算不出原因,更算不出、沈约倏然到了舱门前。
初月惊呼,“危险!”
不用她说,有一箭倏然射出,就要贯入沈约的胸膛,那一箭又准、又狠,若非杀人如麻的人,绝难射出那一箭。
沈约微有侧身,右手中指、食指只是一剪,已经将利箭夹在了手上。
火势已起,船舱倏静。
凌老爹千算万算,做梦也算不出这个看似要吃软饭的男人竟然有这手硬活,只凭借两指竟然接得住势如破竹的利箭?
沈约已到了甲板之上,看到了挽弓之人。
挽弓之人蒙着面目,但蒙不住双眼中的惊错,他身边一众弓箭手似也愕然,不信双眼看到的事情。
江水流淌,双船并行。
夕阳西下,染红了同行的残云,给天地间带来血腥之意。
为首挽弓之人双眼中再泛杀机,他右手一探,已从背负箭袋中抽出一只羽箭……
挽弓!
劲弓倏然拉满,一气呵成下羽箭激射而出,下一刻就要到了沈约的胸膛。
挽弓之人不信,他实在难信这世上有人竟然凭借一只手接住他连贯甲胄的长箭,他需要再次验证。
他就如幸运之人,一直确定是自己在掌控着别人的命运,是以没有留意到沈约眼中的一丝悲哀。
非怜悯,而是悲哀。
悲哀世人认不清自己,悲哀杀人者,人亦杀之!
这一刻的他没有去想历史的走向,想的终究是满船的性命,手一甩,他掌中箭和挽弓之人的羽箭几乎同时出手。
双箭半空交击,耀出一点火花,惊艳了无数人的双眼。
哪怕那挽弓杀手亦没想到世上会有如此诡异的情形——对方甩手一箭,不但迎上他的七石一箭,甚至射断了他的羽箭,而且余势不衰,瞬间到了他的面前!
这怎么可能?
世上怎么会有这般诡异的事情?
他开的绝对是硬弓,疆场上能开三石硬弓的人都是优秀的战士,他能挽七石硬弓,本已是世上罕有之人。
因为罕有才自信。
因为罕有才觉得自己不可一世。
但对方不用硬弓,凭甩腕的力量就轻易的破了他的必杀一箭?
内心震撼,生死一线。
在性命临近终结的时候,那挽弓杀手居然还能大喝一声,一个后翻。
半空一道潋滟的鲜血飙出,沈约甩出的那一箭仍射中了那人,却没贯入那人的身体,平平射远。
远处站着一劫匪猝不及防,怪叫声中,已经被那带血的利箭贯入了江中。
砰!
挽弓杀手摔在甲板之上,脸上的面巾早被射落,满面的鲜血,狰狞惊怖。
船上众手下皆惊,呆立片刻才有人叫道:“鬼弓……”其余众人纷纷挽弓,闪着寒锋的箭头对准了沈约。
沈约一颗心沉了下去。
对方躲得过他的一箭让他知道对方绝非等闲,可更让他吃惊的不是什么鬼弓的功夫,而是有无数夺夺声从水下传出。
他所在船身有着极为轻微的颤动,但他的脑海中却闪过数个穿着水靠的人手持尖锐的锥凿,已经凿穿了船底。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